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个约定
周六，早晨七点五十分。
昨晚还万里无云的夜空，在早晨时已布满了泛灰的云彩，但唯有寒风还是那么地凛冽。
夏目司站在公寓前的空地上，一边向双手哈气，一边等待着那个已经做好了约定的少女。
“前辈，我衣服和头发哪里乱了吗？”从公寓冲出来的如月海希站在他面前，有些慌张地理了理刘海。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夏目司眨了眨眼睛。
“前……辈？”如月海希疑惑得歪了歪脑袋。
“请再这么叫我一遍。”
“请容我拒绝，感觉您不怀好意的样子。”
“为什么突然会叫我前辈呢，我还以为你会称我为‘那个家伙’或是‘喂’呢。”
夏目司还记得，昨天的时候如月海希并没有用敬语称呼他，没想到短短一个晚上，称呼就发生变化了啊。
“因为你年龄比我还要大啊，总不能……叫你哥哥什么的吧……”
“其实也不是不行哦。”看着如月海希逐渐涨红的脸，夏目司止不住笑容。
“够了！总之……总之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做出那么不礼貌的事！叫前辈就可以了。”
“好啦好啦，我们不是约定八点见了吗，你不用那么着急的吧。”发现眼前少女眼眶下的些许乌黑后，夏目司意识到她昨晚并没有睡好。
毕竟在昨晚遭遇了那种事情，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吧，还是不要随意戏弄她了吧。
“在约定时间内提前十分钟到达，应该是做人的准则吧？”如月海希歪着脑袋重新绑着马尾，说出了自认为的常识。
“不不不，我可见过表面看起来认真，实际上却赖床不起，当我早上一叫她起床就会咬我一口的人呢，”他接过她挂在手肘的手提包，以让她更方便地进行打理，“我帮你拿着好了。”
“……这样啊，前辈认识很多人呢。”
“哈哈，大人是这样的。”意识到她语气不善后，夏目司打了个哈哈，想要敷衍过去。
但如月海希没有回应，晃了晃脑袋，让散发从肩膀上落下后，就从他手里抢过手提包，径直地向前走去了。
糟糕，踩到雷了。
他虽没有特指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但她似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
如月海希本就对小白脸不满，昨晚还直面了母亲不忠的事实……他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难得她对他有了点好印象，还有了跟她蹭饭的可能性，难不成就要因他言语上的过失而毁于一旦了吗？
夏目司赶紧跟在她的后面，开始寻找能够套近乎的理由。
“你的膝盖还好吗？”
“承蒙您的照顾，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很有礼貌，没有回头。
“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睡过头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没有回头。
“那么我们先……”
“不用，我不饿。”
冷淡的回应，但依旧没有回头。
夏目司仿佛看见了由坚冰构成的屏障，正在将两人相隔开来。
如果不赶紧把这坚冰给融化的话……
都说要对症下药，但是他们仅仅相识了两天，他完全不知道如月海希的兴趣爱好，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哄她呢？
这时候只能使用日本人的看家本领——道歉了吧？
“抱歉……”
“前辈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要道歉呢。”
……这绝对是生气了吧！
如果在这时候问她“你生气了吗”，她也会在这时候说“我没有生气”吧！
女人的话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在这种时候，高富帅们已经掏出了最新款的名贵包包，但他只是一个依附于人且花光了金钱的小白脸罢了。
而且，在他的观察里，如月海希并不是这样拜金的女孩。
那作为一个身无分文的小白脸，这时候只能……
夏目司深吸了一口气。
“我能答应你的一个要求，请你原谅我吧。”
“真的？任何要求都行吗？”
听到这句话的如月海希当即转过身来，她那条长长的马尾，轻飘飘地在他的眼前舞动，轻抚着他的脸颊。
她那原本因睡眠不足而半睁着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
“对，是真的。”
夏目司无法想象，世界上会有人在看到她此刻的神态后，能够表示拒绝。
眼前的少女脸上泛着薄红，欣喜地漾开了笑容。
他不由自主地看得入神了，回眸一笑百媚生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现在想来，虽然时间短暂，但自他们相遇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直接看到她真正欣喜的笑脸。
“笑起来比苦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此时的他也只能在心底里冒出这种庸俗的感慨。
“太好了，我先想想再告诉您！”
学生时代的女生往往能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约定而欢呼雀跃，而一旦出了社会……
这也算是成长吧。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快走快走，”夏目司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向前走，“要迟到了。”
“嗯！”
……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两人逐渐看清了她学校的模样，她会离开父母住在那间公寓说不定就是因为离学校近吧。
夏目司判断到。
如月海希就读于平冈私立高级中学，该高中保送大学的学生占半数，社团活动丰富多样且实力强劲，对常人来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学费高昂，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学校。
总之，就是群聚了一群大少爷大小姐，再加以部分想要触碰上层的中产阶级点缀，这样就构成了这所学校的学生分布。
既然能上这么一所学校，那就说明如月海希的家境怕是很不错了，但她看起来似乎很节俭的样子。
远离在后门进进出出的各类豪车，穿过略大的校门，走进教学楼，来到了第三层，两人站在了高二三班前。
从门缝中传来了学生嘻嘻哈哈以及家长之间谈话的声音，看来这里只是让学生和家长等待“三方面谈”开始的准备教室。
这何尝不是成为了家长之间增进关系、发展人脉的场所呢。
如月海希紧握着门把手，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门给拉开了。
几道视线顺着开门声飘向站在门口的两人，在注意到是不熟悉的人后，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但在角落里，还是有扫兴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不如月海希吗，没爹的人怎么带男人来了……”
“带来的人这么年轻，不会是她妈的男朋友吧？”
“别，你说得我都恶心了。”
“你还别说，他长得还挺帅的……”
“……”
愈来愈大的嘲笑声完全没有顾及他们两人，夏目司有些担心地低头看了眼身旁的少女。
面无表情。
像是有些难堪般，注意到他的视线的如月海希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没什么。”他也小声地回应道。
这么看来，她之前说的“没有朋友”并不是谎言，在这种充满恶意的氛围中，怎么可能会有朋友呢？
他现在非常想摸摸她的脑袋来安慰她，但在这种氛围里，他们之间的任何行为都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读懂氛围，这是在日本学生时期内就该自动学会的事情。
夏目司向教室看去，课桌都被搬到了教室角落并进行堆叠，留下的空地则摆满了可供学生及家长坐的座位。
家长和学生还没有全部过来，零零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或跟认识的人聊天，或以书籍为伪装，而眼神则偷偷瞟着门口，期待着朋友的到来……
“进去吧。”她努力隐去自己的色彩，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靠墙的座位，这让他也不禁拘谨地坐了下来。
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吧。
对了，等会就是三方面谈了，那如月海希的目标或梦想是什么呢？按照经验，老师应该会询问的吧。
虽说他这次被雇来伪装“表哥”，但他们之间并没有聊过相关话题啊……
当他斜眼看向坐在旁边的少女，想进行讨论时，发现她正坐着的身子向前微倾，眼睛紧闭，头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