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斗篷
“……啊？”
“你看，我有哥哥、姐姐、妹妹，”冬星抽出一只手伸到面前，用手指头数着，“就差个弟弟了！我从小就总是忍不住想，我要是有个弟弟，会是什么样的……直到后来跟你玩熟了，了解了你的性格之后，我就非常自然地觉得，啊，我要是有个弟弟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尽胡说……咱俩性格一点也不像，一看就不是一家人！”望星还是有点蔫，但已经比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少。
“谁告诉你一家人性格就得一样啊，我跟星澜……”一提起星澜，冬星的兴致顿时退了个干净，望星也跟着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望星闷闷地说：“其实我自己也能感觉到，你很照顾我。他们笑话我的时候，你总是帮我打圆场。”
这也是为什么当看到追来的人是冬星的时候，他能心平气和地跟他交流，并且愿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向他和盘托出。在他们这五个人当中，他最信赖的人就是冬星。
“我就是……有点看不得你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太招人疼了！”冬星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望星又有点不乐意了：“是！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个乖宝宝！你们说过很多次了……”
冬星笑完坐起来，一把搂住望星的肩：“哎望望，我说真的呢，你认我当哥哥吧！我就差你这么个弟弟了！”
“你少占我便宜了！”望星挣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银灰色的碎草，“不跟你扯了，大家估计都已经到瞻星台帮忙了，再不回去要挨骂了！”
冬星也赶紧站起身，边掸衣服边跟上去：“这怎么能算占你便宜呢？你喜欢星澜，以后你俩要真好上了，你叫我一声‘哥’没毛病啊！”
望星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表情明显有些生气了：“冬星！咱们能别再提这件事了吗？”
冬星也收起笑意，认真地看着他：“望望，星澜是我妹妹！我说了不会让她有事！她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的，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一定会治好她！你对她的这份感情，我可以替你保密，我也会让他们都替你保密，但你相信我！她会没事的，所以这件事你不需要一辈子藏在心里！等她好了，你可以自己亲口去告诉她。”
冬星所描述的这些情节，望星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可这些美好的幻想全都在星澜的星纹失去光泽的那一天破灭了。在他们族中肆虐了四百多年的血涌诅咒，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所以望星虽然也幻想过出现奇迹，但最终还是心灰意冷地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可现在，冬星如此坚定地说出了那些他已经连想都不敢想的情节，瞬间将他那些自欺欺人地伪装出来的坚强一举攻破，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情绪也再次濒临崩溃。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望星红着眼眶，声音不住地颤抖。
冬星抱住他，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一定会有的！”
也不知是为了说服望星还是说服他自己，他这句话说得格外坚定，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坚定，让望星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望星伏在他肩上，闷声哭了起来。
星芒族从来不缺苦难，冬星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失声痛哭的景象，从不太熟悉的族人到自己身边的亲人，虽然人们哭起来的样子不尽相同，但各有各的撕心裂肺。
他本以为这种场景见多了总会麻木，但当自己最亲近的兄弟为了自己的妹妹嚎啕不已的时候，他还是会跟着一起揪心，一起伤怀，一起被沉重的现实压抑得无法呼吸。
望星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说话时还带着哭腔：“冬星……你身上好骚啊……”
“……”
等他们回到瞻星台的时候，台地上已经站满了人，但奇怪的是人们似乎一起围成了一个圈，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既不像是在布置场地又不像是已经开始庆祝了。
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但在眼下这个季节，除了晃得人睁不开眼以外并没有多带来多少温度。
冬星抬手遮着阳光向瞻星台望去，但只能看到人们的背影，由于高度差的关系又看不到他们到底在围观什么。
走近之后本来想吆喝一句，问一嗓子到底出什么事了，但他总觉得大家的表现看起来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们离开没多一会儿，这么点时间能出什么事儿？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心里还是隐约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促使他快步走上了台地，最后一段距离他几乎是跑上来的。
