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十万年

“您老人家也很特别，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人了。”小舒的眼睛扫视着四周书架里的藏书。

下一刻四目相对，一双眼睛纯净灵动，另一双深邃沉稳，两人都看出对方的眼神所表露出的是来自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心境，既然对方如此坦诚，那接下来的对话自然就不会存在欺瞒，此时的二人既是对手又是同谋。

老人的眼睛微微调整了角度，瞄了一眼桌面上那盏白色流沙沙漏……

“没事，您先问吧。”小舒看出了对方那代表着欲言又止的微表情，便客气地邀请对方回归正题。

老人用惊奇的眼神盯了小舒几秒钟后，便带着一丝警惕试探性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说我不是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用不是普通人这个词来描述您应该会更贴切一点，因为您的身上缺少了一些东西，和我认知中的普通人不太一样，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我的推测，因为我能确定的只有这么多。”小舒诚实地答道，不过还是稍微做了一丝保留，毕竟鲁莽的表明自己身份就意味着更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即使老人并不会伤害自己。

“缺少什么东西？”

“这里……”小舒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答道。

“哦？那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老人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似的。

“或许我应该问您一个问题。”小舒客气地提醒着老人。

“问吧。”老人摊开双手。

“您、还有让我给您送信的那人怎么跟普通人都不一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小舒的头微微上扬，微笑着看着老人的眼睛，有意展示着自己的机智，他自认为自己问的这个问题相当有水平，一个顶三个。

“小子……你是不是拥有那种能力？”老人并没有遵循问答游戏规则，而是直接反问道。

“什么？”

“原力感应！”

“什么原理感应？”小舒表面装疯卖傻，但实际上他已经隐约猜到这个词一定跟自己的感知力有莫大的联系，终于看到关于自身秘密显露出的一线曙光，小舒心潮澎湃，顾不上老人在这场游戏中的犯规行为，心甘情愿被老人牵着鼻子走。

“不用装了，早该猜到你有这种能力的，不然白沐也不会找上你……”老人说这话时面不改色，神情沉稳至极，似乎即使知道少年拥有这种特殊能力，也是不足为怪的。

小舒现在可以100%肯定这老人非池中之物：“您说的是能感应到人类所思所想的那种特殊能力吗？”小舒的心跳开始加速、大脑开始充血。

“你说呢！”老人用肯定的语气反问道。

小舒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坦白，即使这已经是不言自明的事实了：“您把这种能力称作原力感应？”他的心狂跳着，血液冲刷着他的耳神经发出“滋滋”声，犹如点燃的导火索……

“还不承认？没关系的，我不会对你怎样的！”老人虽然步步紧逼，可表情却愈显轻松。

“您是怎么猜出来的？”小舒间接承认了这个事实。

“就像你猜测我“不是人”那样，就这么简单。”老人以同样的方式承认了另一个事实，这显然是一个友善的举动。

“那您知道我是谁吗？”老人的答复让小舒彻底撤下了心理防线，让他觉得心结和秘密又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这个倾诉对象不仅可以吐露心事，似乎还可以解决实际问题，于是灵光一闪间，直接祭出自己的终极之问。

他耳中的导火索之音变得愈发清晰……

“呵呵，又是这个问题，让我想想……上次问我同样问题的那个人似乎也是你这般年纪，后来这个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我也无法给你答复，得你自己找答案，毕竟你有那种特殊能力……”老人突然间陷入沉思之中，一边思考人生一边追忆往昔。

“那您是怎么答复那那个人的？我想听听。”小舒满怀渴望地问道，希望从别人的答案里得到一丝线索。

“那个答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错了也不一定呢……那件事距离现在太久远了……”

“有多久远？”

“三百多年吧……”

“三百多年！”

“请问……您现在贵庚……”小舒咽了口唾沫。

“我都忘记我具体存在有多长时间了，七万年？或许是八万年……”老人皱着眉头努力推算着。

小舒瘫坐在椅子上，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埋藏着的成千上万吨tNt被那根导火索引爆，炸得他脑浆剧烈翻腾、晕头转向，但他很快挺了过来，毕竟从小到大他见过的奇事也不少，大脑皮层早已皮糙肉厚。

他克制着爆炸余波带来的震动努力保持清醒，端详着面前这个老人，活了几万年的老人就长成这个样子？这是在胡诌八扯？还是老人的大脑因岁月摧残而退化变得谵妄痴呆了？

“记起来了，应该是十万年！”老人挣脱回忆给出了确切答案：“是不是难以置信？就跟你能原力感应一样不可思议！”

“是的，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保持着这副模样吗？”小舒的大脑里产生了无数个为什么，它们相互踩踏、拥挤，将他的大脑搞得一片狼藉，他确信如果自己继续追问下去，一定会诞生出更多的为什么，可这个世界上谁能承受得了秘密的诱惑呢？

“怎么可能！这只是一具肉体凡胎而已，早晚都会消失，有谁可以永生不灭呢？”

“你曾经……到底……”小舒竟一时语塞。

“在历史的长河里，我曾以各种生命的形态存在着。我变成过默默无闻、静止的参天大树，静静感受着曼妙时光的流逝、承受过无尽的远古风暴；成为过能开出妖艳花朵的荆棘丛；甚至做过被遗弃在生命之角的某种微不足道的瘦草；我变成过各种温顺的、刚烈的、形态各异、大大小小的动物，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远古荒野，感受着畅快淋漓的极限速度与狂野激情；翱翔在蓝色九天、傲视万物；潜入深海九幽，探索着几乎没有生命存在的绝世妙境；我也曾试着成为嗷嗷待哺的婴儿、多愁善感的女人、狂妄自大的男人，直到此时此刻成为我现在这副模样。”老人的这番话如同在描述一部生命的史诗，他且说且陶醉，仿佛此时此刻他正在成为各种生命的承载者，回味着、感受着彼时彼刻。

小舒辛辛苦苦、规规矩矩构建了多年的认知大厦，被老人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语轻松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