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关楼之战
天河水漫至镇水关关墙,蓄势一寸一寸地向城墙上逼近。
翼儿降落在城墙上,守城士兵赶忙射出一阵箭雨,逼退了追击的水族女子。
大水彻底把瓮城淹没,失去了瓮城保护的镇水关关楼,暴露在木筏上的熊军弓弩射程之内。
两军对射,箭如蝗雨,军阵中不断有士卒中箭跌落水中。大水一波波撞击着关墙,水浪翻滚,扬起无数血花。
关门上题字金匾此刻已没入水中,狼族军士不断运来沙袋堆在门洞下。熊军战筏占据瓮城位置,筏上投石车开始瞄准主楼轰击。巨石落在楼顶上,将覆瓦砸出一片唏哩哗啦的声响。
当年阿利烈建造关楼,选料多为破军岭山石,关楼顶部除了导雨斜脊,下面是一层石顶。
两军酣战几近一日,来袭天水已渐渐与镇水关主城墙平齐。不消片刻,就要越墙而入。
交锋激烈,熊军军阵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一条高挑着熊头战旗的巨筏,由后方缓缓驶出。
木筏面积足有平常战筏的五倍。战旗下熊军主帅,金盔金甲,落日残照下,发出一片耀眼光芒。
金甲将军面前摆着一面牛皮大鼓,一队身着红绦黑甲的亲兵守卫在身边。巨筏驶入战阵,金甲将军亲自操起鼓槌,“咚咚咚”擂响了巨鼓。
鼓声响起,镇水关前的数万名熊军一齐发出了呐喊声,熊族军队发起了总攻!
鼓声伴随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震得镇水关上的狼族守军,人人心中都是一颤。
“开炮!”
蓦地里,一声惊天大吼从关楼楼顶传出。镇水大营主帅阿怒哈和掌旗副官,不知何时站上了楼顶,顶着熊军投石车抛来的飞石,巍然不动。身后一面殷红如血的战旗,正在猎猎飘扬。
吼声一落,硝烟顿起。
关楼顶层窗口中轰地喷出了两条火龙,扑向了熊军战筏上架设的投石车。“嘣咔,哗啦”,熊军战筏连同那几门投石车顿时被炸得粉碎。城墙上狼族守军见状,军威大振,欢声雷动。
关楼内两门神烽大炮不断发出怒吼声,关墙后方新造的几门投石大车此刻也开始了还击。以御墙为界,空中两军流火飞弹如飞蝗起落。
大水此时已漫上墙头,前锋熊军由筏上跳下,与墙头守军短兵相接,杀成一团。世代为仇的两个部落的武士们,在城墙上展开了殊死拼杀。
战场时间过得飞快,天空一轮弯月,慵懒地探出了云层,冷光垂落在这片血染的疆场,这里曾经是草原狼族的荣耀,现在却成了草原勇士的捐躯之地。
关楼中的神烽大炮炮口的轰鸣声,双方投石车砸出的轰轰巨响声、两军士兵的决死拼杀声、兵刃对撞的铿锵声,纠缠交织,宣告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浪花溅起血花,箭矢流石互砸,大水一波波撞击着镇水关主楼御墙,墙体不断有青砖崩裂。
熊水联军凭借水势,重兵围攻关楼。破军岭暗道内屯兵点的增援部队,此刻已全部赶来增援,战斗已呈白热化状态!
