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 最初的鬼皇
良久，电梯门打开，焚烧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漆黑中只有一条微微发亮的通道，通道两侧点着红色的杯蜡。借助昏暗的烛火，他们这才看清眼前的事一个类似佛寺的空间，通道从一座三四米高的鸟居下经过，鸟居上的朱漆鲜红发亮，就像是刚刚才刷上去的一样。
整个空间寂静的可怕，像是郊外无人的废弃寺庙，唯有烛火静默的燃烧。
黑暗中矗立着高大的木雕，木雕前悬挂着纱幕，隐约是金刚或者恶鬼的立像，身上缠着纸编的白绳。在神道教中这种纸编的绳子被称为“幡幢”，既有神圣的意思也有封印的意思。
曰本的神社中供奉着千奇百怪的东西，介乎鬼神之问，神官们用幡幢缠好那些泥塑木雕，以免它们作恶。杯蜡的亮度很有限，雕塑的头部都隐没在黑暗中，它们似乎在低头俯视着踏入这里的人，赫赫声威。
周围还摆放着各种祭祀用的器物，木质的肩辇上摆放着神龛，神龛中端坐着不知名的古神，肩辇上缠满手臂粗的紫色绳子，便如龙拱卫着神的御座。
一瞬间，陈彻快速出枪，朝着前方射击，剧烈的枪声回荡在陈彻的耳畔，泛着银光的剑刃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明晃晃的像是月牙，一轮月牙横在空中，守护在久远白夜的周围。
“怎么了？”久远白夜问。
“影子，我看见了重叠的影子，这里有人，而且就在附近。”
陈彻趁着警戒的空隙，将弹药重新填装。
“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所以我只开了一枪。”
陈彻也开始环顾，无论怎么确认，但风反馈给他的信息只有两个，所以他只开了一枪，因为他不确定，只是下意识的开枪。
情况僵持不下，无法确认敌人方位的他们依旧停驻在原地，没有行动。
“欢迎光临，两位客人。”
一瞬间，陈彻将枪剑指向前方，一位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木雕的下方。
“安倍晴吾？”
炽热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陈彻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忽然出现的人，正是安倍晴吾，或者说真正的安倍晴吾。
“是我，我们又见面了，上杉家主。”
安倍晴吾轻笑，他自黑暗中走出，暴露在烛火的光线下。
“上杉家主不需要这么警惕，我可是没有恶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进来。”
安倍晴吾停在离陈彻十步的距离，这让陈彻有些惊讶，这个距离刚好在他攻击范围的极限。
陈彻与安倍晴吾对视一眼之后，便将武器放下，但安倍晴吾依旧站在原地，陈彻有些失望，看来对方应该是对剑道方面非常了解，即便陈彻将剑收入鞘内也没有放松，毕竟有时候鞘内的剑比鞘外的剑更快。
“上杉家主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吧?那么，就让我充当一下导游好了。”
安倍晴吾依旧保持笑容，这让陈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非常讨厌这种笑容。
安倍晴吾说完后便转身前进，陈彻的手有些意向，但被久远白夜拉住了，很快陈彻也明白过来，对方不是这么容易就会暴露破绽的人。
两人眼神对视，随后便跟了上去。
两人跟在安倍晴吾身后穿过一层又一层帷幕，直到一盏长明灯照亮了他们的眼睛。前方是一座高大的影壁，影壁通常修建在大门的前方，用于阻隔路人的视线，在堪舆学上说，也是拢住宅邸风水的风水墙。
影壁并不罕见，但如此高大的影壁却绝无仅有，它大约有四米高，直通楼顶，顶部鎏金，宽度超过十米。
在这面巨型影壁上，画师大胆地运用铁锈红和靛蓝两种色彩作画，半人半蛇的巨人们彼此拥抱，长尾缠绕在一起。男性巨人威武狰狞，女性巨人端庄慈柔，口本神话中的诸种妖魔围绕着他们，巨人们的背后生出无数的手臂，持着不同的武器和妖魔战斗。
“这是从家族神社上复制下来的，并不稀奇，接下来才是这里独有的。”
安倍晴吾像是真的导游一般给他们介绍，虽然这处景点有些奇怪。
陈彻没有在意，这幅画他曾经见过，是他成为上杉家主的第七天，神官领着他进入本家的神社，给他细心的介绍家族的历史，家族的历史很少使用语言叙述。
因为这是不传之秘，就像是中世纪的炼金术师一般，他们使用各种隐喻来记录炼金实验，有些不是本人都看不懂，家族也是如此。
他们将历史由壁画的形式表现出现，如果不是家族历代传承的神官们解读，就算看到了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接下的壁画是他没有见过的，这是典型的浮世绘色彩，靛青与朱砂红大面积的铺盖，形成夺目的光彩，云母粉所点缀的白云在壁画上层层叠叠，一群人端坐在云彩上，他们的手高举，似乎在用力承托什么，在他们的上方是铜绿所作出的无法判断其形状的类似扭曲黑洞的事物。
