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河水冲关
帅堂所议之事,正是派出一支千人偷袭部队,扛着投石车,去炸毁黑峦山引水峡谷。
黑峦山距离镇水大营足有百里之遥,暂且不说部队携带辎重,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即使夜间行动,恐怕也难以保持隐蔽。
军中探哨前来禀报,今晨开始,黑峦山沿线各处,敌军加强了警备。狼族偷袭部队要出关袭敌,如何抵近黑峦山,本身就是一个问题。神火硫弹改用投石车投射,又从来没有实战先例。所以阿怒哈大帅一早便召集诸将商议。
事关重大,阿怒哈听翼儿这么一说,半信半疑。待听他简要说完昨晚夜探玄镜湖的经过,听到熊水联军是引天界之水冲关,半晌不语,眉头皱的更紧。耐心听完翼儿说出的计划,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顾堂内诸将满脸疑惑,口中连连赞道:
“好孩子,你这个想法,着实有几分意思,不愧是我狼族红缨小勇士啊!”
当下,阿怒哈心里已有了两套偷袭方案。传下令来,命黑牙尔所部继续制造投石车,命古嘟鲁所部尽其所能,多多改造神火硫弹。又命令各营抽调精锐武士组成一个千人敢死队,一切安排只待明晚行动。
大营众将自去准备,翼儿回到一层阁间,仔细收好红纱披风。脑中不断琢磨,自己刚才给大帅的建议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身上困意却是不请自来,未及想得几想,便倒头睡去。
天地寂寥,一道闪耀红霞划过眼前,女子身影,纤巧轻盈。自己在后面加速追赶,仿佛进入了逍遥御风术的无风境界,看看马上就要追上,红霞却突然消失。
“轰隆…”,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巨响声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直接把翼儿从床上震落下来。
似乎整个镇水关关楼都在晃动。翼儿大惊之下,一咕噜从地上爬起身,揉揉眼睛,抓起弓箭就向外跑去。
天近黄昏,轰隆声自黑峦山方向络绎不绝,破军岭地上地下都感到了这种剧烈的震动。
“呜呜呜”,各营掌号兵连连吹响军号。一队队狼族士兵钻出地道,从四面八方冲向关墙护坝,抢占战斗位置。
狼族军队分工有序,早有探报大水来袭的消息。扛着树木的后营军士脚步不停,仍在加固防水坝体。镇水关瓮城城池内堆满了木筏。关楼西门大开,抢先冲进瓮城的一个前锋小队,众人合力,肩上也扛着木筏。
翼儿几个纵跃,跳上翁城墙垣,登上护坝向西望去,黑峦山方向的地平线上,凭空冒出了一道数十里的水墙,白花花一片,向镇水关汹涌冲来。
“轰隆隆,哗啦啦”,声不绝耳,地面晃动越来越明显。转眼间,水墙便逼近数里。
好大的水啊!简直和大海一样!
此时,镇水关内守军人人都已看清眼前状况。各营将领大声下令,指挥军士抢时间,加固坝体。西坡上的巡逻队全部撤回岭下暗道。眼见大水如此汹涌,人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嘈杂声里,响起一声苍老雄劲的大吼声。声音中气十足,直贯于耳,显是内力高强之人所发:
“全体将士听令,敌军驱水逼关,速速封闭地道暗门。全体将士上城墙,备木筏,准备迎战!”
“西界安全,只在今日!”
翼儿循声回望,就见镇水关关楼前,竖起了一面殷红如血的战旗,旗面用金线绣着一座巍峨的雄关。
战旗下,一位银盔银甲的老将军伫刀而立,巍然如山。刀锋上逼出一层白晃晃的冷光,老将军单足踏上城垛,将手中银刀左右挥动两下,透出一股凛厉杀气。
城内将士听见大帅军令,群情激昂,放声咆哮。狼族军士彪悍勇武,每次作战越是危险,越显得亢奋。
听见大帅军令,翼儿激动不已。不知不觉中,眼珠里又冒出野兽般的凶狠戾光。戾光出现,胸口小腹一阵绞痛,只是他现在光想着杀敌,这股疼痛竟没在意。
空气似乎都被震动了,耳中嗡嗡鸣响。那片水浪汹涌的水墙,如同一张在地面上直直扯起的大幕,高出平地数丈。摧枯拉朽一般,卷起荒原上的碎石枯草,直向镇水管冲来。
不一会功夫,水墙就推进到玄溟湖位置,玄溟湖冰面顿时传出噼噼啪啪的裂冰声。冰面一破,湖水像烧开了锅,轰隆哗啦声,更甚前时!
