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歌谣
冬星将画捡起来看了看，画上是一个小女孩站在台地边缘笑着张开双臂，背后是在夜幕下闪闪发光的星光平原。
冬星猜测这应该是画上的小女孩缠着星澜给她画的。
总的来说……画得很好看。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星澜的画了，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已经画得这么好了……
他们俩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星澜的房间里明明堆满了她画的画，可他上一次看到她的画，却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
他可真是个称职的哥哥……
冬星努力赶走了脑海中这些让他不快的想法，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画上，却发现画似乎有些脏了，他把画翻转过来，看到画的背面甚至还有一个脏兮兮的鞋印。
冬星皱起眉头。
这些小混蛋！拽着星澜给自己画画，画完就随手扔在地上，完全不把星澜认真画出来的画当回事！看来回头得跟星澜好好说说，让她以后不要再浪费时间给那些熊孩子画画了！
远处忽然传来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冬星不由得回头看去。
他看到星澜坐在地上，被一大群孩子围在中间。在她的引领下，孩子们笑盈盈地齐声哼唱着：
“仰望吧，歌唱吧\/星星的孩子啊\/用星火点燃希望\/将空海都照亮\/终会迎着那星光\/找到回家的方向\/迷途的孩子啊\/请你不要再悲伤……”
这首歌谣没有名字，但是他们星芒族却人尽皆知，冬星小时候也算是耳熟能详，但随着渐渐长大，他早就对唱歌失去了兴趣，太久没唱连歌词都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歌词一共有三段，但除了刚才孩子们刚才唱过的这第一段以外，剩下两段他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
大部分人哼唱这首歌谣的时候都只是随便唱唱，一般唱到第二段就差不多停了，第三段就更是没什么人唱了。
他试着跟着旋律回忆了一下，发现第三段歌词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阵星他们相继赶到，把他的注意力暂时拽了回来。
“星澜呢？”阵星问。
“听不见吗？”冬星把一摞书整理好扔在了一边，冲远处扬了扬下巴，“领着一帮小崽子唱歌呢！天天唱也不嫌烦……”
“星澜唱歌多好听啊！就算天天听我也肯定不嫌烦。”望星说着居然还跟着远处传来的歌声唱了起来，“烦恼啊，忘却吧\/星星的孩子啊\/在群星的怀抱中\/甜蜜地酣睡吧……”
他拄着扫把一动不动地哼唱了一会儿，阵星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好歹动一动……边扫边唱也行啊！要不你直接过去跟他们一块得了！”
望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始低着头打扫。
过了一会儿，星澜那边渐渐没了动静。冬星扭头看过去，只见星澜已经支起了画架，正被一帮小孩子簇拥着坐在画架前静静地画着什么。
自从她的星纹失去光泽之后，她就很少在户外画画了，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今天或许是被孩子们闹得没办法了，所以又拿起笔画了起来。
平日里无比聒噪的孩子们此时就像集体被施了魔法，一个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在画布上描下各种色彩。
耀星拄着扫把唉声叹气：“我也好想跟星澜妹妹玩啊……”
“简单啊！”冬星随手从树上摘下一个被星箭射烂了的木制标靶，扔到了耀星脚边，“你让她把那群小崽子领回来，让他们自己来收拾这些道具和书本，星澜就能陪你玩了！”
耀星翻了个白眼，把摔成碎片的标靶扫到了一起。
冬星看到树上还挂着更多，就走过去挨个摘下来，然后全都随手扔在了地上。
“嘿你……”耀星瞪着眼睛，“你就不能收在一块儿给我拿过来？扔给我也行啊！”
冬星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随摘随扔：“给你找点事儿干，省得你那么闲！”
阵星在旁边看着直乐：“你可真够欠的！”
“冬……冬！你差不多行……”耀星话还没说完，冬星已经把最后一个标靶从树上摘下来扔到了地上，耀星深吸一口气，“冬，不是我说你，你能有星澜妹妹一半可爱，孩子们都不会这么嫌弃你……”
冬星笑得非常不屑：“我巴不得他们离我远点呢！”
耀星撇撇嘴，再次叹息：“还是星澜妹妹好……长得好看，人又温柔！”说完他看了眼还在盯着星澜发呆的望星，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是不是啊望望？”
“啊？”望星猛地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开始扫地，“嗯……星澜，是很好看……”
耀星把头凑到他跟前，意味深长地问：“除了好看呢？”
望星看了耀星一眼，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还……还会唱歌画画……怎么了？”
“还有呢？”耀星的表情和语气都摆明了不怀好意，这把阵星和苍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冬星本来都已经抱着一摞课本要走下台地了，又退回来两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望星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越发不自在了：“你……你干嘛？”
耀星一脸坏笑：“望望，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星澜妹妹有想法？”
“我没有！”望星说完立即向冬星那边看了一眼，见冬星抱着书本又走了回来，顿时更紧张了，“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哦？那你耳朵怎么都红了？”耀星偏过头盯着他的耳朵。
“啊？！”望星赶紧抬起两只手把耳朵捂了起来，手中的扫把倒在地上，正好落在走过来的冬星脚边。
冬星面无表情地看着望星：“你耳朵没红。”
阵星和苍星这会儿也都围了过来，脸上全都憋着笑。
