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深火热中煎熬的百姓
倾盆大雪,飞落飘下,一片片落在袁秀的身上。他抽出藏在棉衣兜子的右手,接下了几片轻柔的雪,看了一会,深深的呼吸,想着这世界如果能像雪一样,无尘无染,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该多好。
狂风突然刮起,裹挟着雪,打在他的脸上,睁不开眼,扑面的寒让身体微微发抖。随后,他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沿街乞讨的可怜人们,让他的心颤抖着,有心施舍,尽一份力。却不知道该给谁,都很可怜。按理说,应该先给老弱妇孺。但袁秀昨天亲眼见到,一位好心人将几个铜钱,给了一位瘸腿的少年,随后,四周的乞丐看他的脸色变了。不一会,一个成年乞丐抢走了铜钱,并将少年踢倒。
此时身高一米九七,力大如牛的袁秀,铁塔般的身体挡住了成年乞丐的路,威胁道“把铜钱还给他。”
到手的钱,还回去,成年乞丐心里不舍,却不敢得罪这位看起来不好惹,多管闲事的人,听话照做。
袁秀将铜钱还给瘸腿少年,对方磕着头感激。觉得做了一件好事的袁秀,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成年乞丐,见他摸着身旁小女孩的头发。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说道“爹,我饿”
刹那间,袁秀的心被敲打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都是可怜人,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
袁秀去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走到了成年乞丐面前,他很警惕的将女儿护在身后。
“给你和孩子吃,你不该为了孩子,抢别人的。”袁秀扔下了包子,耳边传来了成年乞丐与小女孩的感激声。
深深的叹息从口中发出,自认为,自己活的不像人,可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活的就像人吗?
偌大的华州城,乞讨为生的人太多了,严寒降临,每天都会有人冻死。
乾朝是有史以来领土面积最大的帝国,打的邻国闻风丧胆,为什么不能让老百姓吃饱穿暖,这最基本的要求,过分吗?
这些情绪,一直缠绕着袁秀,心情很不好,可他能做的有限。
用力吐出一口气,袁秀走到了那家常去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亲眼看着一位老乞丐吃下,也许明天,后天,就在也见不到活着的他。
袁秀心情沉重,来到了租出的小院,刚走到门口,门被野蛮的推开,一道身影握着杀猪刀,冲了出来,身后是矮胖的徐屠夫和他的夫人,焦急的追赶。袁秀感觉事情不对,两手发力,抓住那道身影的双肩,使他不能前冲,定在原地,沉声道“小胖,去杀人吗?”
徐屠夫和夫人见儿子被拦下,悬着的心放下。随后,感谢袁秀。
“严五哥,你别拦着我,我要宰了那帮gouniang养的家伙。”被袁秀制住的小胖子,年龄只有十四五岁,身体比成年人还高大,虎背熊腰,此刻,怒瞪双眸,凶气十足。
袁秀假扮狱卒,改变容貌,用的假名,自称在家排行老五。
“有什么话,进屋说,没看到你爹,你娘都急成什么样,不听话,我打烂你的屁股。”袁秀怒道。
小胖既佩服又有点怕这位租住小院三个多月的严五哥,在爹娘的劝说中,进屋。
徐屠夫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乾朝贪污腐败盛行,官员们变着法,明目张胆,吸百姓的血。比如,养鸡,鸭,鹅,等等,要交税。娶媳妇,不交税,就等着一辈子打光棍。有些地方,出门,交出门税,走在街上,交过路税,等等。各种税,五花八门,想象力丰富。还有某个地方,别出心裁,去茅房,也要交税。
税收主要残害的是辛辛苦苦劳作的老百姓,稍微有点身份地位,则可以免交大部分税。
华州新官上任三把火,制定了许多新的税收,比如,像徐屠夫杀猪宰羊,要交杀生税,按照杀的数量,不断提高税收数目。小胖得知后,气的握拳,咬牙切齿,一怒之下,就要杀了那位知府大人。
袁秀听的心里也直冒火,杀生税,真有想法。
“我和知府身边的王师爷有几分交情,杀生税还是要交的,稍微交点就行了。”袁秀说完,徐屠夫与夫人感恩落泪,小胖则还是怒气冲冲。
