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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四十九)

在此之前的疑惑,似乎都经由它,被破除了。

倘若,他的假设是成立的,那么一切,便都有了与之相对应的答案。

药里的血腥气,不再闹腾、几乎要消失的蛊,她变得苍白的唇色……

他屏住呼吸,近乎是颤抖着将指腹压在她的血管上。

数十秒过去,澜越并未感知到蛊,但他也没有轻易放弃,反而是用起了蛊术。

他在召唤蛊。

哪怕以他现下的状况,强行催动蛊,会使得气血逆流,他也还是这么做了。

很快,蛊虫在容缈的皮肤下穿梭,来到了原主人的身边,亲昵又带着些讨好意味地,顶了下他,她的肌肤被顶得微微往上凸起了些。

在那一刻,澜越彻骨冰冷,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住了,他咬紧牙关,指节紧攥得发白,“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

用自己的命,来救他,值得吗?

她难道不知道,他能活到这时,都是因为她在吗?

要不是她,他或许早已死在了王府中的密室里,或是街道上随意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她想让他活下去,可他怎么可能用这一条从她身上偷来的命,独活?

他想过自己的千万种死法,也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同她告别,但他从未料想过,她会代替他去死。

他不该让她翻看那些古籍的,那样的话,她便不会有机会找到这种危险性极强的歪门邪道。

他应当再警惕些的,倘若他发现得再早一些,她也不可能在他身上试针。

是他要得太多了,他是注定孤苦的命,却非要贪图与她共度的岁月。

上苍何时垂怜过他?

他早该猜到的,世上怎么会有无端而来的、莫名的好运?

是她在帮他抵御厄运。

一直都是。

在澜越将问题问出前,容缈先一步把澜越打晕了,她让他靠在她的肩上,又摸了摸他的头,“小月亮,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不应该瞒着他的。

但,他一旦知道了,事情便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他体内的蛊,已经被她引出了大部分,只剩下一点,他的性命便可以保全了。

在这种时候,不能出任何差错。

蛊虫既然被引了出来,便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假如中断了进程,那么她和他,都活不了。

与之相比,还是他活下来,更有性价比一些。

容缈将澜越带回了客栈,她将竹篓里的菌子放好,又取出银针,进行最后一次的引蛊。

其实,她要是想的话,她之前是可以一次性全部将蛊转移走的。

可是,他是一个敏锐的人,她的动作过大,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且,她也需要时间,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一个合适的培养皿。

将所有的蛊移走后,容缈给澜越包扎了一下。

他的血液,虽然还是不像正常人的血那么鲜艳,但已经好了不少了。

其余的毒素,可以通过喝药的方式,慢慢调理好身体,再排出。

她给他留了药方子,也不需要她的血作为药引了。

最致命的危险,她都已经清除完了。

她俯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小月亮,好好睡一觉。”

她该走了。

她连留在这里的时间都没有了。

本身,蛊虫的毒,便已经在他的身体中,发挥到了极致。

她将毒源迁移过来后,犹如给自己下了一剂猛药。

如果说,他的五脏六腑是被毒一层层浸染的,那么她的情况则是,毒直接来索命了,反噬到了全身,根本避无可避。

等澜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走时,将门窗都紧紧关好了,还给他盖上了暖和的被褥,可他还是觉得冷,寒意渗透了骨髓。

她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小月亮,晚安。”

澜越盯着字条看了半天,近乎是要将它活生生看出个窟窿眼来,他的唇角扯动了下,泪水从泪痣上滑落。

她让他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

她哪来的胆子,敢丢下他一个人的?

她明明在京城时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到了苗疆,反而不守信用了?

是不是又被糖葫芦给勾走了魂?

……真是个骗子。

她不是知道的吗?

骗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谁允许她擅自做主的?

她有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他想活下去的前提,是和她一起。

没有她,他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澜越顺着地上的血迹,出了门。

夜里的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他像是丢了魂,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她的血迹不见了,他便将蝴蝶唤了出来,声音沙哑地道:“带我去找她。”

蓝紫色的蝶,在上方扑闪着翅膀,牵引着他,一步一步上了神山,而后,它消失在了某处。

他的目光移了过去,那是一个小土坑,他看见了她的外衣一角。

好像也是在这么一个夜里,他在死人堆里,看见了活生生的她。

那只蓝紫色的、散发着绚丽光彩的蝴蝶,再次出现,像是从她的心口飞出。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刨得并不深的土坑里,只有她的衣裳,却没有她的尸骨。

他对着她的外衣,似是对着她一般,喃喃自语道:“笨,中了我的蛊,自然知道你的位置,你想逃到什么地方去?”

澜越慢条斯理地将荷包拆下,他解开抽绳。

他养了这么多只蛊,都是用来害人的,却没有哪怕一只,是能救她的。

他望了一会儿荷包里的蛊,又收了起来。

澜越躺了下来,如同睡在了棺材里,他的怀里抱着容缈的衣裳。

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死的。

或者,他完全可以选择给自己种一只忘情蛊,将过往抛弃,重新开始。

他记起先前跟她讨论的话题,当时的他不以为意,可现在才知道,带着记忆活下去,是有多难。

澜越将长命锁拆下,像模像样地放在她的衣裳领口处,就像是戴在了容缈的脖颈上。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她还在他的身边,此时,只是在同她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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