两湖交接,水势大涨,汹涌之态更为猛烈!
天河水一路奔涌,蓄力已久,此时又得到玄溟湖水力相助,猛然间又拔高了几尺。
远天苍暮,浪花飞溅。水墙中不断有盈盈光影,穿梭飞舞,曼妙其间,必是七脉宫主在推波助澜。眼见此景,说不出是美妙还是凶险!
“轰隆”一声,晴空炸响了一道惊雷,天河水狠狠地撞上了破军岭山体。整个破军岭剧烈一震,关墙上士卒站立不稳,纷纷跌倒。
天河水来袭,受西坡山体阻挡,攻势稍稍一顿。在山脚开始蓄力,墙体越来越高。一道七彩虹桥骤然出现在天空,风中隐隐传来女子唱法声。
片刻后,虹桥光芒四射,水头不断抬高,噼啪一声炸开。大水顺着破军岭西坡,汹涌奔流,直向瓮城逼来。
翼儿稳住身形,赶紧四下观望,不禁大吃一惊。
除过破军岭制高点上的瓮城和关楼,以及几处地势较高的烽火台外。就在刚才一瞬间,镇水关左右绵延的御墙已全部被大水淹没,瓮城拦水石坝前更是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四野喊杀声,绞做一团。狼军前锋营士兵登上木筏,与水面跃出的水灵凶兽开始交战。翼儿此刻才知道阿怒哈大帅的英明,若不是前日就下令准备木筏,大水漫来,大家岂不成瓮中之鳖了!
只是,熊水联军的进攻比预计的整整早了一天!
天河水源源不断,不一会功夫,水面就堪堪要与瓮城护坝平齐。吆喝声中,狼军士卒冒着头顶飞箭,搬运擂木沙石,抢固坝体。
号角声响,破军岭西坡,密密麻麻地出现了一排阔底木筏,载着熊军进攻队伍,向镇水关逼近。木筏上熊族射手,弦声如雨。
翼儿站上瓮城护坝,脚面已被水花溅湿。大水中不时跃出奇形怪状的水兽,偷袭城墙上防守的狼军士兵,一击得中后,立刻潜入水中。狼族军队与水族从未正面作战过,守城军卒对这种水兽袭扰很不适应,几个回合下来,已有多人伤亡。
士兵流淌的鲜血渐渐染红了瓮城城墙,天河水一轮轮地冲击着坝体。翼儿手持弓箭,抢先射落了几条飞在空中的尖喙怪鱼,但面对成片成片来袭的水兽,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寒冷的空气中,飘起一阵若隐若现的异香,令他猛地想起昨晚被水族宫主用“天结水网”擒住时,鼻中闻见的那股香味。
没有人不喜欢鲜花盛开,但如果香味有毒呢?
浪花四溅,天河水“啪”地闪出了一条缝隙。瓮城一箭之遥,数条蓝色身影,脚踏水柱窜出水面。
寒风吹掠,蓝衣女子们裙角飘飞,长袖连连摆动,有如凌波起舞的仙子,悬停在半空,围成了一个圆圈。
一名领头女子足踏水浪,水头一纵,向上拔高三尺,占据中心位置,双臂高高举起,大喊一声:“蓝莹宫,起阵!”
那群蓝衣女子听令,口中齐念法诀,双掌合十,祭起两道蓝光,向中心汇聚。
嘤咛声不绝,领头女足长袖拂落,腰身拧转,有如春风撩影。外围一群女子,掌中射出的光线,以她为中心,纵横交错,织成了一张盈盈闪亮的光网。两头窄,中间粗。
领头女子加速旋转身形,牵着光网转动,越转越急,越旋越亮,光网直径也在逐渐增大,乍看起来,就像春蚕结茧。
“花香溢,碧波荡。
谁曾怨,千千情丝结成网?
不问世人心何伤,花前月下穿线忙。
叹情殇,几思量,朱蛾扑火亦无妨。”
一阵幽怨飘渺的歌声,自法阵中传来。
歌声一停,蓝光炸起。猛然间,带头女子双袖一甩,那道光网,顿时如有神指,顺着她甩起的长袖,兜起好大一团水疙瘩,狠狠向翼儿砸来。
敢情她们是在放水炮啊!
