第40章 夜色好美
“嗯。”
陆庐舟点点头，又将柳菀宁的真身幻象收去。
“柳姑娘受伤太重，我和师父在考虑是带她回落云门疗伤，还是送她回云落山中，找她的真身替她治疗。”
陆轻璃十分忧郁。以女人的直觉来说，柳菀宁的出现势必会在她和陆庐舟的感情中掀起一些风波，可作为一个修仙者，柳菀宁虽是妖，但是却是好妖，还是在危难关头救过他们的妖。
她的医术很好，甚至在陆庐舟之上，于情于理，她没有见死不救的理由。
若要陆庐舟耗费灵力和修为去救柳菀宁，那她宁愿自己去救。
陆庐舟却没有想那么多，他纯粹欣赏柳菀宁的人品和作为，柳菀宁虽是妖，但修的是仙道，也可以说是仙道中人。她如今为了大家而受重伤，陆庐舟肯定是要出手相救的。
他待陆轻璃替云染染把完脉，确认云染染没事之后，开口道：“当务之急，我和璃儿还是要送柳姑娘回云落山疗伤。至于下一步怎么行动，我想那尸鬼口中留下的线索还是有用，我们得继续顺着这条线去探查。”
他又伸出指尖在云染染额间一点，随后面无表情地收手。
云染染木木地看着他。
“染染你身体不适，不便再舟车劳顿，就和陆安一道留在石溪村等我们。”
“啊？”
“什么？”
陆安听得陆庐舟的安排，立即皱眉。
陆庐舟却没管云染染和陆安的诧异，他继续道：“柳姑娘耽搁不得，我们可能会御剑而行，在山路中找她的真身可能也会有波折。染染你就是太累又接连受惊，才会骤然晕倒，绝对不能再轻举妄动。”
“石溪村离云落山不远，有落云门的庇护，尸鬼又刚刚被我们除掉，想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说着，陆庐舟目光一动，轻轻瞥了陆安一眼，“再者，有陆安看着你，你们互相照应，我也放心。”
云染染立刻五官拧在一起，十分无语地道：“啊？我想和小师叔还有陆师姐一起……”
她琢磨，男女主都不在线，还安排个大魔头跟她待在一块儿，很危险的好不好……
哪知陆安本来还很不同意的，可听了云染染这句话，他蓦地一身反骨就上头了，一把揽过云染染的肩死死扣住，嘴角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呵，师父你就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我……”
不等云染染再说什么，陆安侧头盯住她，眼神中明目张胆地带着威胁。
云染染的心咯噔一下，只得乖乖闭嘴。
陆庐舟在一侧看他们俩挤眉弄眼，心里约莫有了盘算，但面上还是十分严肃的样子，他朝庙外一望，估摸了下时辰，便对几人说：“柳姑娘耽搁不得，我们这就动身了。”
陆轻璃闻言便也站起，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竹剑，跟在了陆庐舟身边。
“啊？这就走了？”云染染才刚刚醒来没多久，只觉得一切安排都太快了。
陆庐舟点点头，“多耽搁一分一秒都有危险。”
陆轻璃明白陆庐舟的话，她微微一笑安慰道：“没关系染染，我们御剑来去也不用太久，最多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便会回来。”
她又对陆安说：“照顾好染染。”
陆安长眉动了动，看着陆轻璃坚决要陪陆庐舟一起的神态，看着她亲切地让自己照顾云染染，他心里有些别样的感觉。
那感觉不同于以前，不同于他时刻都想要与陆轻璃待在一起，不同于他绝不愿让陆轻璃单独与陆庐舟同行。
他有些迷茫，看了云染染一眼，却还是点头答应：“师姐，你……照顾好自己。”
陆轻璃浅笑。
“走吧。”
在陆庐舟的低唤中，陆轻璃与陆庐舟终是踏剑而去。
-
陆庐舟和陆轻璃走后，云染染在石溪村晃荡了一圈，又回破庙睡了一会儿，等她瞌睡饱了之后，天已经黑了。
尸鬼被除，那笼罩着石溪村的瘴雾也渐渐褪去，云染染透过破损的房顶向外看去，到不知道石溪村的空气这么好，夜里还能看到星星。
她左右环顾一圈，陆安正坐在庙门口的石阶上。
想了想，她也走了过去。
“你别担心，陆师姐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云染染挨着陆安在石阶上坐下，陆安抬眉看了她一眼，她睡饱休息好之后，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大放在心上的样子，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恢复了血色，挨着他大咧咧地坐下。
若是陆轻璃，应该只会站在他身边劝他起来回屋里，而不是同他一起坐在这微凉的夜色中吧。
陆安垂下眼眸，手中摩挲着那块护心玉。
他并没有在忧心陆轻璃何时回来。
夜里的石阶透着些微微凉意，但好在破庙到处都堆了些干草，云染染寻了些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顺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酥糖。