追击翼儿的那群蓝莹宫女子,退出弓箭射程后,给宫主做了简单救治。稍做休整重新编队,朦胧水雾间,又有一名女子跳出队列充当轴心,发动聚水法阵不断进攻。
翼儿跃上关楼楼顶,紧紧守卫在阿怒哈大帅的身边。阿怒哈表情神圣庄严,一双鹰目死死盯住脚下战场。左右亲兵手持大盾,抵挡着敌军射来的箭矢。一百人的亲兵卫队经过一日苦战,此刻所剩无几。
大水漫上城墙,交战双方的士兵淌着水厮杀。翼儿早早就射完了箭袋中的箭,拣起掉落在覆瓦上的箭枝还击,一抬头,望见聚水法阵已渐渐逼近,心里暗叫不好。
那群蓝衣女子远远退在弩炮射程之外,诵法蓄力,光网越结越大,足足唱了一炷香的功夫,卷起了一座小山般的水柱。蓄力完毕后,在空中划出一道白晃晃的弧线,狠狠砸向神烽炮探头窗口。
“轰隆”一声,砖石四溅,关楼内众人一齐被震倒,守在楼顶的将士,除了阿怒哈大帅和水柱砸来瞬间高高跃起的翼儿,余下众人均是跌倒在覆瓦上。
翼儿眼疾手快,纵身接住掌旗官手中脱落的战旗。
水柱携千钧力道冲进石窗,将神烽大炮硬生生从炮座上掀落,滚动炮身与地面摩擦,发出咣铛声响。炮座后的几箱弹药被冲的七零八落。窗前负责观察的军士不及闪避,闷哼一声,被水柱重重撞向墙壁,立时气绝。
刚才敌军开始进攻瓮城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大炮射程,神烽炮迟迟不开火,正是要等待关键时候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敌军攻破瓮城,搭载投石车的战筏逼近关墙,阿怒哈下令开炮,神烽炮一旦开起火来,威力非同小可。
几轮发射后,熊军一百多门投石车就被击沉了大半,剩下几辆慌忙后撤。两门神烽炮部署在关楼二层的房间中,受楼体保护,本以为可以万无一失。
哪曾想水族“聚水法阵”驱水而发,其形千变万化,其力可大可小。水火相克,正是神烽炮的克星,火引硫弹被水打湿,便彻底失去了功用。
古嘟鲁深知其中利害,第一道水柱冲进窗台后,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拼命扑向了旁边窗口的第二门大炮,竟不顾炮身火烫,拽着炮环使劲往后拖。一边拖动炮身,一边口中大喊:“快,快将大炮后撤!”
聚水法阵织网结水威力巨大,念咒催发却要耗费不少时间。蓝莹宫宫主水如芒被翼儿射伤,此刻难以上阵。那群宫女修为较她稍逊一筹,水柱的威力自然不如前时。
乘着蓝衣女子重新施法聚水的间隙,箭骨营炮队的军士们将第二门神烽炮撤离了窗台。神烽炮受水柱克制,威力便发挥不出来了。
熊水联军见神蜂炮哑火,攻势大振。翼儿刚才见敌军拼死进攻关楼,以为是冲着这两门神烽大炮来的。此时神烽炮哑火,熊军士卒仍是玩命进攻,心中暗猜,莫非关楼内还有什么玄机?
翼儿一想到这,心头一惊。“坏了,红纱披风还在自己房间中!”
伸手将战旗交给身旁士兵,冒着流矢就往关楼下跳。自己的性命可以丢掉,红纱披风却是万万都不能遗失的!
此时,城墙上大水漫过脚面。说也奇怪,天河水汹涌而至,一抵近关楼,似乎被关楼内的一种神秘力量所拒,始终漫不进城垛。无形之中,关楼就像有一道空气组成的围墙,把来水阻挡在外面。
大水在关楼遇阻,绕着楼体渐渐堆成了一圈水幕,水头缓缓升高,不断积蓄力量。狼军分出士卒,守住城池内的几处暗道口,双方最后的预备队也投入了战斗。
城墙上敌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防御圈一会压缩,一会又扩张。破军岭西坡战筏上熊军战士与暗道内前来增援的狼军战士短兵相接,不断有战士伤亡,城墙上,阵亡士兵的尸体已慢慢堆成了一座小山。
或许阿利烈时代的那场战役,也没有今天的战况惨烈吧!
翼儿脚下几个起纵,从双方士兵的头顶上径直冲进阁间,一眼就望见了床头上摆放的包袱,抓起来匆忙,红纱披风安然无恙,顿时大为宽心。
将包袱斜系在身上,俯身又拾起几个箭袋,抢出门外。
城墙上此刻大水已漫过膝盖,关楼底部水花四溅,唯独这间阁室毫无水滴,想来应是红纱披风的灵力作用。
一轮弯月探出云层,注视着这片屠戮生灵的疆场。试问明月,是否像那支刺穿敌手胸膛的箭一样无情?
镇水关此刻尽为血染。翼儿重新跃上楼顶,护在大帅身边。阿怒哈满脸怒气,长须抖动不已。熊军战筏又逼近了几丈的距离,几名熊军武士腾身跃上城墙,向楼顶攀来。
翼儿手起箭落,射落当先一名攀爬的敌人,看看形势危急,口中急呼:“大帅,速请撤离此处!”
