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棕色木牌
还有一叠同样质地的枯萎叶片夹在衣服之中。
“当时，这团绿叶包裹着小木牌和金属片，就摆放在你的小脚丫旁。你看，还有这个……”
奶奶拨开小衣服露出包裹底部，一张隐藏其中的像纸一般质地的淡黄色薄片显露出来。
小舒小心翼翼地捧起它，生怕它会像薄脆饼干一样碎裂脱落，然后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读出了写在上面的那些字：
“追寻内心真实的感受，坚定做你自己，
我永远爱你！永远！
多么希望能再多看你一会儿，
可又是多么希望我们永远不会相见。
希望这个世界的陌生人能够对你好一点，
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还要爱这个世间的一切！
再说一次：爱你！”
虽然上面没有嘱名，但他已经猜到这些字是出于谁之手，因为字迹里浸润进的情感至今余香缭绕。
小舒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这个世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的心痛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隔着泪水坚定无言的望着奶奶，面前这个熟悉的轮廓让他感到安稳。
“这些就是那一年我在树洞里发现你的时候，你身边全部的东西了。”奶奶带着回忆温情的说道。
她的思绪飞跃回了最初的那一刻：那个小生命睡得如此沉静，肉嘟嘟的小手紧握，胖乎乎的双腿微屈，在树洞的幽暗里、在叶片的包裹下、在爱的环抱中浑然不知愁滋味。
“那样美好的时光竟一去不复返，难道成长就注定要与愁结下不解之缘么？”就连豁达的奶奶也不禁在心中发出这样的哀叹。
“是她留下来的么？”小舒喃喃道。
“也许吧，可以看出来她很爱你。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你去找她，你也不应该去。”
“她不是爱我吗？可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见？又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抛下？”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抛下自己的孩子，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这讲不通！”
“也许正是因为她太爱你了，要知道，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
“是不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呢？对！一定是的！”小舒攥起了拳头。
“她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那一切早就没有意义了。”
“她没有消失！有‘人’已经告诉我她真的存在。”
“什么时候？”
“前天。”
“啊……怎么可能！”老人那消瘦的脸庞显现出一丝诧异，这是小舒从来都不曾见过的一种表情。
“这就是事实。而且您知道么？很久以前我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处不在，就在这片土地上。”舒的指着窗外说道，外面早已变得灰蒙蒙一片，草木不辨。
他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如果不是决心已定，这点心事就连最亲爱的奶奶他都不愿吐露。
“可怜的孩子，那一定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而是直觉！直觉告诉我，那就是她。”
“可是，她只想让你好好生活……”奶奶还在尽力做最后的挽留。
“可她还说了：追寻内心真实的感受，坚定做自己。”
“可是，你还是个孩子啊！”
“不，奶奶，我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是啊，不一样……”奶奶再次叹了口气：“哎，这些东西就交还给你吧，本来他们就是属于你的，希望能帮到你些什么。”奶奶犹豫再三，终于做出妥协，将小包裹推向小舒。
“奶奶，谢谢您！”
“傻孩子，说什么谢谢？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小舒望着奶奶那浑浊却满含深情的眼睛微微一笑，缓缓低下头，将视线移向面前敞开的包裹。
现在，那里面的东西终于属于他了！
自我发现之旅从这一刻正式开启！
在奶奶的注视下，小舒先是颤抖地抚摸了自己小的时候穿过的那身小衣服——有一种莫名熟悉的触感，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按原来的纹路叠放整齐放在一旁。
随即，他选择性的拿起了那块儿依旧散发着异香的棕色木牌，熟悉的旧梦让他对它产生一种亲切感。而对于另外那块儿邪门的黑色金属他暂时选择无视，面对未知，保持谨慎是人的本能！
棕色木牌出乎意料的重，竟然有金属的触感和密度，外观像是用斧子从某种植物的身上劈下来的一块儿稍显规则的方木。
这时，异香突然变得更为浓重，像潮湿的晨雾一般向他扑面而来，连肌肤表面的微神经都可以感受得到，这让小舒感到极为舒畅。
他继续靠近端详，可以看到棕牌上面覆满奇特而微小的符号，正当舒想去辨认那些匪夷所思的符号时，一股暖流从棕牌中缓缓溢出，透过他的掌心，穿过他的手臂径直冲进他的大脑，小舒的大脑被暖流倾注着，他欣然接受着这新奇的一切。
很快，外部空间里，那原本只能被嗅到的异香竟然化为可见的实物被他清清楚楚的看到。
香气化为实质，在棕牌周围涌动，粘稠的红色气体如同流水浸入四周的空间，填满整个房间。
再远一点，液体般的香味化为缕缕丝线，在触碰到某个小缝隙时立时化为小漩涡，螺旋涌入其中，像是微风下飘舞的烟卷。小舒发现自己可以随时将意识附着其上，使自己置身其中并随之潜入缝隙之内。
换句话说，他的思维似乎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漫游了。
与此同时，另一种内在景象在小舒的脑中以相同的视觉形态呈现出来：注入他脑内的暖流不断汇聚，逐渐变成漩涡状，随后在漩涡的中央又形成一个小小旋转黑洞，仿佛风暴之眼。
这样强烈的思维风暴在小舒的脑海翻搅，他却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仿佛那外来物也是他本身思维能量的一部分。
与其说这股暖流正在侵入他的大脑，倒不如说他主动或无意识的推动并运转这场小型思维风暴。
在暖流风暴的影响下，他感到自己的思维空间正在被无限放大，他的小意识和小意念这风暴的推动下幻化作一匹匹迅捷的白色天马，在这片全新的广袤空间肆恣驰骋，小舒竟然感受不到它的边界。
正当小舒为此感到惊奇并乐在其中时，他的思维力在不经意间突然开始变得滞涩，思考力开始僵硬，大脑出现了容易被忽视的短暂空白并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不适被当前的惊喜和刺激所掩盖，直至爆发出一阵让他难以忍受的胀痛。
幸好小舒还没有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十分费力的丢下棕色木牌，那种不适感顿时消解，眼前的红色世界消失，一切恢复如初。
不过那种奇特的异香却在四周环绕依旧。
“孩子，你没事吧？”一旁的奶奶看出小舒所表现出的异常。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还好没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舒怔怔望着木桌上的棕牌，困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奶奶完全不知道刚才那几秒在小舒的内在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这小屋里的一切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她自然无法给出小舒想要的答案。
“你累了，早点休息吧，孩子。”奶奶说话的同时将那块儿被小舒丢落的棕牌收回包裹，并重新系好：“这里面的东西太奇怪了，也许我把它们交给你是一个错误，我担心你！”
“该面对的终究还得面对，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因为我想真正的长大！”舒拉着奶奶的手继续说道：“奶奶，您早点休息吧。放心，我没事的。”
奶奶摸了摸小舒的脑袋，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不祥的布包裹，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