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落败
“久违的伤痛。”
这不在帕洛斯预料之中的伤痛并没有让他惊慌，反而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了满足的意味。
伴随肌肉被拉扯撕裂以及血液飞溅的声音，染有血迹的弩箭被扔在了雪上。
范海辛没有在帕洛斯处理伤势的时候攻击，并非不想，而是不能，这个言灵能让他无视距离，而且由于并不需要任何辅助与前置的缘故，所以能够在对手任何动作的空隙之中以不可能的角度让对手丧失格挡的机会直取其性命。
只需要给予他一个机会，那么他就会化作绝不会失手的刺客，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对手不是眼前的帕洛斯的话。
“伤势恢复的好快。”
就在范海辛思考接下来的攻击时，帕洛斯那被弩箭所深深刺入的伤口便不再有血液流出，对于治疗有着相当深入学习的范海辛只一眼便判断出，帕洛斯的伤势已然恢复如初。
他原本想要通过不断制造伤口让猎物疲于应付他让其无法处理伤口最终流血死亡的想法，面对帕洛斯所展现出来的恢复能力面前，显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所以只能寻求一击毙命么。”
范海辛在过去的人生中也曾遇到这样的敌人，那是一位在北极的冰川中苏醒的水系的三代种，那无论受到多少伤害，只要无法使其一击毙命，便绝对不会走向死亡的生命，时至今日，范海辛也依旧历历在目。
当时的他非常干净利落的切断那位三代种的脊椎，随后又搅碎了其心脏以及大脑，这三次攻击都在同一时间发生，由此范海辛才终于将其击杀。
不过范海辛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还是那位三代种太过傲慢了，自认为范海辛那贫弱的攻击绝对无法走向死亡，所以一切的破绽都没有任何掩饰的显露出来。
于此才让范海辛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但眼前的帕洛斯是更加强大的敌人，坚不可摧的铠甲，无双的武艺，出色的头脑以及恐怖的直觉，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战士。
他们之间虽然交手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双方都在试探，实力都有所保留，但心中都明白，对方绝不是会轻易暴露弱点的存在。
所以就算看出了对手身上的破绽，也只会认为是陷阱。
就像那铠甲的缝隙，范海辛只是攻击了两次便被帕洛斯抓住了机会，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双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攻击都互相铭记于心，随后快速分析，并以那些获得情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战术。
虽然说了这么多，但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便完成了，战场上没有给予你思考的机会，所以只能将思考化作本能，让大脑脱离意识去自己思考。
“嘭！”
厚厚的雪原像是翻滚的长蛇一般扭动着身躯，那两个身影化作了无法看清形体的黑影，在雪原上不断的碰撞。
范海辛像是一位将孤独的夜色披在肩头的贵族，而帕洛斯则是这寂静雪原的化身一般。
不断的有树木倒塌，这片雪原的寂静被彻底的打破了。
战斗的局面并不乐观，但范海辛依旧以自己那出神入化的剑术以及不断刷新帕洛斯认知的直觉与想象与他不相上下。
猎人的宿命就是追逐猎物，这一点是刻入范海辛骨髓中且无法更改的本能。
帕洛斯的动作明明简单到让人感到笨拙，但范海辛始终无法躲避其攻击范围。
“非常擅长应对我这样的对手啊。”
在使用了几次此前从未展现技巧被对手驾轻熟路般的化解后，范海辛明白了眼前的帕洛斯非常熟悉像他这样类型的对手可能会采用的招式。
这也证实了帕洛斯此前所说的情报——在萨拉雷德尔也存在拥有与他类似言灵的战士。
帕洛斯非常熟悉与擅长应对像范海辛这样的对手，但范海辛对于帕洛斯则非常陌生，一切的情报都是在交手中获得。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战斗，双方的情报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对等的形式。
战局的天平逐渐开始倾斜，范海辛艰难的应对帕洛斯那时而试探时而长驱直入的攻击。
但便是如此帕洛斯的脸上依旧不见喜悦，反而凝重的观察范海辛的一举一动。
