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魔道的希望

云染染的眼眸透亮、乌黑，在月色映照之下闪烁着点点光芒，一如那天边无际的星河，仿佛要将他的神识和心统统吸入。

陆安望着云染染愣了好久好久的神。

如果他不是魔道的人，如果他不必背负这些恩怨，如果她不是仙尊，他……会坚持杀她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人让他想过这个问题。

他出生便是魔道的少主，入了落云门后便是魔道的卧底，他爱慕陆轻璃是因为陆轻璃给予了他关切，怨憎陆庐舟与云染染却只是因为他们是仙道的代表。

舅舅和魔道一直给他灌输的概念便是仙魔不两立，魔道被仙道压了几百几千年，他们也想要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云渊洲之上，他们也不想被区别对待，不想被扣上邪恶、污秽、腌臜的帽子。

然而有仙道在一天，魔道就不可能翻身。

云渊洲与归墟的交界之处，气候极端、寸草不生，有时很长一段时间连阳光都照不到那里，魔道的百姓们苟活在那儿，那是魔道众人的栖身之地。

谁能不羡慕高高在上两袖清风的仙道呢，就连府邸和宗门都能建在那么亮堂的地方，甚至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是新鲜的、干净的……有了这些对比，陆安不得不更相信舅舅的话。

“你是魔道的少主，是魔道的希望。

只要大计一成，魔道的千万子民便能同仙道的人一般无二，到时再也没有人能瞧不起魔道，魔道终有一日也能做这天下的主人。”

所以哪怕一直以来孤立无援，他也小心地卧底在落云门，为了能更好地接触到仙道的要务，他忍气吞声娶了云冉。

在他原先的计划里，终有一日，他是要杀了她的。

可如果他和她都不是……

陆安忽然觉得头很疼，浑身的血液有些沸腾，气血在经络里乱窜，那种感觉像是吸收血玉时带来的不适一样。

但也只是一瞬，不适感来得突然，瞬间又消失了。

“我不知道。”

他拧着眉移开与云染染对上的目光，神色恢复了冷淡和疏离感，但那话轻轻柔柔的，还是带着些温度。

云染染听得这话，嘴角渐渐溢出灿烂的笑容。她收回手，坐直了身子，再抬头时，夜空中的星河仿佛更璀璨了些。

“你不知道，那就说明你并不一定会杀我，也说明你并不是一定就想要杀我的。”

她有些欣喜，语气中都带了些雀跃的感觉。

陆安没有出声，摁着眉心从指缝中看云染染，她依旧盯着那满天星河，眼神中尽是向往和希望。

“陆安，你是魔道的人，我是仙道的人，可没有人天生就想当个魔，也没有人在出生之前就有的选，对么？”

“是魔是仙其实我看来也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在这云渊洲上平等地享受着雨露甘霖，享受着阳光、月色……大同，大同这个词你听过没有？意思就是没有差异、没有战争，大家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能理解吗？”

“所以，我觉得你也不必太过忧郁。你看你现在和我们在一块儿，打打怪，游山玩水兜兜风，除了偶尔有些危险，但有小师叔在，安啦，是不是也挺开心的？既然如此，过好眼下的生活就是了，何必去想以后你会不会杀我，会不会救我的事。”

“你看柳姐姐是妖精，但也能被小师叔和陆师姐接受呀。你可以，柳姐姐可以，其实大家都可以。”

“我觉得，我也没那么讨厌吧？如果不是立场问题，你也不一定非要杀我对不对？所以，别担心啦，你看我都不担心对不对。”

云染染谈起心来便有些话唠，不知不觉，她甚至已经忘了要问陆安一开始坦白身份是为了什么，她啰里吧嗦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从月亮左边的星星看到月亮右边的星星。

她也不知道陆安听进去了多少，却还是挺满意自己此番的交心。

嘴里的酥糖已经被她含化，她又低头从油纸包里拿了一颗含进嘴里，转头欲问陆安要不要。

“糖还要吗……陆安？！”

肩上忽地一沉，云染染侧头便对上了陆安的那一头马尾。

“陆安！”

云染染吓了一跳，陆安忽然之间就昏迷了，整个人倾倒在她身上，若不是有云染染挡着，陆安肯定会摔到地上。

顾不上手里的糖包，云染染赶紧扶住陆安的身子，立即便感觉到了陆安身子正在发烫，她赶忙用手贴了贴他的脸颊，陆安果然发烧了。

“陆安？陆安？你怎么啦？”

云染染晃了晃陆安，可他却紧紧闭着双眼没有回。高烧发得很突然，云染染只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她连忙起身，把陆安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奋力地将陆安扛回了破庙中。

等托着陆安让他躺平在干草垛上，云染染挽起他的长发和衣袖给他降温，却惊觉陆安的手臂上竟冒出了零星的黑斑！

“尸瘟……”

云染染怔在陆安面前，怎么会，染上了尸瘟。

她如今早就没戴手套了，可陆安看起来实在非常难受……

也只是愣了几秒的功夫，云染染眉头一皱，还是替陆安继续挽着衣袖。

陆安身上的黑斑不多，尸瘟似乎并不怎么严重，她猜，应该是在义庄时不小心染上的，或许是最后那团瘴雾尸气太浓，而陆安又离得最近。

但如果不严重，为何陆安会烧得这么恐怖。

云染染有些害怕，她想起了落云崖脚下的那个晚上，陆安也是莫名其妙地高烧，那时她还以为是那蛇毒的缘故，而现在这么看起来，好像并没那么简单。

她心绪不宁，入了夜的破庙有穿堂风徐徐而过，云染染虽在给陆安降温，但她又怕陆安着凉，只得搜刮了些干草来，尽数堆在了陆安身边。

云染染小心地坐在陆安身边守着，她拧着眉盯着庙外。

此刻，她无比地盼望着陆庐舟能早些回来。

可直到第二日的晚上，云染染依旧没有等到陆庐舟和陆轻璃的身影，陆安却还在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