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情,遇见

最后，他使上吃奶的力气，用右手大拇指掐了掐男人的人中，只见男人的脸抽动了一下。

“动啦！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帮忙？”小舒朝围观的人群怒吼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发脾气。

女孩的母亲赶忙将孩子放在一旁，蹲下来帮忙。

这一边，小舒撸起袖子，一边全力扣掐着男人的人中，一边用手掌用力拍打着男人的脸庞。

那一边，妇女卷起裤腿，一边用力摇晃着男人的身体，一边对着男人的耳朵喊着：“你不要死啊！不要死！恩人！”

两人的这番骚操作果然效果显着，十秒之后，男人痛苦地皱了皱眉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还没死呢！大姐……老弟……就算我求你们了，别在恩将仇报折磨我了好么？我只想安静的睡会儿！不行么……”

“大叔，你活过来啦？”小舒激动的眼泪快落下来了。

“屁，我什么时候死过！还有……请不要叫我大叔，折我寿，我承受不起！”男人揉着自己的人中位置弱弱的反驳着。

“不对……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事？”男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费力地抬起头向四周张望。

“孩子没事，谢谢您了！您看。”妇女将孩子拉到男人的面前，好让他放宽心。

“大叔……哥，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小舒紧接着问道。

“不用，孩子没事就好，都散了吧。”男人尝试着活动手臂和肩膀。

“我身体壮实着呢，应该没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接着男人慢慢撑起身体，在众人的搀扶下移坐到马路牙子上。

“大、大哥，要不我开、开车送你去医院吧……”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中年货车司机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可不敢坐你的车，真要命！”大壮拒绝了司机的好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开玩笑的啦，我真的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第一天，只是可怜了我这身新衣服……”男人扭头望着自己衣服肩膀处的那个大破洞，又检查了身体其它部位衣服的受损情况。

看得出来，他心疼自己的衣服远远胜过心疼自己的肉体——肉掉了随便吃点饭还能再长回来，衣服坏了那就得花钱换身新衣服了！

与之相比，衣服下面的那些擦碰伤给他带来的肉体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女孩的母亲对男人千恩万谢之后，带着孩子离开。

司机临走前留下两千块钱，想让男人买一身新衣服顺便再去医院包扎肩膀的伤口，但男人只收下了其中的五百块，他认为五百足以弥补他所遭受的所有损失：他的那套衣服原价也才一九八，再加上几张创可贴、一小瓶碘酒、一捆棉签，总共连一半都花不了。

小舒最后一个离开，他在反复观察确认这个男人确实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谢谢你！”小舒临走之前对男人说道。

小舒从内心感激这个男人，因为男人在拯救了别人的生命的同时也拯救了小舒的灵魂。

可以想象，如果今天最坏的情况发生，他的心灵必定会被套上新的枷锁、加上新的负重，那是他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男人坐在那里，好奇地望着他，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要是没什么事我可就走了！用不用……唉……”小舒欲言又止，与男人对望了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等等！”男人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小舒停驻脚步迅速转过身，假装好奇地问道。

“其实也应该谢谢你的。”男人摸了摸上嘴唇笑着说道。

“谢我什么？”

“那对母女，我看到了，你也冲上去了，可惜你的腿太短被我抢先了。”男人的眼神里带着赞许。

“嘿嘿。”小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重新走回男人的身边。

“像你这个年纪，有这份勇气就很不错了，毕竟你还是个小朋友，对自己的要求不用那么高嘛！”男人一边表扬着小舒一边又安慰着小舒。

“大叔！拜托，请不要叫我小朋友！”小舒带着笑容假嗔道。

“在我眼里你不就是小朋友么？欸，你在哪所小学上学？几年级呀？今天你见义勇为的行为应该让老师好好表扬表扬你。”男人很认真的问道。

“你才是小朋友呢，你全家都是！”小舒有些蚌埠住了，因为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小朋友，在他看来这是对他惊世骇俗智商的直接侮辱。

“你这小孩儿说着说着怎么还骂人呢？我只是实事求是，想为你好。你要是再这样不礼貌我就告诉你的家长，让你妈妈打你屁屁！”也不知道是男人真的情商低，还是故意想要调戏小舒，男人越说越正经，丝毫不顾及急眼的小舒。

“大——叔——”小舒拖着长腔调义正言辞的说道。

“再重申一遍！请你不要叫我小朋友，我姓倪，名小舒，倪小舒！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小学？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小舒满脸严肃，像个小大人。

“哈哈，不像，除非你有什么证据！”

“给，自己看。”小舒从侧挂着的小背包里掏出开学通知书，一脸骄傲的递给男人。

“我去！原来是同一所学校的道友啊，我，比你高了两个年级，高三级十一班，与你的教室隔楼相望！”男人望了望小舒，又看了看手中的通知书，一脸惊诧。

小舒只是笑笑不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刻沉默才是最大的装逼。

“你今年才多大呀？我瞧你也就是该上小学的年纪，咱们学校校长是不是你家亲戚啊，不然怎么会录取你？”男人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要我看，你肯定得罪过学校校长！”小舒收起王霸之气开始发起反驳：“不然，明明到了该当孩子他爹的年纪，怎么还在高三鬼混？大叔，保守估计你快四十了吧？”

