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娶亲

屋里也有炕，不过只有到了睡觉时间才能烧起来。

好在还有火盆子，刘氏把火盆点燃，干脆也不在炕上坐着了，招呼两个闺女都拿了凳子坐到火盆边来。

她就着火光教两个女儿做针线。

老大江锦桃已经八岁了，村里人定亲早、成亲晚，若是不早早定下，到了成亲的年龄就找不到好的了。

刘氏现在也开始有意教江锦桃，不管是做针线还是煮饭做菜，都是带着她一起的。

老二江锦椿倒是才四岁，还没到学这些的时候，平时都由两个哥哥带着瞎玩。

良久，刘氏探头朝窗外看了看，天色漆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倒是门口的两个红灯笼隐隐闪着红光。显出了今天与平日的不同。

“你自己先做着，别让你妹妹离火太近。”刘氏放下手里的鞋垫，朝江锦桃道。

她人虽可以不去正屋跟着一起守夜，却也不能就此不管了。

厨房灶上烧着热水，刘氏先往里头添了两根柴，这才用水壶装了热水去正屋里。

此时里面的氛围倒是和缓了不少。

正屋的炕烧得暖和，江明辉带着两个儿子同江永生一起围坐在炕桌前聊天，瞧着两个孙子，江永生也不好再一直板着脸。

刘氏往几个杯子里添了热水后又借着放水壶出了正屋。

她关门时匆匆瞟了一眼杨氏，见婆婆嘴角含笑地坐在炕上，手里同样在做针线，只手脚却不似她一样冻得僵硬。

心情复杂的回了屋里，刘氏心想，那明明是她的男人、她的儿子……

或许，只有自己当了婆婆，才能真正算是江家的女主人吧？

“娘，你怎么了？”江锦桃担心地看着从外面回来后就不对劲的刘氏。

刘氏醒过神来，她从伸出手，里面拿着几块点心，放到盘子里递给两个闺女：“方才你爹给你们拿的，快吃吧。”

江锦桃眼睛一亮，她一年也就过年能吃上一口点心，平时家里就算有点心糖，那也是给爷爷奶奶、哥哥弟弟吃的。

刘氏瞧着心酸，偏她也不能说什么，谁家女儿不是这样过的呢？

他们家还算好了，有些不把女儿当人看的人家，连饭都不让吃饱了。

虽说这样劝着自己，刘氏脑子却闪过一个人。

今儿下午，江明顺带着江锦瑜送饺子。

第一个来的就是老宅这边，两人过来时刘氏正在院子里洗菜。

她亲眼瞧着江锦瑜身上穿了她从没见过的好衣裳走进来。

刘氏娘家就是黄田村的本地人，打从生下来那天起，她就没出过村子。

只是再没见识她也能看出来江锦瑜的衣裳同他们平时穿的有多大差别。

倒不是村里人就没有细布衣裳穿了，似江家这样的条件，家里人不分男女，都是会备上一件细布衣裳年节时走亲戚穿。

只是村里人精打细算惯了，从来都是买了布回来让自家女人做，款式都大差不差。

因着一件衣裳要穿好多年，自然也不会买洗两水儿就要掉色的亮色布，没染色的布才是最耐穿的。

可想而知，当刘氏看见江锦瑜那一身时有多惊讶了。

江锦桃倒是不知道衣裳还有这么多讲究，她在意的是江锦瑜的兔毛帽子。

那帽子雪白雪白的，可真好看啊，江锦桃心想，若是她明天早上去给大伯拜年，她悄悄看了眼刘氏，不知道能不能让她也戴戴那帽子。

总算熬到了子时，江明辉带着两个儿子放了一卦鞭炮后也回了房。

方才放炮时刘氏就把炕烧起来了，眼下屋子里可算是暖和了些。

江明辉脱了鞋躺进被窝里，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刘氏压了压被子，不让风漏进来，问道：“怎的还不睡？又有什么事把你难着了？”

她的男人她还不了解么，平时万事不过脑子，每天得过且过，爹娘在就听爹娘的，爹娘不在就听媳妇的，极少把事情往心里放。

向来倒头就睡的人定然是遇上大事儿了才会睡不着觉。

江明辉顿了一瞬：“爹说，开年后谨皓也该相看起来了。”

刘氏腾地一下坐起来。

江谨皓是她的长子，也是江家最受看重的孩子，他的亲事一向是整个家里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爹还说了什么？”刘氏急不可耐地推了推江明辉，让他接着说。

“爹说，谨皓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被子掩住了口鼻，江明辉的声音有些低闷：“准备了三十吊钱，要找个勤俭持家、四角俱全、爱护弟妹的好姑娘才行。”

刘氏听到这里松了口气，重新躺下来。

三十吊钱可不少，似她当年成亲，聘礼拿了八吊钱，从两人定亲到成亲那几年里，每逢过年过节，江家都要往她娘家送礼。

零零总总算下来也花了十几吊，这在黄田村已经是极好的了。

能得公爹三十吊钱的承诺，她便也能放心大胆地给她儿子选个顶好的媳妇了。

“唉，”江明辉叹了一声：“娘说，想让谨皓定了大姐家的娟丫头。”

“娘还说，大姐家的姑娘都是旺夫的，惠丫头就旺了她男人，这才能举家搬到城里去住。”

“定了娟丫头，定也能旺了谨皓，让咱家也搬去城里。”

刘氏只觉得遭了当头一棒。

不说那李娟有没有旺夫的命，就算她真旺夫，有这样的儿媳妇，还能有她什么好日子过？

到时有杨氏这个亲姥姥撑腰，难不成还要她这做婆婆的伺候儿媳妇？

江明辉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不愿意做这门亲事主要原因还在江云荷身上。

江永生过继江明顺时江云荷早已到了记事的年龄，自然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亲弟弟。

因而对他虽然管教，却也没那么多心思。

倒是江明辉，他是江云荷看着生下来的。

对这第一个亲弟弟，她有多爱就有多大的控制欲。

在江明辉心里，大姐就是他的童年阴影。哪怕现在见了她，都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

江云荷时出嫁时，他可着实高兴了好久。

现在他娘又想让他和江云荷结成儿女亲家，他只觉得万念俱灰，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在家供着个“小江云荷”的可怖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