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数钱

今日不同往常，平时天没完全黑之前都不会舍得点灯的白氏破天荒地早早在屋里各处点上了油灯。

整座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亮堂。

为了添些喜意，江明顺还翻出了一对红烛，点燃了摆放在桌子中间。

火红的烛光摇晃着与门廊上的红灯笼遥相呼应。

饭菜已是准备齐全了。

江明顺拿了两个空碗，在里面填上一勺饭，又另倒了两杯酒放在碗边，他口中念叨着：“爹、娘，回来过年了。”

待准备好了这些，才能真正开始吃晚饭。

这一顿饭吃得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就连才两三个月的江小弟都得了一滴骨头汤尝尝。

吃罢晚饭，三人一起将桌子收拾干净，重新摆上几盘点心和水果。

白氏从灶房里端了个小炉子过来，路子上头烧水，下头还能煨些花生和鸡蛋吃。

到了这个时候，灶房总算是空了出来，若是在老宅，这会儿便应该开始烧水洗澡洗头了，因着人多，一般要忙到半夜才能停下。

早已经洗了澡，江锦瑜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爹娘聊天。

倒也没什么大事，一整个腊月里，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江明顺整天在家里和县城来回跑着，白氏又每天守着屋子做事、带孩子，实在聊不出什么新鲜事来。

不一会儿便听得江锦瑜直打瞌睡。实在无聊的紧，白氏便抱了赚钱的匣子出来。

如今可不一样了，他们再不用把钱放在炕下藏着，。当初建房时便特意造了个暗柜，若不是知情人，还真要把房子推了才能从墙里找到钱。

江锦瑜听到钱声便立时来了劲儿，她也不打瞌睡了，从她爹手上拿了根草绳便开始串钱。

不得不说，数钱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活计。

这世老百姓极少用银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铜钱，似电视里那样一出手就是银锞子的都是少数，更别说出手就是银锭了。

三人一边串一边数，总算赶在子时前把所有钱都串成一吊一吊的。

江明顺一边把串好的钱放回匣子里，一边数数，最后喜笑颜开道：“有五十二吊还多呢。”

这可不算少了，先前买完房子家里就剩了十来吊钱，还要准备过年的东西，也是一笔大花销，着实没想到现在还能剩下五十吊钱。

今年村里人富裕，日子过得好了便想得些好彩头，子时刚到外头的鞭炮声就响成一片。

睡梦里的江小弟被吵得哇哇大哭，白氏抱着哄了半响才抽噎着停下来。

江明顺可惜地超火光一片的村里望了望，他倒是准备了不少鞭炮呢，只可惜到底家里孩子还小，若是被惊掉了魂可不是说笑的。

左思右想，还是不甘心，他又拿出了几根红烛插在院子的土地上，一大排烛火照得整个院子都是红红火火的。

瞧着自家丝毫不逊于人的热闹场景，江明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江锦瑜从里面出来，拉着她爹的手走到门口，指着门后一捆柴让他抱回去。

江明顺虽不明所以，却也是照着自家闺女说的做了。

“爹，你把柴抱回去，明年就能就能赚到更多财啦！”江锦瑜跟在旁边同她爹解释。

这可不是谐音梗，而是她老家的习俗，每次回老家过年，她外公都会围着屋子摆上十几困柴，过了十二点再让家里小辈们去抱回来。

江锦瑜垂下眼眸，心里有些伤感，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些亲人了。

江明顺倒是被说得起了兴致，他是极信口彩的，若是能在大年初一抱得“财”回，那他今年定是要赚大钱啦！

比起江锦瑜一家三口温馨又热闹的大年夜，老宅这边就冷清多了。

江明耀夫妻两个没带孩子回来过年。

刘氏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被婆婆杨氏叫了起来。

她可不是像江锦瑜似的起来洗澡。

随着白氏和柳氏陆续从老宅搬出去，早先几天，刘氏还自得于自家能分得更多田地。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首先就是家里的活计越来越多。

除了本来就要做的喂猪、喂鸡、洗衣裳这些活计外，还另添了洗银耳、晾银耳的活。

男人们要上山摘银耳，家里就只剩了刘氏、杨氏和几个小的。

杨氏接过了灶上的事儿，其他家务便全压到了刘氏身上。

一天到晚，从睁眼到闭眼都不得闲。

除了身体上的劳累外，精神折磨也是个大问题。

婆媳两个整天你瞧我、我看你，哪里能没有矛盾？

一天挨上三、五顿骂都是常有的事。

似今天早晨，全家人都还睡着呢，刘氏就被叫起来准备晚上饭食了。

炸丸子、炖肉这样的活计是轮不到她的，杨氏那是生怕自己一眨眼就让她偷吃了去。

刘氏这一整天就没离开过水边，青菜、萝卜、锅碗瓢盆，样样都等着她洗好了要用呢。

偏杨氏是个精打细算的人，柴火要算计着用，像洗菜这样的事那是万不可能另烧热水的。

一个上午下来，刘氏双手冻得又红又肿。

吃完晚饭总算能回自己房里休息一会儿了，她盯着自己活像萝卜似的手只觉得欲哭无泪。

偏她还不敢闹起来。

若是以前，她怎么也要在男人面前说上几句，到时男人去公爹面前一说，哪怕是为了面子好看，好歹也能得些热水。

只是眼瞧着从清早等到天色擦黑，门口丝毫没有动静。

江永生脸色也越来越黑。

一屋子人像鹌鹑似的吃完了晚饭，期间杨氏还想替儿子辩解几句，也全都被江永生骂了回去。

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了。

沉默地吃完本该是一年里最热闹的一顿饭，也不用杨氏催，刘氏格外麻利地抱着碗去了灶房，顺便还带走了她闺女。

她洗了碗也不回去，直接悄声回了自己屋子，与其去那边受人眼色，还不如在炕上做针线呢，反正江家也没有女人必须跟着守夜的规矩。

江明辉倒是想走，可他爹已经因为他弟没回来而生气了，如果他再不陪着守夜，他爹肯定要成了黄田村第一个被自己儿子气死的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