双方都是近乎完美的战士，这并不是全能的完美，而是将自身完美表现出来的完美。
范海辛会如何反击？
帕洛斯的心中不断的思索这件事，范海辛不可能就这样与他战斗下去，因为以目前的表现来看，如果不做出改变，那么胜利的天平必然会朝他倾斜。
会在什么时候反击呢？又会以什么样的招式呢？
明明胜利的曙光越来越近，但帕洛斯却如此谨慎的思考自己会如何被对方击败，因为曾经的他在重要的时刻，在那重要的时刻将要获取胜利的时候，被对手反败为胜了。
并且后来也因为类似的情况陷入了危机，所以在那之后，越是在这样快要胜利的时候，帕洛斯越是谨慎。
因为没有比陷入绝境之中握住武器的战士更加危险的存在了。
“来了。”
帕洛斯敏锐的察觉到了范海辛要反击了。
一支仿佛连阳光都被吸收的漆黑的弩箭穿过了溅起的积雪，这凭空出现的弩箭迫使帕洛斯原本挥出的剑以违背自己肌肉的方式收回，随后宽厚的剑背被弩箭穿透，但这也给帕洛斯调整身位的时机。
那弩箭险之又险的擦过帕洛斯的额头。
望着从自己额头飞过的弩箭，帕洛斯忍不住的想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
一直注视范海辛动作的帕洛斯可以肯定范海辛绝对没有使用弓弩的动作，但这近在眼前的弩箭将现实告诉给了帕洛斯。
范海辛也他无法发觉的手法使用了弓弩。
再一次从范海辛身上找到惊喜的帕洛斯又一次赞叹，他发自内心的认为即便在王国强盛的时期，范海辛也会是一名伟大的战士与英雄。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在躲避了这阴冷的弩箭后，帕洛斯的关节开始违背人体的转动，随后就像是没有惯性般的迎击范海辛的双剑。
手持赤白与血红双剑的范海辛此刻像是终于张开狰狞巨口露出獠牙的红龙。
飘零飞舞的白雪，寒冬中摇曳的流萤。
双剑以绵连不断的攻势将帕洛斯包裹，因为自身熟悉的攻击节奏被打断，并且为了防御那不曾停歇的双剑，帕洛斯迟迟无法找回那熟悉的节奏，同时他也明白范海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竟然没有一丝停顿么？”
帕洛斯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一样，按照常理来说双剑无论如何都会存在停顿交换力气的瞬间，这毕竟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
但范海辛的剑就像是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的战士一般，那交相辉映的双剑上，帕洛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停顿，任何让他能够反击的停顿。
只是一支弩箭，胜负的天平瞬间发生了翻转。
但前提是拥有能够瞒过帕洛斯的手法以及那出神入化的剑术。
帕洛斯此刻承认了范海辛，承认他能够成为他们之中一员，承认他是一位能够沐浴纯粹之血光辉的战士。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给予范海辛最后考验。
察觉到了帕洛斯眼神变化的范海辛心中一凝：
“要使用言灵了么？”
战斗在现在，帕洛斯只凭借了自身的肉体与武艺以及那铠甲战斗，一直不曾使用言灵，但帕洛斯眼神的变化让范海辛明白对方要动真格的了。
“会是怎样的言灵……”
帕洛斯的强大毋庸置疑，范海辛的父亲曾多次夸奖他的战斗天赋，在历代范海辛中他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因为拥有言灵·圣灵的范海辛仅他一人。
“真是过了好久。”帕洛斯静静地说：“象征生命的血，象征勇气的血。”
范海辛停止了动作，一切的动作都停下了。
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就像是一个无数孔洞且装满了水的袋子一样，一切的水分都从毛孔渗出，流过肌肤最后滴落在积雪上凝结成冰。
那紧握双剑的手低垂。
太突然了，突然到范海辛的大脑都没有转过，他明白这一定是帕洛斯的言灵所造成的，但他没有任何关于帕洛斯言灵的情报。
他的大脑想要努力的思考，去寻求那可能存在的破局之法，但思维像是沉淀的烟雾，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厚重。
【毫无胜算，战斗结束了】
没有机会了，范海辛清楚的明白这点，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机会，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液的流动，那不受自己控制的流动。
【是水系的言灵，并且能够控制液体么？】