“要你管！”男人满脸通红，小舒这些话显然也戳到了他的痛点。

真没想到，这个不惧死也不怕痛的壮汉竟然也会害羞，这让小舒大跌眼镜。

“你生气了么？”小舒嬉笑着问道。

男人将头扭向一边并不搭话。

“对不起，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救了那个女孩。”小舒自讨没趣，只得再次转身离去。

“喂！就这么走了么？”男人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

小舒紧张地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

“校友，不扶你学长一把么？”男人紧绷的脸上突然绽放出霸王花般的笑容，善意的向小舒伸出右手。

小舒心里面的石头顿时落地，咧着嘴笑着，放下全部戒备，毫不犹豫地向男人伸出右手。

随着小舒年龄的增长，他的感知能力使他对人心有了越来越深刻的认识，人性里有太多他能看的清楚却无法看明白的东西搅扰着他，那些东西让他心烦意乱，有时甚至达到了让他怀疑人生的地步。

因此对于跟别人发生身体接触这件事，他有着越来越谨慎的态度，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向陌生人伸出友谊之手了，但今天是个例外！

在两人手心相触的那一刻，小舒立刻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成为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他本无意去感应对方，但对方的思维能量却主动流入他的脑海，如果不是二人在情感上发生了不可抑制的共鸣，那么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对方那股思维的溪流，安静、纯朴、细腻，既不含有丝毫杂质，也感受不到其中存在任何关于仇恨、嫉妒、自私、羡慕这样的恶性毒瘤。

男人那温润的心灵内核与粗犷的体型外观形成了巨大反差，与小舒那强大大脑和瘦弱身体之间的矛盾关系一脉相承。

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被另一种更重要的共同的东西联结起来——孤独！

“还说没事，看看你这样子，挺爱逞强的。”小舒小心翼翼将男人拉起，尽管如此，对方受伤后迟缓的行动和沉重的身体还是差点让小舒失去重心。

“放心，两个小时后又是一条好汉，谢谢啦！”男人活动着身体，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别那么客气，走？”小舒说道。

“走！”

“学校？”

“学校！”

两人相视一笑，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迎着正午的太阳往学校方向前行，那里是希望的起点。

“大壮，想和我成为朋友就直说嘛！”小舒早就将对方的小心思看了个通透。

“鬼才想跟你成为朋友呢，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秘密！”小舒笑着说道。

“人小鬼大！”

“你确定不想跟我交朋友？”

“当然确定，哈哈……，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屈尊帮你补习补习功课。”大壮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哈哈，你确定？在功课方面，第一次有人敢对我说这样的话，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傻瓜！”

“确实傻，不然怎么会跟你这个小朋友纠缠不休！”

“请叫我倪小舒！”

“你小叔？你怎么不叫你大爷呢？谁给你取得这名字，喊你的名字还得吃一个大亏！”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大爷的！”

“嘿嘿，请文明用语！放心吧，有我这个朋友你绝对不亏，以后你就明白了！”小舒明确接受了这个新朋友。

“亏不亏我不知道，帮我揉揉这里，顺便看看伤的严重么？”大壮终于卸下假装坚强的面具，请求小舒帮他揉揉受伤的肩膀。

柔弱只能展示给足够亲密的人，在他心中小舒已经上升到了朋友的地位了！

“哈哈，原来你也会痛呀！”

“还说呢，我这里是你弄得吧？怎么感觉像是肿了。”大壮指着自己的上嘴唇位置问道。

“我那是为了救你，迫不得已，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嘴里肯定没什么好话！”大壮似乎可以看透小舒的心思了。

“黄军！Rb鬼子！”

大壮的人中处被小舒用指甲掐出一小块儿紫红的血痕，随着时间的流逝颜色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像Rb人的一撮小胡子。

“呸！讨打！”大壮作势要打小舒。

“不要啊，亚麻嗲！”小舒喊叫着跑了！

“小小年纪，都学会了什么呀！”受伤后暂时行动不便的大壮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舒在不远处朝他幸灾乐祸的眨眼睛。

一段传奇友情的萌芽从这一刻被孕育出来！

对小舒来说大壮是他的一剂强心剂，在他的生活中已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主角儿。即使天赋秉异天生拥有特殊感知力，即使聪明伶俐、思想成熟，也无法弥补小舒在身体和情感上的缺憾。

这种天赋可以帮助小舒感受这个世界，但这个过程是单向的，他只能成为一个倾听者，而无法做出对等的倾诉，因为迄今为止他找不到另一个和他一样有那种能力的人。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大壮，正是这个平凡地不能再平凡的大男孩弥补了他所缺少的这一切，更弥合了他曾经的那份创伤——对阿杰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