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警惕已起
第32章 警惕已起
芙蓉院作为顾府后宅数一数二的宅院,其布置格局,院中景致都是极用心的,由此也能看出,顾言熙在顾府受到的宠爱和疼惜有多重。
顾慎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花厅里,脸色平静的看着花厅里的一桌一椅,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嘴角微妙的勾出讽刺的冷笑。
真不愧是顾府最受宠的三姑娘,就连这花厅里随便挂着的一幅秋山山景图,也是出自吴全子大师的手笔;这样的一副随便挂起来的画,他自己书房里珍藏的任何一副都比不过;看来他的这位大哥,还真是对他的幼女疼爱到了极点。
但,这幅疼爱人的手段,却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
这些年来,他怎么可能会不知府里下人在背后对他的议论,又怎么可能听不到京城之人在私底下对他的嘲讽,就连父亲在面对他时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每每想到这些,他都要拿出所有的定力来控制着自己,只有这样做,才能将心里汹涌翻腾的怒火尽数压制。
这些年来他卧薪尝胆,不断地给世人留下无能的一面,为的就是将来某一天,待他一鸣惊人,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讽刺过他的,甚至是欺负过他的人全部都后悔当初那般对待他。
所以,这么多年,他无论承受多少的嘲笑他都像是看不懂一样,为的就是终于有一天定会到来的大计;只是没想到,他的计划眼下却因为江琴那个蠢货而生了变化。
想到顾谨看他的眼神,他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他的这位大哥,也不算是白担了父亲对他的看重,官场上的历练和生活中的智慧让他成为不可小觑的存在,看来他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想要打消大哥对他的注意,必须要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
江琴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她是生是死对他来讲都没有多大的影响,这样一个愚蠢到极点的女人,他也不希望她能够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怀他的计划。
只是,她却拖累了他唯一的儿子,对于顾言轩他始终是疼惜的,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为江琴的愚蠢买单。
所以,在一番思考下来,他主动来找顾言熙,为的就是希望这小丫头能够在大哥和父亲面前为他那个憨厚的儿子说几句好话;在顾府,他从来都没有小觑过顾言熙在父亲和大哥心里的位置,也只有江琴那个蠢货,敢真的伤害顾府的这位小祖宗。
当顾言熙换了一身简单大方的襦裙出现在花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那‘一无是处’的二叔背对着她站在花厅的正中央,微微仰着头,似是在专注的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山景图。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在心里暗自嘲笑她二叔在不懂装懂,吴全子大师亲手绘制的秋山山景图,就算是挂在市上变卖,那也是一笔不少的价钱;且吴全子的画向来意境深远,只有真正的懂画大家才能欣赏到其中的真意,想当初,她也是在父亲的指点下,才真正的看明白这幅秋山图真正要表达的含义。
似她二叔这般只会招猫逗狗、夜宿花魁闺房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得懂吴全子的画?
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之后,顾言熙早就不会轻易地给人下判断;尤其是她的这位二叔,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
所以,见顾慎背对着她欣赏吴全子的画,顾言熙一边朝着花厅里走着,一边娇憨可人的开口,“二叔也喜欢这秋山山景图吗?听父亲给我说过,说这吴全子虽然给这幅画起名叫山景图,其实他要画的并不是这满山的景致,他真正在画的是山景图里的那一座茅草屋;吴全子大师是当世大家,连做个画都喜欢故弄玄虚,恐怕也只有像父亲和二叔这样的懂画之人才能看得懂这幅画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吧。”
听到顾言熙稚嫩柔软的嗓音,顾慎飘远的思绪立刻就被守护来。
脸上阴沉深意的表情被他立刻收起,待他转过身时,立刻就朝着顾言熙露出一个跟往日一般无二的亲和笑容,“娇娇真是说笑了,你还不知你二叔我有多大的本事?你要是问我多大个儿的蛐蛐斗架能斗赢,什么品种的鸟儿叫声最好听,二叔还能对你娓娓道来;只有这吴全子的画,我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懂的,若不是你告诉我他真正想要画的是画中的茅草屋,我恐怕到现在还在感慨着吴全子大师对画果树还是挺有心得的。”
