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外国诗歌

因为已经是大师兄，每天拿着教材翻来覆去地看着背着计算着的时候自然占绝大多数。

既然沙志的一本印着大师作品的杂志也会被没收，当然其它的课外书不会多见，即使是武侠小说也一样。大师兄们只好天天拿着学校发下来的几本教材苦熬时光。

课外书很少见，但如《忏悔录》一样，时不时总会有几本抛头露面跑出来。

尽管那样的机会偶尔才会发生，尽管已经是大师兄，但如果发现了机会，大师兄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来一睹为快，而不论可以看多久。

上高三以后，早自习前大师兄们照样得出早操。这日早操结束后，当沙志爬到教学楼三楼楼梯口时，突然发现郭家宝已经手拿一本书站在教室后门处背诵着。

“这小子抛下大部队这么早上来，手中的书肯定不是教材！”沙志心念电转，立刻加快步伐向郭家宝走去。

果真，不是教材，是诗集。

经过软磨硬泡，早餐前沙志终于拿到手。当手指触到那本《外国着名诗人诗选》的一刹那，心头微微一震，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

文科班的语文老师自上学期开始任教，教沙志和他的同学们背过很多中国诗词，但外国诗歌完全没有涉猎。

对于外国诗歌，沙志知道的也就是雪莱那首着名的《西风颂》，还有普希金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对于前者，他只知道最后的一部分；对于后者，他倒是背得烂熟，写作文时曾经引用过无数次。

首先翻到目录，迅速扫瞄了下右边一栏，那里既有莎士比亚、雪莱、拜伦、济慈等早已熟悉的人，也有叶芝、缪塞、波德莱尔等只闻其名却无缘拜会的人，更有一些陌生得连听也没有听过的人。

带着欣喜带着崇敬，他迅速把目光移向左边。最上面的是莎士比亚的几首十四行诗，目录中直接写成了“十四行诗第x首”。

虽然是莎士比亚的作品，但取名却一点诗意也没有，与“春江花月夜”相比差远了，与“满庭芳”、“浣溪沙”、“水龙吟”等词牌的名相比也差远了。

就在目光还在被无聊的“十四行诗第x首”缠绕的时候，下面《一朵红红的玫瑰》的诗名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跃入眼帘。目光才及，立刻有了一种热烈奔放的感觉。

心动跟着行动，他迅速跳过目录跳过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往后翻到《一朵红红的玫瑰》那一页，快速浏览起来：

啊!我爱人像红红的玫瑰，

它在六月里初开;

啊，我爱人像一支乐曲，

美妙地演奏起来。

你是那么美，漂亮的姑娘，

我爱你那么深切;

我要爱你下去，亲爱的，

一直到四海枯竭。

.....

“太美妙了！”沙志立马被翻开的第一首诗折服。“不愧是从目录中跳出来的！”

他如此想着。当快速浏览完一遍在心中开始轻轻默诵时，女神的形象却已悄悄地浮现在脑海。

“当她款款而来时，多像一支乐曲美妙地演奏起来，多像一朵红红的玫瑰！不，一朵白色的玫瑰！

“但是，女神怎么能用‘我的爱人’来形容呢？假如，‘我的爱人’能换成‘我的女神’，应该会更好。红红的玫瑰非常浓烈，但是白色的玫瑰应该更好，更含蓄也更典雅。不过红红的玫瑰也很好，真正的爱情就得那样浓烈......”

不能去改动书中的诗句，但已经在心底悄悄地修改。不但是改动诗句，连原来的莲花也改成了玫瑰。虽然在那个黄昏已经做出冰封的决定，但是对诗歌的修改一定与那无关，他忍不住偷偷地瞄了一眼左前方。

可是，白色的玫瑰不在。“她，也许是站在外面吧？”怀着一丝期盼的念头，又把目光投向右前方，但是那里根本看不到那朵玫瑰，只得作罢，心中继续吟诵：

我和你小别片刻！

我要回来的，亲爱的，

即使是万里相隔！

白玫瑰不知道在哪里，他只好开始阅读诗人的简介：

“罗伯特·彭斯（1759—1796年），苏格兰诗人，在英国文学史上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他的诗歌富有音乐性，可以歌唱。生于苏格兰民族面临被异族征服的时代，因此他的诗歌充满了激进的民主、自由思想。他的诗歌歌颂了故国家乡的秀美，抒写了劳动者纯朴的友谊和爱情。”

罗伯特·彭斯，这是沙志第一次见到的名字，虽然是个外国人，但他的名字与他的诗立刻被沙志记住了。

沙志随即往后翻，当翻到拜伦的《我见过你哭》时，目光一下子就跳到了正文里面：

我见过你哭——美眼湛蓝

滴出晶莹的泪珠

在我想象里幻化成紫罗兰

滴着澄洁的露水

我见过你哭——璀璨的宝石

光泽也黯然收敛

怎能匹敌你嫣然的瞥视

那灵活闪动的火焰

如有夕阳给远近的云层

染就了绮丽的霞彩

.....

