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银簪
刘氏把院子收拾好,又在门窗上补不上了几张大红的“喜”字,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装了添妆礼的盒子进了江锦桃的屋子。
乡下人家的添妆礼多数还是些寻常物什,或是一双鞋、或是土布制成的衣裳。
若是能送上一只铜钗、一把铜锁,那都是极有面子的事了。
刘氏将其他东西一并收到一个箱子里,只留下江明顺送来的那个首饰盒。
“啧啧,”她拿起刻了梅花的两只镯子在手里摆弄着,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你大伯可是发大财了,竟都能给隔房的侄女这般重的添妆礼。”
江锦桃眼睛亮亮地看着那对银镯,小心翼翼道:“等今年冬天,咱家摘了银耳,也能发财。”
刘氏一噎,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不管她有再多不满和嫉恨,还得谢人家给寻了条发财路。
见闺女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刘氏把镯子放回首饰盒里,没好气道:“行了,别看了,都给你放到嫁妆里去,待你嫁过去了慢慢看。”
连她婆婆都不说留下添妆,她这做亲娘的自也不会在这上面贪图。
想到此,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想,也不知她婆婆知道了这添妆礼里头还有对银镯子,会不会把肠子给悔青哩!
见刘氏将镯子放到嫁妆里放好,江锦桃背对着刘氏铺被子,在她娘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松了口气。
三月二十六,江锦瑜起了个大早。
许久没同人一起睡过一张炕了,昨天晚上愣是熬到凌晨来睡过去,今儿天刚放亮就醒了。
江锦瑜打了个哈欠,从木桶里碰了一捧水泼在脸上,当下便冷得打了个机灵。
“你这丫头,”白氏正拎着吊壶从灶房里出来,见江锦瑜大清早就用用才从井里打上来的冷水洗脸,立时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巴掌拍在江锦瑜背上:“什么天气就敢直接洗冷水了?”
“万一得了风寒,你可别哭着喊着不吃药。”
虽已经是三月了,可早晚间的天气还是有些凉了。
江锦瑜被拍得一个踉跄,讪笑道:“这不是想清醒一下嘛。”
白氏拎着吊壶往木桶里掺热水,直到摸到桶里的水开始烫手后才停下:“赶紧过来泡泡热水。”
江锦瑜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取了帕子过来打湿了热水后敷在脸上。
家里的粮食大部分还在仓房里,倒是油盐酱醋却尽皆被带去了马溪巷,三人只能光口喝了两碗白米粥就去了老宅。
江锦瑜本以为自己一家已是来的最早了,谁知进门后才发现屋里已经有其他人了。
“三弟,”江明顺诧异地挑了挑眉:“你怎的这么早就到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十分怀疑江明耀是翻了城门出来的,不然若是等开城门了再走,哪里能这么早就到了?
江明耀笑了笑,一言带过:“出来得早。”
“倒是大哥,昨儿就回来了?”
江明顺也坐到炕桌旁,闻言点了点头:“我也没啥事,早些回来帮忙。”
江明耀一顿,怕他二哥二嫂怪他不开帮忙,连忙解释道:“这段时日铺子里忙得很,我只请到这一天假。”
说着,轻轻朝自己额头上一拍,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怪我、怪我,急慌慌的,倒是忘了最重要的。”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只长条状的木盒,放到江明辉面前:“这是给我大侄女的添妆。”
“不是多贵重,聊表我这做叔叔的一片心意。”
江明辉哈哈一笑,一手接过木盒,一手在江明耀肩上拍了拍:“长辈的祝贺,哪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无论送甚都是贵重!”
见江明辉要把木盒拿到江锦桃屋里去,杨氏连忙叫住他。
她见那盒子做工不错,料想里头东西应当也是好的,便想给小儿子做个脸,也是让大儿子念着小儿子的好,知道小儿子多重视他这哥哥,往后兄弟间也能更加亲密。
“明辉啊,拿过来让我瞧瞧。”
江明顺不做他想,直接把盒子递给了杨氏,自己又重新在旁边坐下,打算一起看看。
杨氏把手往前送了送,放到众人的视线中心,这才打开了盒子。
“这是银簪子?”杨氏迟疑着从木盒里把东西取出,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
原还在江明辉身后偷摸往里瞧的刘氏闻言耳朵一动,当下便挤开自家男人,凑到杨氏手边盯着那簪子看。
杨氏原还当是个铜做的首饰,就这样打开了,谁知里头竟是支银簪!
她横了眼满脸喜意的刘氏,把簪子放回木盒里,语气淡淡的:“这也太贵重了些。”
江明耀面带笑意,温和地摇摇头:“咱家第一个孙辈的婚事,自然是要尽全力办的。”
他朝江锦桃的屋子看了眼,略带歉疚道:“还是我这做叔叔的没用,不然以锦桃的人品,金簪子也是使得的。”
杨氏满嘴想让江明耀换个铜簪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儿子都这样说了,她还能下他的面子不成?
眼不见为净,杨氏把木盒一推,示意刘氏收到嫁妆箱子里去,末了还警告道:“这是她小叔给的添妆,你给放好了。”
钱都已经花了,总要让陈家那边知道她儿子对亲家的看重吧,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意?
如何让所有人知道她小儿子的好?
这般想着,杨氏脊背停得更直了,她昂着头得意地瞟了江明顺一眼,又看了看江永生,想说些什么,待看到门上大红色的“喜”字后又咽了下去。
罢了,到底是她儿子屋里的喜事。
太阳渐渐升到了最高,却没人张罗着开席吃饭。
江锦瑜从灶房拿了几个馒头到江锦桃屋里,递给几个守在屋里的小姑娘。
到江锦桃时,她脸上有些纠结:“大姐姐,你能吃吗?”
江锦桃上身穿了件大红色的褂子,下身却不是红色,而是条土褐色的长裤。
她头上顶了块红盖头,整整一上午都维持着这造型。
瞧着好似有些不伦不类,可这既有红衣裳又有红盖头的婚礼,却是村里姑娘一辈子的渴望而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