“……啊？”望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诈了，挫败地低下头不做声了。
冬星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有点不忍心问了，无奈地看向耀星：“怎么发现的？”
“这次咱们干的可是坏规矩的事！望望这么老实，要搁平时打死他也不敢跟咱们去啊！所以我就一直怀疑，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耀星抱着胳膊看着望星，“然后我就发现，只要一提到星澜，他就会走神。而且从刚才上了瞻星台，他的眼睛就没从那边收回来过，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贱嗖嗖的，望星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没有！”说完余光瞥见冬星，又赶紧扭头跟冬星解释，“我真没有！”
冬星满脸写着无语。
【垣星长老让我看着你们，你们要是闯了祸，我也跑不了啊……】
现在回想起来，望星当时说的这句话，大概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他想帮星澜，但是犯忌这样的事已经越过了他的底线，所以他就只好这样强行说服自己，同时也用这个看似无情的理由瞒住了他这次敢于犯忌的真正原因。
怪不得冬星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他的印象中，望星这样又乖又怂的性格应该不会说出这么伤兄弟感情的话才对……
阵星把一只胳膊搭在耀星肩上：“可以啊你！这都能看出来！我们压根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耀星耸肩颠了他一下：“别‘我们’，只是你没想到而已！”他看了旁边的苍星一眼，“苍早就看出来了吧？”
“猜到了，只是还没有证据。”苍星说。
“现在有了！”耀星得意地看向望星，却发现他的情绪有点不太对。
望星两只手紧紧攥着拳头，头埋得很低，耀星弯下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发现他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额，望望……”
望星一把推开他们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台地。
阵星责备地看着耀星：“玩过头了吧！”
耀星自知理亏，但为了面子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喜欢星澜就喜欢星澜呗！又不是什么坏事！说出来怎么了……”
“行啦！”冬星把手里的书本重重地扔进耀星怀里，耀星把手里的扫把扔掉才勉强接住，“闭嘴干活吧你们！我去找他。”
冬星追下台地，一溜小跑在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看到望星，打听了几个人才知道他已经跑出了村子。
至不至于啊……他这个当事人的哥哥都还没什么反应呢……
冬星默默吐槽完，从村口一路跑到了星光平原，这才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抱着膝盖蜷坐在银霜草地上。
这会儿还没到中午，微风拂过的时候还会感到些许凉意，在日光下了无生气的银霜草被风一吹东倒西歪的，跟那个落寞得一看就是遭受了什么天大委屈的小背影搭在一起，格外和谐。
冬星看着了一会儿都看笑了，走到望星身边跟他并排坐了下来。
刚靠过来的时候望星还紧张地回头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只有冬星一个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委屈。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冬星才轻声开口：“我们知道就知道了呗，干嘛这么大反应？把我们都吓一跳……”
望星试探地瞥了冬星一眼，声音蔫蔫的：“你……不生气吗？”
冬星轻笑：“我为什么要生气？有人喜欢我妹妹，这是好事啊！”
“你少哄我了，换做是我肯定气死了……”望星皱着眉，满脸失落。
“我怎么就哄你了？那你说说看，这事有什么可生气的？”
望星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星澜都这样了，你们这几天也都为她操碎了心，这种时候我却跳出来说我喜欢她什么的，那我……也太没心没肺了……所以我不想说出来，不想让你们知道，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反正……她都已经……”望星的眼眶渐渐红了，声音也渐渐哽咽，“我就想把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就好了……没想说出来……他们干嘛非要把这件事捅出来啊……”
冬星搂着他的肩轻轻拍了拍：“好啦……耀也没有恶意！而且哥儿几个都觉得这是好事，没人觉得你这样不好什么的……至少我完全没生气，真的！”
冬星说的是实话，知道望星喜欢星澜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也只是有个“原来这小子喜欢星澜”的念头一闪而过，让他稍微意外了那么一下，仅此而已。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解决星澜的血涌，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没什么感觉。
望星稍稍平复了情绪，但声音依旧很低：“冬星……对不起……”
冬星哭笑不得地搂了搂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都说了我没生气了……”说完他将两只手交叠枕在脑后，躺在银灰色的草地上，望着在白云的遮盖下若隐若现的天空之海长舒了口气，“哎……望望，我发现我拿你特别没办法！”
望星依然抱着膝盖，没有回应。
“阵和耀我都有招治他们，苍又不需要人操心……可到了你这，我就特没脾气！”
望星歪过头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冬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弟弟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