他终于获取了关于帕洛斯言灵的情报，但现在太迟了，关于帕洛斯的言灵如何发动，又如何防御这两个关键的情报没有获得，而且他也没有机会获得了。
在帕洛斯的这个言灵下，作为生物，一个依赖水与液体的生物，在帕洛斯面前绝无胜算。
帕洛斯向前一步。
听到这个声音，范海辛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一切都结束了。
我要死了么？在这里，在这个……
他费尽全身的力气抬头望向那个悬挂在天际的星辰。
他要在快要获得纯粹之血的现在——死去么？
范海辛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迷茫的情绪，他甚至有些无助，他想要哭泣，但没有哭泣的力气，他想要抬手挥舞双剑，但没有战斗的力气。
在发出低沉的嘶吼后，帕洛斯来到了他的身边。
大剑于空中挥舞，随后消失于视野之中。
范海辛想要闭上眼睛，但那梦寐以求的黑暗并没有来临。
大剑没有砍下他的头，而是停在了他的面前。
面对这样的画面，范海辛没有一丝死里逃生的庆幸，他反而大吼：
“难道你要放过我么！”
“不要这么歇斯底里。”
帕洛斯尽力抵抗那不断袭来的疲劳以及睡意。
这是他没有像同伴们一样选择陷入沉睡，而作为一直清醒的代价，就像是冷血动物一样，他能够活动的时间并不多，如果范海辛能够察觉到这点，通过他那灵活的言灵与帕洛斯一直消耗的话，那么胜利必然是属于他的。
“优秀的战士，继续前进吧。”
帕洛斯用力的将那原本轻若无物的大剑抬起，随后竖直的楔入土中。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取走你们的性命。”
范海辛没有领情的大吼：“我将你击败了么！”
“是的。”
帕洛斯没有因范海辛的态度而气愤，自一开始他便从范海辛的剑上感觉到了那毫无生命热情的心，这位战士一直都在追求死亡，所以在战斗中他才能如此心无旁骛，并且……那超出他认知的双剑大概也是因为他那空洞的心吧。
“我能够活动的时间是有限的，现在的我就算想要移动也是没有可能，就算是那些失去心智的野兽也可以轻易的将我吞噬。”
帕洛斯没有隐瞒的意思，在他的心中范海辛必然会通过后面的考验，最终沐浴纯粹之血，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成为逐龙者。
“异乡人，你并没有对我们的王宣誓……”
明白帕洛斯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的范海辛直接将其打断，他说：
“无论是王亦或是其他的，在萨拉雷德尔之外都消失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范海辛不会对帕洛斯的王宣誓，也就是拒绝了帕洛斯。
但听到范海辛话语的帕洛斯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他也没有被范海辛打断而恼怒，反而很随意的说：
“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对于王……任何一个知晓王的功绩、实力的人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尊敬。”
“诚然你是一个异乡人，但我想知晓纯粹之血的你也应该萨拉雷德尔的名号。”
“永恒的国度、伟大英雄的故乡、逐龙与冰霜王国……”
范海辛自然是清楚这些的，关于萨拉雷德尔的任何情报，都在这千年之中被英雄的家族收集。
“但……尊敬啊……”
虽然知道这些，也明白萨拉雷德尔过去的强盛，但……说到底这些只是记载于文书上的只言片语，对于这些残缺的、拼凑的文字，产生类似尊重的想法，对于范海辛来说自然是不可能的。
对于萨拉雷德尔以及萨拉，他明白其伟大，但就目前来说，无法做到像帕洛斯那样的发自内心的尊重。
“只要你继续前进，那么你一定会明白的，为王挥剑，是一件那么值得骄傲，那么值得自豪的事。”
帕洛斯也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明白某些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就算是真的，说给别人也只会当做天方夜谭。
“我将坐骑交给你，继续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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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国度、伟大英雄的故乡、逐龙与冰霜王国
——节选·逆境文书·第八章·第一十三小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