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成掌柜
夫妻两个愁眉苦脸的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着。
江明耀和柳氏正带着两个孩子在成掌柜家过年。
江明耀心里其实是极不舒服的，他从没想过分家第一年就不回去过年。
可惜事与愿违。
这一个多月里，他特意在成掌柜家旁边租了间房，让柳氏时常带着孩子去看望成掌柜。
眼看着一个多月过去了，成掌柜待他依旧是不冷不热，江明耀原还有些失望。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相处久了，成掌柜自然就知道他的好了。
眼看就要过年，铺子里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关了门。
江明耀便打算下午就带着媳妇孩子回黄田村去。
谁知正收拾着呢，成掌柜就敲门了，言说若是他俩没旁的地方去，可以同他一起过年。
江明耀立时就答应了。
只是待送走了成掌柜后，他又为难起来。
当初搬过来前，他跟柳氏就商量好了不能直接说是分家出来的。
柳氏这些日子常常领着孩子同街坊们聊天，言语之间偶尔透露出了公婆偏心、哥哥霸道、嫂子刻薄。
这种事一向传播得飞快。
不到一个月，整条巷子都知道了新搬来那家人是被家里赶出来的事。
也不是没人怀疑，怎的公婆哥嫂是那样的人，他们还能在这边租房？
这条巷子的房子可不便宜，只一间房的价格就能在靠近城门那边租上一整套屋子了。
可他这话刚一出口就有人反驳了。
“怎么不可能？若不是真的，谁会带着两个那样小的孩子挤在一间小屋子里过日子。”
“但凡能忍，为了孩子都要忍下去。”
“是啊！”
到底还是赞同的声音压过了那一两句怀疑。
“恐怕成掌柜也是相信了，”江明耀关上门，小声和柳氏说道：“这下咱们怎么办？”
从听到成掌柜敲门，柳氏就把包袱全都塞回了柜子里。
她现正拆了包袱把里面的衣服又一件一件拿出，闻言白了江明耀一眼：“自然是去啊，好不容易有点效果，你难不成打算放过去？”
“唉，”江明耀垂头丧气地坐在炕边，叹了口气：“爹娘那边怎么办？”
柳氏奇怪地看他一眼：“咱们又不是不回了，初一就回老宅去给爹娘拜年，村里分了家不都是这样吗？”
她先前就不同意回去，好容易让街坊们信了他们的说辞，这样巴巴地赶着回去，不是自打嘴巴吗。
偏男人不听她的。
现在好了，有了成掌柜的话，他们便能顺理成章不回去了。
江明耀心里的别扭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达到了顶点。
本想着既是已经留下来了，那更要好好表现，让成掌柜更满意才行。
他们一大早便过去帮着准备饭菜，又让孩子们去陪着成掌柜。
成掌柜瞧着也很开心，有柳氏在旁边打趣，几人说说笑笑的，似是真的在享天伦之乐。
到了下午，又陆续来了几个人。
有十来岁的小孩儿，也有三十几的壮年男人，手里都是提着大包小包。
江明辉以为这也是想来讨好成掌柜的人，他瞧着他们被请进来坐了一会儿又被送出去的样子，心里还觉得颇为自得，成掌柜留下他，定然是看好他了。
谁知晚饭前徐掌柜又出去了一趟，这次还带回了三个人。
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子。
这下江明耀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了，他确实不是成掌柜唯一邀请过来一起过年的人。
偏其他人都等到晚边才来，只有他早早便过来做事，全然似个耍把戏的一样。
因着这事儿是柳氏劝他的，他心里便也埋怨起了柳氏。
回家路上也只蒙头往前走，并不搭理她。
第二日天还没亮便早早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自己收拾了东西就要带着孩子去车行租骡车。
柳氏无奈，紧赶慢赶地跟在后面。
上了骡车，柳氏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她拉过江明耀，语气柔和：“明耀，我知你心里不痛快。”
“但是你想想，咱们昨天上门时，成掌柜有不开心吗？”
“咱们比别人去得早，成掌柜却没说什么。”
“咱们去做事，成掌柜也没阻止。”
柳氏又凑近一点，看着江明耀道：“明耀，你知道什么才能做年夜饭吗？”
自家人。
江明耀虽还是不看柳氏，却被她说得心脏砰砰直跳。
是啊，大年三十，谁不是在自家忙活？
真会有人愿意让不喜欢的人来帮着自家准备年夜饭吗？
不知是被说通了，还是不愿让村里人瞧见。
总之，在骡车进村前，江明耀和柳氏两人之间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了。
外头风大，怕孩子着了凉，江明耀让赶车的伙计直接停到家门口。
时间还早，拜年的人都还没上门。
几人进屋时，正好刚上江明辉带着孩子出去拜年了。
本以为是有人上门来拜年了，江永生笑呵呵地从屋里出来。
没成想进来的却是他小儿子江明耀。
他转身就朝屋里走。
江明耀连忙跟上，搬出了和他媳妇商量好的说辞：“爹，您别生气，一定要听我解释。”
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永生身后进了正房，一边朝柳氏招手，示意她把孩子带过来。
江永生原不想听，只是见到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的孙子孙女，到底还是心软了。
江明耀松了口气：“爹，我们铺子今年关得晚，实在是定不上回来的骡车。”
“我紧赶慢赶去车行，谁知车行的伙计大多都回去过年了，只剩那么两三个人打算在大年三十再赚一笔的。”
“只是没想到白天都给人家定走了，我好说歹说，又加了两倍的价钱，才有人愿意晚上送过我们过来。”
他说着推了推自己儿子：“但是总不好叫孩子跟着半夜在外头吹冷风，这才改成今天早上过来。”
杨氏早在他们进来时就高兴坏了。
她装了一盘瓜子花生，又从柜子里拿出点心、水果，足足装了好几盘摆在炕桌上。
原还跟在旁边倒热水的刘氏一见便跌下了脸，她拿着水壶便回了自己屋里。
老不死的，刘氏心里暗骂，人家都不想认她这亲娘了，她还上赶着去伺候呢。
她一天到晚伺候这一家老小，也没见那老婆子给她端盘点心。
想到昨天晚上男人说的话，刘氏恨恨一摔抹布，只要她在，那老婆子的外孙女就别想进她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