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龙门地方,历来大规模征战数不胜数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房门，像是丢垃圾一般把自己丢到了宿舍的下铺上。
午夜十一点多，她刚一钻进被窝里，现实的压力就如狂浪般涌来。太久了，太久了，高度紧张的学习生活已经太久了。高考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台下的同学们麻木地做着卷子，台上的老师们徒劳地教着已经教过很多遍，可学生却还是没有太多长进的知识点。
拥挤的食堂，闷热的教室，早夏户外喧闹的虫鸣，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导致的斗殴、尖叫，然后被沉默的同学们以复习这种崇高的理由给摁死、抹杀，仿佛一切都要为“高考”这个所谓神圣的目标让道，一切只要是为了学生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谁又能说些什么呢？能上高中的人本就该是龙凤，他们击败了接近半数的中考考生取得了接受高中教育的资格，而这些人中的少数又凭借各种先天和后天的优势，尤其是个人能力取得了重点学校和重点班级的资格。这些压力是其他人施加给他们的吗？其实放弃是那么地容易，但是许多人还是习惯于把责任推给自己以外的人——
——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压力的主要来源，并不是自己。
时不时有同学承受不住压力回到家里直到毕业都再也不来，也有人直接选择明年再来。抑郁，家庭争吵，自杀，这些事情安静地发生又被安静地掩盖。娱乐成为了一种谬误和邪恶的东西，少数开明的家庭或老师会妥善利用这一点调解学生的压力——
——然而大部分人没有把握“度量”的本事。他们的凡庸让他们做不出对的选择，所以只能完全禁止娱乐，或者完全不管。
她回想这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对不久后的高考产生了看不到未来的迷茫……但是，她有特殊的办法。
床铺的木板缝隙里夹着一部老旧的手机，她窝在被窝里小心地开机，看到那微弱的信号和古早的系统界面，轻轻触碰那个兔耳少女的图标。
这部手机是她费尽周折挤出生活费偷偷买来的二手手机，并且花了不少钱借用了那个校门外工地上农民工的电话卡和身份证，这样才能在宿舍里偷偷地玩一会明日方舟。
这款游戏她已经很久没有玩过了，自从假期变成每个月只有半天，她连回家都做不到。
邮件里都是未领取的奖励，回归的活动正在闪烁，然而她完全不关心这些——只是切到那一章又放了一遍剧情。
她再次目睹霜星和罗德岛战斗，并且重拾久违的体温。
眼泪流了下来。并非是因为她被打动了，这段剧情她看了很多很多遍，早就滚瓜烂熟。
她只是借由自己在“霜星”和整合运动的剧情上，先前投入过的那些情感，来引起一场共鸣而已。那末世里感染者的怒吼与悲歌，那冲着帝国的光辉怒号的光明，异卵同生的人们命运交织，局部坏死的大地充盈着仇恨……
被套和枕头如同大地一般吸干了眼泪，她哭的悄无声息又稀里哗啦后藏好手机，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霜星，晚安。
明天，我也会加油的。
……再次睁眼时，她看见矿坑中因抽中黑签而哀嚎的感染者，和一旁侥幸没有抽到，在瑟瑟发抖中沉默不语的白发少女。
她不可能认错她的。
高考不复存在，欢迎来到这个生命与意志交织的考场，女孩。
·
“哈……哈……”
陈大口喘气提着双刀扶墙休息，你则在战术频道里揶揄她：
“陈晖洁女士，您的体能还有待长进啊。”
“你同我收声呀！”陈sir冲着耳麦吼道，“好担大旗咪*龙门粗口*呀！”
你呵呵一笑神经一动，一旁警戒的新军立刻冲向陈身旁举盾，为她挡下基本没人察觉到的隐秘狙击。
“加油吧，陈。”你决定继续在陈面前装逼，“我看好你的。”