见陆安不回话，她兀自揭开了一层层的油纸，摊手送到他面前。
“吃么？小海他们送我的。”
陆安盯着她手中的那包已有些破碎的酥糖，眉心微皱，也只有她会和那帮孩子去换糖吃。
“来吧，别嫌弃了。”云染染知晓陆安其实挺爱甜食，只道他是嫌那包酥糖略微散碎了些，于是从中挑拣了一颗较完整的，直接塞到了他嘴边。
“啊。”
她的指尖贴着他的唇瓣，凑在他面前微微张嘴教他，陆安看着她那副模样，记忆折叠，有那么一瞬间竟和幻境里的她重合了，意识到不对后，他忙瞥开目光，张嘴含进了那颗糖。
“这才对嘛，对自己好点，等两天陆师姐就回来了。”
她倒是坦然，收回手又捏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安慰着他。
陆安含着那颗糖发怔，两人一时无话。
云染染抬头看向一整片的星空，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她翘起脚掌在石阶上踏着，十分惬意。她觉得陆安不发癫，不是，不怼她的时候还是显得挺乖巧的，也没什么威胁，也没什么危险。
夜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儿，从陆安的方向飘来了酥糖的甜香，以及陆安的话。
“你知道我的身份的吧。”
云染染翘起的脚停在石阶上，她含着酥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脚又不动声色地继续轻点石阶。
等了好一会儿，她将酥糖含到左边口腔里，脸颊上鼓出一个圆乎乎的小包。
“嗯。”
陆安只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没说是魔道的身份还是魔道少主的身份。
云染染不知道陆安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刻意模糊了回答。
“那你救我？”
陆安的话轻飘飘的，生死之事在他口中颇为风轻云淡，可云染染只道，他能同她说这一番话，定然不是像他表现得那么轻松简单。
“我是魔道的人，我在落云门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你、灭门、端了仙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还救我？是因为护心玉？”
陆安想起自己编的那番说法，他瞥向云染染，想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可云染染眨着眼睛，眺望着远处的星空，心思清明，声音淡淡的。
“可你也救过我呀。”
“可我还会杀你。”
“我知道。”
仙魔不两立，陆安作为魔道少主，他在书中存在的意义便是除掉仙道仙尊云冉，给男女主的hE感情线搞破坏，云染染当然知道。
她还知道，等有朝一日陆安厌弃了伪装，按剧情发展，他甚至会虐杀自己。
她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直以来也是警惕提防着陆安的，可穿书这么久，她有她自己的判断，她还是发现，陆安仿佛和书里描写的大魔头，不是那么完全一样。
原书专注男女主的感情线，本就对陆安这个男二描写不多，为了衬托男女主的人设，更是写的陆安心狠手辣，为了得到陆轻璃无所不用其极。
可也许视角就是片面的，当云染染真的身处这个世界，真的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后，她的视角变得丰富多彩，她的感知感触也更深入了。
陆安在她眼中的形象立体了起来，他平时嘴硬、傲娇，对付外人和妖魔时冷酷、狠辣，可他还是明理、听劝，该做的、陆庐舟和陆轻璃让做的事，他几乎也没有不听的。云染染渐渐便开始觉得陆安也没那么可怕，有时甚至会想作弄他，与他打打闹闹。
剧情与命运，她想，说不定也能改一改？
她觉得，可能正是因为陆安性子纯良，所以才会被仙魔两道的恩恩怨怨牵着鼻子走。
他并不是一个天生就残暴嗜血的人。
云染染眨了眨眼睛，口中的酥糖换了个边含着。
她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拖着下巴，转头认真地看向陆安。
“我知道你救我可能只是因为要在小师叔和陆师姐面前做个样子，也可能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我也知道也许哪天你就会趁着他们不在一刀捅了我。”
“可是陆安，
如果你不是魔道的人，如果你不必背负仙魔两道的恩恩怨怨而活，
如果我不是落云门上的仙尊，
你，还会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