适才异香飘过,就引起了他的警觉。蓝衣女子结阵施法,距离不过一箭之遥,一举一动,翼儿看的清清楚楚。
水团袭来,小山一般。翼儿早早发力,平地跃起一丈多高,发动御风术升在空中。
低头下望,水团已经把自己刚才站立的坝体砸开了一道缺口,五六名狼族军士被水团砸中,身体飘起,口鼻流血,瞬间毙命。
此时,熊军前锋已逼近瓮城坝体,对镇水关关楼形成了合围之势。更在破军岭西坡山脚,用连环木筏架起一百门投石车,抛射黑峦山坚硬岩石,道道弧线砸向前来迎战的狼军。
“哎呀…”
瓮城坝体上不断传出狼族士兵的惨叫声,镇水关守军乘坐的小木筏,根本抵御不住熊军投石车暴雨般的攻击,筏上军士纷纷落水,立即遭到水中凶兽捕杀。
狼族士兵虽然通晓水性,但在水中却哪里是水兽的对手?
熊军投石车投弹未及几个回合,刚才匆忙间乘坐木筏,突前迎战的一个狼军千人队就阵亡殆尽。镇水关瓮城前已是血海一片,浮尸累累。
瓮城护坝在聚水法阵和投石车的联合进攻下,岌岌可危!
“哗啦啦”一阵巨响,瓮城正面护坝轰然倒塌。天河水顺势灌入了城池,墙头守军不及躲避,纷纷被卷入水中。
等在瓮城百米外的熊军主力见状,士气大振,军阵中战旗一摇,呜呜牛角号吹响,喊杀声一时惊天动地。
熊军战筏如同漫卷黑云,向镇水关关楼压来。
西界开战以来,镇水大营从未有过今日败绩。熊水联军水漫城墙,攻破瓮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此刻联军凭借水势,眼看就要逼近主楼。翼儿望在眼里,心急如焚,手中连射。可面对蚂蚁一般涌来的敌军,有心无力。
那群水族女子结阵冲破瓮城坝体,犹在不断聚水抛射。
周围十米已不见狼族军士,翼儿有御风术浮在空中,再不迟疑。前纵几步,真气窜流,全身力量灌注于臂。
“嗖”地一箭,就向聚水阵中蓝莹宫宫主水如芒射去。
这一箭,非同往常。他刚才被聚水法阵逼退闪躲,一击之后,水如芒便没有再发招追击。
昨晚她带兵擒住翼儿,知道这小子本领尚不为虑,又忌惮母亲吩咐,多少有点手下留情。一招发完,存心放过翼儿,把注意力转向了瓮城坝体。
聚水法阵是冲关天水的法力总引,水头砸到哪里,大水便聚向哪里。刚才击破护坝是攻城关键,便没有同翼儿多做纠缠。水如芒这一大意,反倒给这一箭留出了机会。
狼族武士自幼操习弓马,驭马张弓是村中男人熟练掌握的看家本领。翼儿此时元基培练已入气境,刀疤教头更是以“欺风三箭”相授,原意就是箭飞的比风还要快!
他高悬半空,居高临下,突放冷箭。刚才又见瓮城被毁,狼族士兵血染成河,心中怨怒都在这支箭上。
这一箭,超常发挥,电光迅捷。待察觉飞箭来袭,水如芒已躲闪不及。
“扑哧”一声,肩头裙衣被扯开一道伤口,露出了雪白肌肤,蓝色血花飞溅而出,法力所驱水柱骤然失力。人随着箭势往后便倒,自空中跌入水中。受伤变回原形,竟是一条蓝鳞鲤鱼。
血液为体魄精魂的基础,三界生灵元属各异,血液颜色不同,水族血液正是蓝色。
翼儿一击得手,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以水族宫主的修为,日常对阵,他哪里是对手?
聚水法阵失去牵引之人,光圈消失,水势缓得一缓。
阵中蓝衣女子们回过神来,抬头怒叱:
“卑鄙小贼,拿命来!”
早有几名女子纵身扑向翼儿,长袖抖动间,数点冰芒发着寒光,一齐招呼过来。
翼儿当然知道冰芒的厉害,只是自己目前还不懂如何应招。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赶紧跑路。
眼见冰芒如雨,脚下催风后掠,腾挪翻转,勉强躲过了这波攻击。
那几名蓝衣女子见状,心中大怒,催动水头,奋力追击。
翼儿上蹿下跳,躲避着冰芒进攻,一直往镇水关主楼逃回。
这模样,实在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