“这是安倍晴明率领神官们自神国遗址归来的画面，神国的土壤是凡人无法理解的形式，所以神官们用珍贵的铜绿来作画，并画出当时天空扭曲的边缘作为土壤形象的表现。”
陈彻一句话没有说。
安倍晴吾将长明灯上的灯罩拿下，刹那间光明占据了视野，同时也将壁画更加完整的显露在他们的眼中。
壁画是连续的，单看一幅画很难其中的意思，安倍晴吾在一幅画上停驻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简单的介绍几句便领着他们观看下一个。
渐渐地，这幅画所记述的历史便完整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画面上一位人影四处游说表演，在世人的面前显露神迹，起初相信的人并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显露的神迹越来越多，跟随在他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天皇也听闻此事，并将这位能够展露神迹的人请入皇宫。
人影在天皇面前表现了诸多神迹，并降服了一只潜藏在皇宫内的鬼怪，天皇因此非常信任他，并委以重任，人影开始四处讨伐鬼怪，但讨伐的鬼怪越来越多，人影似乎力不从心，接下来的画面是他饮下了一瓶由赤砂红所描绘的液体，人影饮下液体随后讨伐了一个由鬼怪所组成的国家，人影的名声从此响彻全国。
人们簇拥在他的周围，而画像上的人影却显露出了不同的姿态。这里画面由云母粉与靛青一分为二，形成白天与黑夜，白天的人影依旧如初，但黑夜的人影却多出了利爪与羽翼，纤细的漆黑尾部似蛇一般环绕在人影周围。
“这位你们应该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安倍晴吾忽然转身，陈彻与他的目光相接，看到这里陈彻大概猜测出来了，壁画上的这位人影大概就是……
“这位就是我的祖先，最初的鬼皇-安倍晴明。”安倍晴吾轻声说出言语中的感慨让人猜不透他的意思。
“初代鬼皇不是源赖光大人吗？”陈彻疑惑地问道，无论是羽生末圣还是上杉越都说初代鬼皇是源赖光，但安倍晴吾却说初代鬼皇是安倍晴明，他有些不明白。
“源赖光的确是鬼皇，但也不是鬼皇，你也应该猜出来一些，源赖光并不是由鬼成为皇，他只是血统太高了，以至于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鬼。”安倍晴吾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就像是上一任上杉家主一样，你说她到底是皇，还是鬼呢？”
“绘梨衣她……绘梨衣她是皇，可以生活在阳光下的皇……”陈彻沉默许久，轻轻的说出答案，这句话不像是对安倍晴吾说的，像是他对自己说的。
“源赖光大人的确是鬼皇，但不是由鬼成为皇而是皇中的鬼，安倍晴明不一样，他是鬼之子，真正的行走于失控边缘的半妖。”安倍晴吾转过身面对壁画。
“言灵所表现出的能力不同，而在曰本这里，言灵并不是单一的学术名称，而是被具化成某种真实存在的事物，民间将其命名为鬼，并对其进行排列，形成了所谓的百鬼。”
壁画上的鬼怪在夜晚结伴而行，浩浩荡荡的行走在街道上，这是曰本最黑暗的年代，无数的鬼聚集在一起，他们单独看来十分弱小，但聚集一团之后就连家族都不能消灭他们。
他们分割白天黑夜，在夜晚大行其道，这些鬼的能力各有不同，人们经过观察后将其各自命名，并记载在书页上。
“安倍晴明的言灵是被称之为觉，觉是一种十分弱小的鬼，只能够蛊惑人心，而且只能够蛊惑一些普通人，对混血种而言这点影响根本微不足道，但就是这样的言灵，被一些特殊的人利用了，他们大范围的蛊惑人民，让他们相信自己拥有名为阴阳术的特殊能力。
愚昧的人们非常容易受到蛊惑，更可况面对精神系言灵的力量，这个势力便在普通人中扎根了，这本来是阴阳术的真正面目，这只是虚假的谎言，用来欺骗世人的谎言，但直到安倍晴明的出现。”
安倍晴吾将灯光指向一副壁画，上面是人影向人们展露神迹的壁画。
“安倍晴明是个史无前例的天才，他洞悉了龙族言灵的秘密，我们是白王血裔，白王的属性是精神，为什么我们可以使用其他四大系的言灵呢？原因是精神能够操控其他元素，言灵·觉是精神系的言灵，那么言灵·觉能不能操控其他元素呢？
安倍晴明怀着这样的疑问开始研究，言灵是龙族文明的精华，但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黑王与其他贵族一同开发的技术，而不是生而就有的天赐，这是技术，技术是可以改进的。
他找到了核心，言灵是唯物的也是唯心的，只要他相信，同时人们也相信，那么阴阳术就可以成为真实。”
“你听明白了吗？”安倍晴吾说道这里转身望着陈彻。
陈彻想了一会，随后摇头，他听懂了一些，但还会有些不明白。
“也对，神官们应该还没有时间将这些知识传授给你。”安倍晴吾摇了摇头，“那么先给你说个典故吧，也方便你理解。”
【晴明:“你认为世界上最短的咒是怎样的?