话音未落,哗哗水响,水族聚水阵抵近后再度催发,所驱水柱高高上扬,直奔阿怒哈大帅站立的位置。
翼儿担心大帅安危,心里暗叫不好,脑中不及多想,转身就扑向了阿怒哈,想用身体保护大帅,周围几名亲兵也是一样动作。他几人尚未接近,就见阿怒哈身上银铠忽地爆出了一圈耀眼的银光,一股无形大力自大帅身上发出,把众人生生逼退。
“嚯”地一声大吼,阿怒哈手中狼头阔背银刀荡起一圈杀气,迎着来袭水柱,猛地向前斩落。
刀锋与水柱头迎头相撞,哗啦一声。聚水法阵所驱水柱在阿怒哈凛厉杀气下,竟如树干一般被劈成两半。
翼儿稳住身形,向前一望。阿怒哈银刀挥动,杀气荡漾,片片水花四散洒落。月光朦胧,如同下了一场淅沥小雨。
镇水关主帅阿怒哈内力灌注刀锋,破掉聚水法阵,一招“撼岳断流”果然了得。狼族士兵们望在眼中,士气大振。口中大喊,与敌军舍命相搏。
闪忽间,阿怒哈挥刀又斩落了一道水柱。翼儿见大帅运气出刀,修为精深,竟以一己之力击散千钧水柱,不由好生佩服。
刚才熊军投石车被神烽火炮击退,关楼所受压力比前时稍稍缓解。阿怒哈刀劈水柱更是激起了全军斗志。蓝衣女子眼见两击不中,知道主帅厉害。扭转水头转而撞击城墙上狼军小队,惨号声顿时响成一片。
敌军围城攻关,聚水法阵才是关键。翼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正待飞身再次偷袭。猛地见到关楼后腾起了一道黑影,黑影大翅连扇,如离弦之箭向聚水法阵扑去。
人鹫未至,袍袖中两道亮黄火芒,已抢先射向中心位置唱咒的女子。
骑鹫法师!翼儿记起此人。见狼族法师舍命奔袭,自己心头也是一热,脚下御风术发动,人在空中,嗖嗖嗖三箭齐发,协助骑鹫法师,偷袭那名女子。
空中火芒、飞箭齐至。蓝衣女子们这次倒是早有防备,唱咒女子身形一转,飘然向下,躲过偷袭。伸手一指,娇斥连连,指挥着手下分成两个小队,分头迎向骑鹫法师和翼儿。
空中光影翻飞,冰芒火团交织缠绕。骑鹫法师与蓝衣女子杀做一团,被包围的翼儿却毫无还手之力。
扑向他的那队女子足有五六人,袖中冰芒接连不断。好在他有御风术躲避,虽然不能还手,仗着精妙身法,上下腾挪,勉强还能应付。
翼儿在空中引着追击自己的那队女子往关楼方向移动,想借关楼守军弓箭解围。一待进入弓箭射程,蓝衣女子们便不再突前,欲掉头合击骑鹫法师。翼儿又从后面发箭骚扰,如此反复几次,这几名女子被他牵制,一时之间竟无可奈何。
骑鹫法师的处境却是十分危险,若不是刚才水如芒被翼儿冷箭所伤,这群蓝衣女子身为下属,功力稍逊。多人合围之下,骑鹫法师又怎能支撑这么长时间?
狼族法师来时,心中死意已决,此刻即便被包围,也是拼死不退,骑着灵鹫上下躲闪,袖中火团拼死还击,显然是想以自己的死来换取时间。
水族聚水法阵,被翼儿和骑鹫法师一通搅和,顿时失去了攻势。关楼压力一减,狼军立即组织了几波反击,把围住关楼的熊军逼离了城墙。
“咣咣”,金锣敲响。
“我军主帅请与镇水关主将决一生死。”
熊军大筏上军士齐声大喊,战筏一齐后撤,停止了进攻。
镇水关守军循声望去,只见巨筏上熊头战旗旁又升起了一面金色四方旗,旗上绣着一只熊掌,正是熊军统帅标志。
“哈哈,老夫正有所想。”
阿怒哈仰天长笑,高呼一声,震撼关楼内外。银刀刀锋一指熊军战旗,作势一挥,两旁亲兵退下,关楼楼顶只剩下他一人。
几乎不约而同,翼儿、骑鹫法师和蓝衣女子们都停止了发招。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镇水关关楼楼顶。
熊军统帅抛下手中鼓槌,摘下肩上红氅,反手提起一杆金光长刀,伫地猛地一摇,刀头坠环咣当作响,发出一道淡淡的黑色蚊芒。整个人似绷满弓弦激射的利箭,猛地从木筏上跃起。
月色渐浓,关楼内外,沉寂如死,刚才战场上喧嚣的喊杀声骤然消失。
空中一道灿烂的金色光影,如同一颗流星,直扑向雪缘草原西界镇水关关楼上,那位威然伫立的老将军。
璀璨闪耀的流星,燃烧的,可是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