“天啦，这是怎样的一首诗啊！”沙志忍不住又偷偷朝左前方望了一眼，心中却在悄悄吟诵着“美眼湛蓝，滴出晶莹的泪珠，在我想象里幻化成紫罗兰，滴着澄洁的露水……”

可惜，左前方的那个地方仍然空空如也！

他只能想象着那里有一头秀发，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尽管不知道紫罗兰是什么模样，但在他脑海里，那一定是美丽的花，美丽至极的花。

“假如女神哭的话，是否也是‘美眼湛蓝，滴出晶莹的泪珠’，再幻化成紫罗兰……啊，虽然一定不是美眼湛蓝，但一定可以滴出晶莹的泪珠！

“但是，但是，又怎么能让女神滴出晶莹的泪珠呢？不过，太美妙了——这，怎么像是替我写的一样呢？”

沙志心中默默吟诵，心潮却在剧烈起伏。而尽管只是阅读了两遍，却好似已将整首诗背下来。

尽管知道拜伦是个了不起的浪漫主义诗人，但不知道拜伦为什么能写出如此优美的诗句，但此刻的他已经不需要知道，唯一要做的只能是为拜伦喝彩，为诗的译者喝彩。

内心无数的喝彩声中，他继续往后翻。

当翻到《犹疑》的时候，也许是心灵感应，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诗句——“这是友谊呢，还是爱情”。毫无犹疑，立刻开始浏览起来：

未见你时，我不悲伤，更不叹息，

见到你时，也不失掉我的理智，

但在长久的日月里不再见你，

我的心灵就像有什么丢失，

我在怀念的心绪中自问：

这是友谊呢，还是爱情？

当你从我的眼中消失的时候，

你的倩影并不映上我的心头，

然而我感到了不止一次，

它永远占据着我的记忆，

这时候，我又向自己提问：

这是友谊呢，还是爱情？

.....

怎么能与曾经的心情如此契合？他只有摇头。作者是波兰的密茨凯维支，这也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

但那些诗句，不就是他曾经胡思乱想过的吗？郭家宝对傅常婷的感情，他对女神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郭家宝与傅常婷之间是友谊呢，还是爱情？而他自己的呢？

他不由得迫切地想了解诗人有着什么样的来历。眼神却不经意间再次瞟了一眼女神的方位，但女神依然没在，座位依然空空。带着空空的感觉，带着丝丝的遗憾，他往下看诗人的简介：

密茨凯维支（1798——1855），波兰诗人。主要作品有抒情诗《青春颂》、诗集《歌谣和传奇》、长诗《克里米亚十四行诗》、诗剧《先人祭》等。作品反映了波兰人民反抗沙皇俄国统治的斗争，描写波兰的风土人情和自然景色。1855年诗人到君士坦丁堡，打算再度组织军队抗击沙俄但不久病逝。

沙志停了下来，心想诗人应该是位与肖邦一样伟大的人物。但这样伟大的人物的知名度却远远不及肖邦，他从未听说过“密茨凯维支”这个名字，估计同学中也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心中不禁大起遗憾之意。

下一页，仍然是一首密茨凯维支的诗歌，诗名很长叫《写在卡罗琳娜·雅尼什的纪念册上》，与诗人的名字一样很长，大概是写送别的，他决定跳过去先看后面的。当翻到雪莱的诗《大鹰》的时候，停了下来：