“唯独唔想畀你看好啊！”
陈知道自己又被你帮了一手，不由得血压再次上涨，她立刻回身抄家伙带着新军继续反冲锋试图挽尊。
事实上这完全是没必要的，陈女士的发挥……出乎大家的意料。
相较于阿米娅有过小队指挥经验，在接手营级作战指挥时的有些措手不及，陈女士毕竟是军校毕业，虽然有些具体细节不知道怎么操作，但大体的指挥方向是对的。
分级指挥，各司其职，同时积极协调医疗人员和弹药补给，敏锐地察觉到战线的变化及时指挥。虽然由于对于新军的实力了解不够，出现了多次的调兵过多和过少导致的局部失利，但总体而言她算是个合格的指挥官。
当然，这也是和对面的整合运动比起来的。你用苍鹰在高空看了一眼对面的兵力调动，这个指挥风格应该肯定不是昨天跟你交过手的那几个英雄单位，而是整合运动的其他军官。总体而言今天的整合运动更像是械斗的程度，而不是前几天那种接近精锐农民起义军的水平。
你也早早估计到了这一点，这才直接放任阿米娅和陈晖洁接手这次的指挥，给二位刷一刷指挥经验和军中威望。
“……如果不是知道您并非穿越者，我都要以为您在刷陆军经验和将领特质了。”妖精点了根烟吐槽道，“这种你一拳我一拳的巷战械斗让我想起那个一到西班牙内战大家就集体派志愿军刷经验的那种，勃勃生机万物进发的感觉。”
你思索片刻，“你描述的应该是‘钢铁雄心4’这款游戏吧。博士们有一些人的确玩过这款大战略游戏，你描述的也确实是一种早期开局的玩法。”
妖精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啊……哎。”他望着战场吐出烟雾，“穿越者大多是孤独的。”
你耸耸肩，“我不这么觉得。他们往往有着碾压泰拉众生的信息优势，起码在某个较短的时间段里可以出人头地，体会平民百姓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巅峰，权势，财富，追捧，一切如潮水般涌来，新的羁绊足够填补内心的空虚……嗯？”
你发现苍鹰被击落了，而击落前它看向了……远方山丘上的那个人。
“找到你了，穿越者。”
你看向战场，此时临近下午三点，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再打下去整合运动就要顶着逆光和你们战斗了……于是他们选择了撤退，而陈和阿米娅一个在前线带头冲脸，一个在后方继续指挥，龙门治标兔子治本，龙兔合作，把这群敌人制成标本。
战斗确实已经没什么悬念了……但是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今天的进攻基本是袭扰和试探的程度。
你回到罗德岛驻扎的防区，水月立刻冲过来撞到你的怀里，“博士！您回来啦！”
“水月。”你摸摸他的头，拉着他一起坐下：
“加入我们。”
水月闻言点点头，“好的，博士，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样吗？”
“是的水月。”你轻轻抚摸水月的小脑袋，伸出手来与他击掌。
咕噜噜噜……
你和水月裹挟着大量的气泡坠入深邃的意识海洋。
“博士……原来……您真的也和我一样啊。”
水月惊讶地看着周围冷彻的海水，牵着你的手，与你一同沉入海洋深处。
“是的，水月。我们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沉重的动力甲拖拽着你快速下沉，“只要你能遏制住力量，保持本心，站在罗德岛这一边，我们就始终是同类。”
水月轻轻地点头，你继续道：
“水月，让我们开始吧。”
黑暗的海水中出现了些许光点，大量的药盒以及合成玉一瞬间砸入海水。
“博士，你要我看的资料我都已经记住了。”水月望着那沉入海底的物资，空闲的那只手向上抬起，于是无数的感染者从深渊浮起，掠过他自己和你的身体。
“您派遣可露希尔在不久前向整合运动占领区倾销了大量抑制剂和治疗药，由于占领区几乎没有对乌萨斯的贸易，因而通货很少，只能用合成玉与我们贸易。”
你点点头，“这样会导致什么？”
水月抬眼看向那些药物，幽蓝色的光辉在眼底闪烁，你赞许地点了点头。