看着顾慎那一脸的真诚笑容,顾言熙也做出被他的话逗笑的模样,果然,她这个二叔当真没有承认他能看懂此画,看来他还真是深不可测;难怪上辈子,连父亲和祖父都被他表现出来的纨绔无能给欺骗了。
看着院中伺候的丫鬟奉上香茶,顾言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二叔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看着面前这气定神闲的丫头,顾慎敏锐的察觉到她跟过去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想起今天来此的目的,顾慎也不多寒暄,直接开口道:“娇娇,我已经知道你二婶这些年来对你做的那些事,她这个人,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宽容雅量,没想到现在年纪越大,越是容不下人,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多疑而无端揣测一些莫须有的事。”
顾言熙知道顾慎口中的‘莫须有的事’指的是江氏说他倾慕她母亲的那件事,想起这件事,顾言熙的心情就跟吞了苍蝇似的,看向顾慎时,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几分。
顾慎继续道:“你二婶心胸狭隘、奸诈阴狠,将来就算是被撵出顾府,也是她咎由自取;只是你轩哥哥却是被她无端连累,我已经确认清楚,这一切都是你二婶造的恶果,你轩哥哥是因为要保护她,才站出来替他顶罪。娇娇,你轩哥哥是无辜的,他可不能就这样被你二婶连累啊。”
顾言熙听明白了顾慎话里的意思,“二叔是想要我去父亲和祖父面前为轩哥哥求情?”
顾慎一喜,道:“没错,娇娇,二叔知道你在这整件事情上受了很大的委屈,这个时候要求你去求情,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你;但是二叔也是没有办法了,你轩哥哥从小就十分疼爱你,你也不好看着他被他那个恶毒的生母连累,从此被撵出家门吧。”
顾言熙放下手中的茶盏,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此时的她看上去明明是一副白雪玉人般的玲珑模样,但从她身上散出来的距离感,却是让任何人都无法轻易靠近她。
看着这样的顾言熙,顾慎下意识的就敛紧了眸子;看来他先才的感觉并非是错觉,他的这个小侄女还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顾言熙并未立刻答复他,而是开口问,“二叔,二婶婶这些年来也算是为你生儿育女,对你真心相付,如今她犯下这么大的错,你对她可有相救之心?”
顾慎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顾言熙会朝着他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在他的心里,几乎早已不再将江氏当成妻子来看待,确切的说从当年决定迎娶她为妻的那一刻,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将她看成一枚棋子在利用;他不甘心一直生活在兄长的影响之下,渴望向世人证明他的能力丝毫不逊色于他顾谨。
只是,从小到大他得到了太多的慢待,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一个废物,为了迎合众人心目中的他,他才会让自己娶了好控制且身份低的江琴;原本还想着,只要她是个听话的,将来待他出人头地,一定会给她该有的体面。
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多愚蠢的事,所以对于这个愚蠢的女人,他自然不会再有半分的留恋。
只是眼下听见顾言熙这么问,他却不能这样回答她。
而是一改先才的迫切表情,露出心痛难舍的模样,对顾言熙说:“娇娇,你也看到了,你二婶婶做了太多错事,我就算是想要帮她救她,也是无从下手;眼下,我也只能尽全力保住你的轩哥哥,至于你二婶婶,看在多年夫妻情义的份上,我会求父亲和大哥不要将她送去官府;顾府京城外面有许多的庄子,我会让人将她送去那里,给她安定的生活,也算是全了我们这段多年的夫妻感情。”
听到顾慎这么说,顾言熙忍不住在心里出冷笑。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她这个二叔居然会是个如此心狠的人。
将江氏送到庄子里,说好听点是给撵出顾家的她一个容身之处,可其实,也是相当于将她丢弃,让她的下辈子都被幽禁在庄子里,任其自生自灭。
看着顾慎对江氏做出来的这些事,顾言熙在嘴畔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眼下,她更加确定当年祖父的病死很有可能跟她这个好二叔有关,他连对待自己的枕边人都能做到无情无义,对待祖父,他又如何能下不去手呢?
掩在袖下的手慢慢的收紧,顾言熙抬起头看向她的好二叔,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下,答应了他:“二叔放心,我一定会像祖父求情,说服父亲不要治罪与轩哥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顾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言熙看着顾慎放松下来的表情,眼底却腾起一抹雾气,清亮的双瞳,幽幽的看着面前这状似无害实则却藏了无数秘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