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逃狱
暝瞳站在冰雪舞面前，亦如几天前，只是冰雪舞的状态更差了。
“其实没想到，你还挺熬的，受了这么多刑竟还能撑，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施刑的人偷了懒。”
冰雪舞咽下喉间一口血气：“哦，是吗？那你要不要把那个人也抓起来严刑拷打一下？”
“那可不行，我还要拉拢民心，以德服人呢。”“拉拢民心，就你？若不是抓了满手的筹码让人不敢轻举妄动，你看有几个真心听命于你。”
“那也是我的本事，结果你看到了，还不是都要乖乖听我的话。至于那些死活不听话的......”
看到暝瞳充满恶意的笑容，冰雪舞突然心生不祥，一股冷意窜了上来。
看到冰雪舞有了变化的神情，暝瞳满意地一拍掌，笑道：“果然是聪明人，这么快就猜到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他们，该从哪一个开始讲好呢？”
暝瞳故作沉思了一下，然后开心地决定道：“那就从离开的先后顺序来好啦！莺歌和燕舞呢，不听话，所以两人跳进了寂沕后花园的岩浆池，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哦。火熠炘本来被我浸在玄冰寒池里，我看在羽辰的面子上想留她一命，结果她不领情，玩起了自焚，雨漻跳进池水同她一起死了。雪南薰嘛，当初为了维护你还朝我身上吐口水，她是你的表妹，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顾一下。就是身体素质不太好，没抗多久就疯疯癫癫了，风飔看了受不了，亲手杀了她又自杀了。至于碧璇和月晗夕，我还没来得及审问，就剩这么一对苦命鸳鸯了，我可得留着慢慢玩。可惜冰潇源死得太早，不然他作为你的亲弟弟，一定能享受到最高待遇。”
暝瞳说了半天，迟迟不见冰雪舞有反应，上前在她身上踢了一脚：“啧，怎么没点反应，跟个死人一样，和他们一样无趣。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吗？都是因为你啊，明明知道和我作对会是什么下场，我给过很多次机会了，可他们一次也不要，宁愿死，也要站在你这边，把希望寄托在你一个将死者人的手上，你说可不可笑？”
冰雪舞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暝瞳见状又道：“你不会要说光羽辰去哪儿了吧，他被我支走回了光族，估计等他回来，也就只能给那几个身体还留着的收收尸了。你还指望靠他护住寂沕那帮人，你也不看看他现在是听谁的话，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啊？”
冰雪舞闭上了眼，是啊，她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光羽辰身上呢，是她害了他们，又所托非人。
看到冰雪舞的反应，暝瞳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好了，这几日我也怪累的，没精力折腾了，来这一趟不过是跟你说说近况，叫你别担心。我先走了，你要好好把命留着，因为你可是要看到最后结局的。”
冰雪舞无神地缩成一团，双手因攥得太紧刺进皮肤，流了一掌的血。
若是血逸幽还活着，一定知道她在痛哭吧。
明明千般嘱咐过不要站队，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要以命为代价执意如此呢？
原来，他们一直也把她当作最重要的存在啊，可这一切真的太沉重了......
夜色渐浓，地牢的门被再次推开了。
冰雪舞有所察觉，微微动了动身子，下一秒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师父......”
冰雪舞在啜泣声中睁眼，回抱住碧璇，失而复得般吐出一口气：“璇儿。”
她抬眼看向碧璇身后的月晗夕，两人皆是伤痕累累，显然也是受了一番刑罚。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我趁着狱守不注意，偷偷用这个把锁撬开了。”
碧璇直起身，指了指头发上别着的月亮发夹。
冰雪舞认出来了，那是碧璇和月晗夕的定情信物，如今倒是救了他们一命。
“我过来时路过别的牢房，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踪影，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见冰雪舞沉默，碧璇猛地捂住嘴，泪水汹涌落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逃狱。
月晗夕忍住悲痛想拉起两人：“先离开这里，别让他们抓住了。”
冰雪舞摇了摇头：“我走不了，这里设了法阵，只要我离开必定暴露无遗。”
碧璇一把抓住她：“师父，你不能留在这里，你会死的！”
“三人死守这里只能是死局，我无法脱身，但你们必须走，不能所有人都交代在这里。这里离日月星一族不算特别远，你们去那里把其他人的死讯告诉十二族，让他们知道真相，联手对抗冰雪贝。”
“可是......”“她暂时不会动我，她留着我的命还有用，但你们留下只会是死路一条。璇儿，听话好吗？按我说的做。”
冰雪舞抓过碧璇的手，郑重地放进月晗夕的手心，死死盯着月晗夕的眼睛：“我把璇儿交给你了。”
从地牢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凄凄地照在三个人身上，月晗夕紧握住碧璇的手，向冰雪舞认真点头：“好。”
冰雪舞仍盯着他：“我记得你们月氏有一个契约。”
月氏只有这么一个契约，月晗夕自然知道冰雪舞指的是哪一个。
“你愿意吗？”“我愿意。”
说着，月晗夕划破手指，在碧璇掌心画下一个晦涩的符文。
一道异常璀璨的月光落在碧璇掌心，留下一弯银色月牙的印记，契约生效。
碧璇抽回手：“这是什么？”
冰雪舞替月晗夕回答道：“鲜血为引，月光为证，这是以生命为担保的契约，只要晗夕活着，便会用命护你平安。”
碧璇哽咽地望着两人：“你们，你们......”
冰雪舞费力笑着，抬手理了理碧璇凌乱的发，柔声道：“璇儿要乖哦，要听师父的话，我只剩你们两个人了。”
碧璇抱住她，汹涌而下的泪水打湿了冰雪舞的肩膀。
碧璇突然感觉自己抱住的身体是那般柔弱，像个孩子一样。
是啊，眼前这个看似能撑起一片天地的少女，又比自己大多少呢？她就是一个孩子啊！
冰雪舞眼中的茫然，哀恸，疲惫和此刻的笑意交织在一起，融成巨大的悲伤笼罩着碧璇。
碧璇永远不会忘记这种眼神，永远不会。
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数道破风声，听着虽远，但他们都明白，不需多久那些人就会赶来。
冰雪舞用最后的力气把碧璇推向月晗夕：“对不起，师父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好在，有人接替我了。”
碧璇终是哭出了声，她将一件东西塞进冰雪舞的手心。
是一枚玉珠，冰雪舞认得，她与碧璇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靠着这枚玉珠找到彼此的。
破风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了，月晗夕拽着碧璇往地牢外跑，碧璇哭喊着朝冰雪舞伸手：“师父！”
冰雪舞就这样坐在原地，笑着看他们离去，没有回应那只挣扎的手。
她的声音在这个狭小阴暗的地牢里淡淡传开：“跑，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往前跑，别再回来。”
起风了，似有云遮住了月，不再见月光进来了。
冰雪舞把那枚玉珠贴身放好，感受着那温凉的温度，就像是碧璇陪在她身边一样。
落雨了，有雨丝飘进来打在脸上，又像泪滚落。
“璇儿，这是师父能给你的，最后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