即便你明天就被霜星他们打死，水月也能接过你作为人形超算的职能继续为罗德岛提供不可替代的高级算力——只要凯尔希能够稳定住他因为失去博士产生的暴走。
“——我不太明白，博士。”水月沮丧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水月，我与你心意相通。”你握紧了他的手，“我知道你只是不懂如何描述——是战争潜力，水月。”
“合成玉几乎是一切源石工业的原料，而合成玉的流出会导致工业合成玉不足。尽管事实上整合运动还能挤出不少合成玉，但他们的流通合成玉一定会大量流失，这会导致他们短期内生产短缺——”
“哦，我明白了博士！”水月兴冲冲地说道：
“您指的……是那些炮弹吧！”
“正是，水月。”你高兴地说道。
泰拉大陆上，源石炮弹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你昨天就仗着火炮优势重创了敌人的攻势，背靠龙门又让你们的补给线接近无限短，相当于弹药无限。
而整合运动的炮弹需要从后方运过来，虽然他们现在火炮数量多于你们，且过几天巡洋舰就要开过来给战场送上超口径的祝福，但他们的炮弹生产线肯定要减产的，毕竟你还打了一拳经济战抽了不少合成玉。那你就可以排兵布阵更密集一些，敌人炮弹反正不多，打完以后你直接摇人让五个新军围殴一个整合运动，形成具备人海冲死对面。说不定还可以试试组建简易骑兵队伍负责追杀敌人溃逃的部队扩大战果，或者搞点炸药包去炸巡洋舰。
合成玉的短缺还会造成他们精锐的装备出现损耗，以及后方经济不稳定，还有后勤性能的下降……只能说大部分感染者就是没法拒绝缓解疼痛的诱惑。
而水月之所以能判断出这一点，正是因为寄生于他，或者说……与他同化的大群让他得以进行大量运算和假定值来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做出置信度最高的估算，得出了与你同样的结论。
“之后呢，水月？继续说下去。”
“唔，对了，敌人应该会大规模动员吧？他们会把那些本来是好人的人，变成坏人来伤害我们。”
你明白水月的意思。他是在说……整合运动会直接动员所有可以动员的平民孤注一掷。
“恐怕还会有很多和阿米娅小姐一样大，甚至比她更年轻的孩子们，也会来伤害我们吧。”
水月轻声道。
“何出此言？水月？说说你的想法。”
水月有些苦恼，“我不知道，博士……但是，那边有一个我很讨厌的味道……”
一具看不清面孔的尸体坠入海水，而你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就是水月在看了pRtS中记录的数据后，在复杂的关系网中出现的那个似乎不存在，却又总是出现在整风运动的每个关键决策中的魅影。
“我看了您给我发的资料，那可真是……比我这辈子加起来读过的书都要多。”水月露出一个微笑，“但是我还是全部都看完了！啊，博士，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抱歉！”
你摇摇头，“别担心，水月。在这意识的海洋里，我们的时间非常充足，继续吧。你觉得那是谁？”
水月低头思索，目光看向深不见底的海水。你们就这样安静地坠落，就像溺亡下沉的孩子。
男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博士，那个人是谁不重要！”
水月兴奋地说道：
“重要的是——我们只要找到那个，可以把那个人也一起消灭掉的机会，把那些坏人一网打尽的机会就可以了！博士，是这样吗？”
你抬头看向那从海面上惊慌坠入汪洋，挣扎片刻后又一动不动的……庞大尸体群。他们都戴着整合运动的面具。
“是的，水月。坏人是谁不重要。”
“只要坏人都死光了，这个世界也就幸福了。”
你和水月在水底击掌，海量的数据从你们的身边划过，串联在一起的大群思维，正在进行精密的战争推演。
龙门注定成为许多人余生的温暖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