博雅:“最短的咒?别让我想来想去的了，晴明，告诉我吧。”
晴明:“哦，世界上最短的咒，就是‘名’。”
博雅:“名?”
晴明:“对。”
博雅:“就像你是晴明、我是博雅这类的‘名’?”
晴明:“正是。像山、海、树、草、虫子等，这样的名字也是咒的一种。”
博雅:“我不明白。”
晴明:“所谓咒，简而言之，就是束缚。你知道，名字正是束缚事物根本形貌的一种东西。假设世上有无法命名的东西，那它就什么也不是了。不妨说是不存在吧。”
博雅:“你的话很难懂。”
晴明:“以你的名字‘博雅‘为例，你和我虽然同样是人，可你是受了‘博雅’这个这咒所束缚的人，我则是受‘晴明’这咒所束缚的人。”
博雅:“如果我没有了名字，就是我找个人不再世上了吗?”
晴明:“不，你还存在。只是博雅消失了。”
博雅:“可博雅就是我啊。如果博雅消失了，岂不是我也消失了?”
晴明轻轻摇摇头，既非肯定，也非否定
由此可见，“咒”在阴阳道里而是种飘渺和神秘的存在。
世上的事物只要有一个名字，即存在着一种束缚。只有认识到世界上存在着这一事物，并给他命名了，那么就是对这种事物施咒了。
另外，当信奉或者崇拜这一事物的人越多，它所获得的力量就越大，久而久之它所具有的灵力就会被认为是“神”。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咒”就是人心的力量。】
陈彻耐心的听完，当安倍晴吾说完后，陈彻立刻提问。
“这是什么意思呢？”
安倍晴吾耐心的回答。
“就像安倍晴明说的，（源博雅）被名所束缚，这是言语的力量，那么你想一想，当全曰本都相信阴阳术的存在，会怎么样。”
陈彻一下子惊醒了，他话语凝重。
“那么当安倍晴明说出咒语时，人就会认为那个咒语会引起神奇的力量！”
想到这里陈彻不由得在内心吐槽：【什么AIm扩散立场。】
安倍晴吾就像是终于让学生听懂了高数的老师一样激动地拍了拍手心。
“不错，这是通过精神暗示的方式来聚集他人的精神元素，但阴阳术的名声并不大，因为言灵·觉的存在并不多，阴阳师这个团体也不多。
于是安倍晴吾开始在全国宣传，鬼的四处横行无意中造就了他，每到一个地区安倍晴明就会帮助那个地区人们解决鬼怪，人们看他解决了强大的鬼怪，也纷纷认为他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于是相信他的人越来越多，他可以释放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强大，终于，全曰本都知道了他是位强大的阴阳师能够释放五行之力消灭横行的鬼怪，连天皇都召见了他，入驻京都，成为了大阴阳师。
意气风发的他甚至认为皇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进入本家，希望安倍家可以成为上三家，面对傲慢的安倍晴明，皇亲自出手，安倍晴明的力量自然是极强，但这样的力量存在极限，他的言灵依旧是觉，只不过他将觉的力量发挥到了最大，他依旧不是皇的对手。
被皇打败的他心灰意冷，独自外出，四处挑战鬼，希望能够在弱小的鬼身上找到自信，鬼的确是弱小的，但他忘记了为什么本家的皇会驻守京都，而不是结束鬼的恶行，因为有些恶鬼他们肆无忌惮的饮用龙血，他们并不强，但足够疯狂，而且数量众多，如果与其对抗连皇都会被恶鬼撕碎。
安倍晴明被恶鬼重伤，逃回了自己的家乡，在家乡，他饮用了家族珍藏的古龙血，他的血统在一瞬间突破了临界血限，到达了皇，甚至超越了皇，就连弱小的言灵都进化，他本该就此堕落，成为死侍，但他没有，反而压制了体内的龙族基因，他成为了鬼，但也成为皇。”
陈彻的注意力被最后的壁画吸引，那副画之前看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现在看来描绘的正是安倍晴明皇与鬼的两面。
“安倍晴明将重伤他的鬼连同他的国家毁灭，连本家的皇都为之震惊，他明白安倍晴明的力量超过了他，之后本家承认了安倍晴明的地位，尊称为皇。
涅盘重生的安倍晴明不再傲慢，没有要求安倍家入驻本家成为上三家，他将家族分化出去，继承皇血的命名土御门，而继承鬼血的则是御门院，但我不同，我既不是土御门也不是御门院，”
安倍晴吾的语气瞬间变得傲慢，背后的人影不断变化，陈彻的手不受控制的握住腰间的剑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安全感。
“我是安倍，安倍晴吾。”
漆黑的尾部如蛇一般环绕在他的周围，眼前的安倍晴吾就如同壁画上的安倍晴明现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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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若修罗，魂如飞鸟，开眼见世间，国目即地狱。”--安倍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