透过层层人群的阻挡，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伫立在台地正中央的白色身影，那件纯白色的斗篷，即使是在白天也异常显眼。
除此之外，在人群的遮挡下还依稀能看到垣星长老的拐杖，既然他到了，想必其他两位长老应该也都到场了。
他正想再踮起脚看看场地中央还有谁在，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捂着嘴拉出了人群。
冬星一回头，瞥见是耀星，刚想开口，阵星却凑上来非常严肃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耀星一起拽着他和望星飞快地跑下了瞻星台。
离开瞻星台，他们立即拐到了一间屋子后边，确保瞻星台上的人看不到他们之后，阵星才猛地松了口气：“你们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冬星阴沉着脸：“我就知道那个混蛋得找上门来！现在什么情况了？”
“在找‘那五个’胆大包天的孩子呗！”耀星翻了个白眼，“说真的，这次咱们五个人一起行动实在是太失算了！一听那人说是五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别说垣星长老了，族里谁猜不到是咱们几个啊！”
“可谁能想到咱们会碰上月辉族的人啊！这不没想到这一点吗！”冬星有些烦躁，“那现在是什么意思？要把咱们几个抓起来问罪吗？”
耀星再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垣星长老严厉归严厉，但怎么可能真把咱们供出去啊！现在全族的人都在帮着演戏呢！大家都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哎……现在长老们大概也只能靠装糊涂来拖延时间了，估计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收场呢……”
望星颓丧地滑坐在墙角：“该来的还是来了……”
冬星想了想，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也不一定啊！只要大家都坚持说不是我们星芒族的人，他也拿我们没办法啊！就说是他看错了，也许是五个星原人呢！”
“他都看到你用星纹了……”望星无力地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他说看到就看到了？”冬星反问，“他说在星原看到了五个星芒族的人，我们就得交出五个族人给他们？凭什么啊！”
耀星好笑地哼了一声：“那他要是有证据呢？”
冬星茫然地看着他，但耀星却抱着胳膊看向了一边，似乎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阵星有些尴尬地帮他解释了一下：“他……捡到了你的夜行斗篷……”
冬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当时在星原的时候因为被浇了一泡尿，他立刻就把那身斗篷脱下来远远地扔了出去，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人去捡……
“操……他也不嫌骚！”他心累地撑着墙，另一只按着额头，感觉头疼得快要炸了。
“冬星！别骂脏话！”望望蜷在墙角皱着眉头。
“……”
几人沉默了一阵，冬星有点待不住了：“实在不行，我去找他……”
他说着就往外走，但话说一半就被耀星推回来了：“你可歇会吧！现在最不能露面的就是你！”
阵星也一脸无奈地帮着劝：“咱们几个里面就你被他看到脸了，我们过去他还未必能认出来，你去不是找死吗？”
耀星叹了口气：“苍让我们在瞻星台的入口守着你俩真是守对了！这要真让你冲进去，三位长老和大家的戏就全都白演了！”
经他一提，冬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少了个人，神经立即又绷了起来：“苍呢？他去哪了？”
“他留在瞻星台上观察形势，要是有什么情况，好及时来通知我们。”阵星说，“而且苍说了，就算大家已经猜到是咱们了，咱们也不能干脆五个人全都不在场，这样心虚得也太明显了！”
冬星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在他们这几个人当中，苍星一直是可靠的代名词。他虽然话比较少，显得人有点冷淡，但对兄弟绝对够义气，而且遇事冷静，处理问题稳妥周到，跟他们这几个人一比，简直就是大写的靠谱。
“苍星让你先回家躲着，等人走了我们再来叫你。”阵星望着瞻星台的方向，“反正夜行斗篷每家都有好几件，只要你人藏好了，光凭那件斗篷他什么也查不出来的，估计待不了多久就该走了。”
冬星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趁长老们跟他周旋，咱们得尽快想个对策出来。我不认为月辉族的人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蒙混过去，他们已经拿到证据了，即便咱们现在把人耗走了，他们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哎呦！想对策的事就交给长老们就行了！”耀星开始推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实在不行还有苍呢，哪轮得着咱们啊！你就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去，别瞎凑热闹了……”
冬星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任由他推了几步之后，自己主动迈开了步子，边留意着瞻星台那边的动静边飞快地向自己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