“杀人了,杀人了。”喊声响起,屋内的四人面面相觑后,一同出了院门,正巧看见手持砍刀的金匠周老实,追着一个差役,刀胡乱的劈砍画影。差役自知大难临头,跑的飞快,怎奈运气不好,脚踩到一颗白菜,重心不稳,踉跄几步,被周老实追上,一刀将差役的后背划出血淋淋,深可见骨的伤口。
差役惨叫一声,周老实却不肯停手,猛的砍了十几刀后,大嘴喘着粗气。脚边倒地的差役已经断气。
远处,十几个闻讯赶来的官兵见到血淋淋的场面,先是愣住了,而后心生恐惧,不敢向前。
周老实没有停手的迹象,怒目瞪视官兵,握刀冲了上去,大有不杀个痛快,不罢休的气势。
骑马赶来的军官,一箭射中了周老实的左腿,他吃痛倒地,咬牙站起,还要冲杀时,军官下令“捅死他”
几支长枪刺出,穿透杀疯了周老实的身体,他的嘴吐出大口的血,恶狠狠说道“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吃人的鬼”
军官骑马飞奔,一刀将周老实的头砍的飞在空中。
事后,袁秀从知情人口中,得知了老实巴交的周金匠为何会走上绝路。
周金匠是远近闻名的手艺人,为人老实,勤劳,做买卖,童叟无欺,口碑极好。可惜,时运不济。官府增加了新的税,打金税。要求城内所有金匠将未来三年的打金税,一次性交齐,不得拖欠。这样一来,周金匠的大部分收入都要交税,他还打算攒钱娶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未来的老丈人,留下话,彩礼不丰厚,你打一辈子光棍。
周金匠今年二十五,在古代是大龄青年,眼看着就要攒够彩礼,交了税,迎娶佳人,何年何月。心急之下,木讷的周金匠找官差理论,言语不和,被抓入大牢。老母闻听,一着急,一上火,突发心脏病,去了。周金匠在母亲的坟前哭了整整一天,返回铺子的路上,见到收税的那些差役。
也该差役们有事,不知道是谁多了嘴,冷嘲热讽。周金匠听后,默不作声,就在差役们取笑此人是闷葫芦,放不出一个屁来,却忘记了老实人,凶起来,要死人的。
周金匠从家里取出磨好的刀,用布包裹着,一路疾步赶上,当街行凶,劈刀就砍,猝不及防下,三个差役被砍死,最后一个差役,逃到袁秀租住小院前的街道,被周金匠乱刀砍死。
杀了四个差役的周金匠自知命不久矣,面对官兵们的攻击,毫不畏惧。
当晚,徐屠夫一家人得到了某位官差的承诺,交纳为数不多的税,应付一下,就可以。徐屠夫心喜,本打算请袁秀与那位蜡黄脸狱卒一起吃饭,得知那位公务外出,热情邀请袁秀赴宴,袁秀推脱,见徐屠夫非常热情,赖着不走,只能把酒言欢。
袁秀饮了一点点酒,自从加入神秘组织后,每时每刻都要保持高度警觉,酒醉误事。徐屠夫劝酒,见无用,便扯着儿子,和袁秀聊起话题,说的无非就是当今的世道。
说到周金匠,唏嘘感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周金匠话不多,但附近的邻里,哪一个没得到过他的帮助。就连刚入住不久的袁秀,有一次买东西钱不够,仅有过几次照面的周金匠,二话不说,垫了钱。
这样的好人,怎么就活不长,被逼的要用极端的手段报复。
酒宴结束,深夜无眠,袁秀静静的一个人走在人影稀少的大街上,东路口的一对相距二丈的石狮子,东边昂首而立,抬头望天的雄狮子脚下,借着月光看,残留的红色依稀可见。
那是血的颜色。
十四天前,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华州督官木哈勒骑马飞奔,被追杀的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逃跑。
二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木哈勒一刀挥下,砍断了那人的左小腿,随着惨叫声出口,刀在次挥动,鲜血溅射了雄狮子满身,那人倒在血泊中。
此事一出,短时间内传遍全城。
众人议论纷纷,袁秀从中得知,遇害者在酒楼里说了督官的一句坏话,被路过耳尖的木哈勒听见,事后,仅仅是赔钱而已。
乾朝将人分为三等,督官是上等人,杀了下等的平民,赔钱就可以。
这是什么规矩?
丁建达熟读古代历史,历朝历代,虽然骨子里都是吃人的统治阶级,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
官员当众杀平民,赔钱了事,这样的事,在万恶的封建社会不多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