雄伟的鹰！你翩翩飞翔

在那迷雾笼罩的山间森林之上

你疾驰在朝曦的光芒里

像一朵鲜花

像一朵祥云飘飞

当夜幕降临，暴风雨快来到

你傲然别视那乌云的警告

雪莱和拜伦是英国两个着名的浪漫主义诗人，都被高一的《世界历史》教材提到过。沙志边看边想象着那种在云端之上俯瞰大地的感觉。

他生活在平原，从没见过鹰，也不知道鹰与雕、鸷、鹫、鵟等猛禽有什么不同。但鹰在他脑子里是勇敢的象征，是自由自在的代表。

同时，他还受中国古代诗歌的影响，喜欢比较短小精悍的诗歌。或许因为简短凝练，通常会浅显易懂，还比较容易记忆。

这首诗正合他的脾胃，他忍不住轻轻吟诵起来。

没等沙志吟诵几遍，郭家宝已经招呼一起去吃早餐。带着恋恋不舍的心情，沙志只能先放下书随郭家宝他们走出教室，边走边吟诵已经背下来的那首《大鹰》。

听着吟诵，郭家宝兴奋地说：“以前我特喜欢萧峰带领燕云三十六骑到少林寺闯荡的那段故事，酣畅淋漓，看得人热血沸腾。那一段我连着看了好几遍都觉得不过瘾。这首诗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但也将那种气吞万里的磅礴气势尽情地显现了出来。”

“一首外国诗歌，怎么扯到燕云三十六骑了？”李心刚说。

“不知者不罪！”沙志笑着看了李心刚一眼，“我以前基本上没看过外国诗歌。现在看那些外国诗歌，立刻感觉到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刚才这首诗名叫《大鹰》，是雪莱的作品。那气势的确是——，郭家宝已经说过了我不再重复。我只能说，我虽然没有见过真的大鹰，但好像那正是我想象中的气势与意境。还有，那首《一朵红红的玫瑰》……”

“肯定是有关于爱情的诗篇，”李心刚笑着打断沙志的话，“不看我也知道，看来有人要中毒了！”

“什么中毒？你让我先说完可以吗？”沙志马上说。

“真是中毒了。”李心刚接着说。

郭家宝笑着说：“在诗的意境中穿行，多么美妙，多么奇特的享受！以前，我们把课本中的古诗文基本背了一遍，但这些外国诗歌的风格很不一样，它们的感情似乎更加热烈，对我来说似乎是打开了心灵的另外一扇窗。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昨晚我拿到书，兴奋得几乎一晚没睡，一直在背诵。”

“同感，”沙志笑着看看郭家宝说，“一晚没睡？要保重，小伙子！”

“一定保重！”郭家宝嘿嘿一笑说，“我们说好了，你赶快看，差不多了还给我，千万不要再借给其他人。”

“什么叫‘差不多’？什么叫‘千万’？”沙志故意问。

“对，我还没有看，”李心刚小眼睛一眨，一脸坏笑抢着说，“我看过后才能还给他！”

“某人不是说怕中毒吗？沙志你抓紧，上午必须还给我，我也得还给人家。”郭家宝说。

“某人担心中毒可以不管他，”沙志瞅了一眼李心刚转过头对郭家宝说，“我得先摘抄一些认真背诵。好东西必须背下来记在心间，好东西更需要慢慢体会慢慢欣赏。”

“喂喂，什么情况，这么快把我给抛弃了，太不够义气！”李心刚貌似不满地说，“不管你们中毒还是不中毒，回去后必须让我先检查检查。”

“某人不怕中毒了？”沙志笑道，“而且，我还有点小好奇，这书从哪里来的？”

李心刚瞪了沙志一眼，跟了一句，“我也有点小好奇。”

“哎呀，你们俩，借给你们看已经不错了！”郭家宝不满地说。

“对啊，你怎么能不给人留点小秘密呢？”李心刚赶紧扫了沙志一眼说。

“某人刚才说他昨晚没怎么睡，”沙志看看郭家宝又看看李心刚，“我看啦，多半是从谁那里借来的。”

“谁那里？”李心刚故意问。

“一种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别的味道！李心刚，难到你没有感觉到？”沙志笑着说。

李心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嗯，好像有那么种味道！”

“好味道！”沙志又笑了。笑声中目光向前而去，却发现远处一道绿影闪过，定睛处柳叶兰正与胡霞、莫江慧等女生走了进来，言笑宴宴，脑海中顿时闪过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外国风劲吹中，来点中国风也挺好。文科班的女生多，漂亮的女生自然也多。沙志见着，心中不由得也微笑起来。

尽管郭家宝说要把书还掉，但已经被一帮男生发现。书被留了下来，留在教室后面传阅。

教室后面充满了欢乐之声，不但是沙志、李心刚、项得力、百事通等人背诵摘抄了不少，连不怎么与同桌打交道的章子强也摘抄了好几首，悄悄地在走廊上背诵《一朵红红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