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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围观太子妃婚仪

人人都去武安侯庆功宴了,吵嚷到连容枝意这偏远的清思殿都能听到不少嬉闹声。她翘着脚坐在秋千上饮酒,身旁的轻云照水捧着一篮子桑葚,嘴就没停过。

六月初的晚风伴着清甜酒香是有些醉人的。

算算日子,六月十八太子大婚,六月二十九容姝嫁人,她安分了这么些日子,到时定要借着机会溜出去看看热闹,在这清思殿整日除却看书写字就没有别的事儿能做,实在是无趣。

比之更无趣的,便是一人对天饮酒。秋千晃呀晃,她将一壶清酒喝了大半,朗月清风里微红了脸,困意来袭,正准备搬起矮桌回屋就寝,院外红墙上忽的飘过两个人影。

她吃过姚妃的亏,指定不能再有第二次了,顿时惊坐起。

“主子小心!”

只听“砰”的一声…

“世子?”轻云本提心吊胆上前查看,这下手忙脚乱去扶人,“您这是做什么,还没过年呢行这么大的礼…”

“怎么了这是?”容枝意走近一步,一闻到那熏人的酒味便心中有数了,定是庆功宴上喝多了酒,“被人针对了?难得见你喝成这样。”

“殿下您跑这么快做什么,怎就不能等等属下!”蒋枞拿着他的披风从墙头翻下。

赵珩丝毫不搭理他,被轻云照水两人合力架着,跟个没骨头的似的,眯着眼朝容枝意笑,额头上顶了个大包,黑夜里都看得一清二楚,已经发青了。

“先扶他进去。”

都说醉酒的人会变得更重一些,几人又是拖又是扛,费了好大一番力,这才把人扛到了屋里的软塌上。容枝意松了口气,叉腰看着眼前这躺的四仰八叉的人:“蒋枞,到底怎么回事?”

“武安侯从西边带了烈酒回来,他那一派轮流着给世子灌酒,世子自己都喝不完,又要去给太子殿下挡酒,足足喝了十几壶···”

“这帮人真是!不就烧了他们府邸吗?至于这般斤斤计较。”

“本想带世子回府的,也有人照料,但他非说要到您这来,我拦都拦不住,瞧这头磕得…”可别磕傻了,话都到嘴边了,蒋枞又咽了回去。这额头就算现在拿冰敷了,都不知能不能消肿,总不至于要他十八那日顶着这个头去陪太子亲迎吧。

三人都退了下去,容枝意去端水给他擦汗。转个身的功夫,榻上人竟坐了起来,痴痴望着她。

她耐心十足,含笑问:“这么快就醒了?醒酒汤还得等一会儿呢。”

正想给他擦擦脸,榻上人陡然伸出手,将她带到了怀里。

“干什么…”

赵珩却久久没有松手。

院子里静的一塌糊涂,照水端着汤候在门外,朝身后的轻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暂且不用了,咱们过会儿再来。”

“到底吃了多少酒,今日怎的如此反常?你是哪儿不舒服?还是他们在酒里做了手脚?”容枝意一连三问,只换来赵珩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有些累。”

容枝意抱紧他,也不再去问那些有的没的。

“晨起练了武,用过早膳便去应卯,午时与同僚外出应酬,下衙紧赶慢赶去东宫议事,中途被圣人叫去面见燕谯使臣…再换了衣裳赴宴,至此时,这一日方算结束了,才能见到你。”

与她这清闲日子比起来,他可真是太忙了,整日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用个膳还要与人谈论公事。

“对不住,我好似什么都帮不上你。”

“你不必帮我做什么,只要像现在这般。”

“好啊。”她松开他,眼神格外认真:“以后我日日都在府里等你,晨起送你上衙,午时等你放衙回来用午膳,晚上应酬醉了酒便给你熬汤···可好?”

“嗯…”赵珩幻想了一番,“这样的确挺好的…但还是罢了。”

这回答出乎容枝意意料:“为什么?”

他醉酒后眯着眼的笑容在烛光下看着有些傻气,但落在容枝意眼里却是格外的真挚:“如今你只是因某些缘由被困在这无事可做,又不是一辈子都是如此,就算日后嫁与我了,也不必遵礼教视夫君为天,守这些折磨人的规矩,日日围着我讨好我,这些你都不必做。”

“女子被困于内宅,被女则女训女戒禁锢着,实难闯出来,我朝虽比前朝好上不少,但地位越高的女子要守的规矩越多,这是我们暂时无法改变的事,但我知道你一直还有未实现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自己的朋友,想去的地方,我绝不会阻拦你。你与我成婚,只会比在闺中更自由。”

就像他当初制止了宫中派去教养嬷嬷指导她成婚礼仪,指导她去成为一个合格不出错的亲王妃。他坚定的认为,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她会做的更好。当然…做不好也没有关系,不做也没有关系。

“我从未守过规矩,怎么能要求你也守规矩?父王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母妃做这些,所以你有想做的事就尽管去做,只是…”他垂下嘴,眼中顿时柔和了些许,渴求道,“再忙,也要记得回家,无论多晚,我都会留一盏灯,等你。”

都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落泪,容枝意被这几句酒后的真心话弄得泪眼婆娑:“当真?多晚都会等我吗?”

“当然,我们是永远不能失去彼此的家人。”赵珩抱得她更紧了,“要彼此等候,万事有商有量,相互扶持、依靠、理解、坦诚、宽宥…”

窗外起风了,他悠悠说着,桌前点着柑橘香,一旁放着未喝完的梅子酒,满室的烛火燃得亮堂堂。

赵珩觉得,世间任何事物都比不上她暖和,此刻抱着她,就像在被窝里抱了个汤婆子,又像飞到天上抱着燃烧的赤日。

他不要赤日为他而改变,也不要赤日为他去做什么成为什么,只想要赤日偶尔偶尔,陪在他身边,偶尔偶尔,给予他一丝炽热。

那他,便有力气活下去了。

“好吧。”赤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回家。”

六月依旧熬在清思殿里,久而久之,见她老实,看守之人对她也松了限制,容枝意学会偷溜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东宫。

她去的时候,赵谚正站在书桌前。

她很喜欢赵谚书斋的布局,僻静又有烟火气,特别是在五月和六月,单看院里盛开的火红长安花,都忍不住想要提笔作画,再配一双绝句好生畅读。

他此刻也正在做这件事。鲜妍亮丽的石榴花傲然枝头,跃然纸上,容枝意没忍住夸赞了句:“阿兄若不做太子,去做画师,定然也能名满大瑒的。”

赵谚弯弯嘴角,眼里满是笑意:“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是想念董司膳了,急着来东宫蹭个早膳,阿兄可能赏个脸?”

她让人把早膳摆在了石榴树下,顺道赏景,心情都开阔了不少。

东宫早膳量不多,但胜在花样丰富,糖饼、枣糕、羊角面、蒸饼、馎饦…今日多她一人,也不怕吃不完。

赵谚看着她发笑:“我瞧你这病养的,胃口比从前还好,定是无碍了。”

“除了不能出宫门,过得比从前还自在些。”

“那就趁这段时日好好养病,等我这三月禁闭解了,便想个法子让你也一道。”

“当真?”

“你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就算我不想法子,等到十月,你也是要去郢王府的。到时皇叔皇婶回来,姚妃就算想拘着你,也免不了要多顾忌些。”他分析道,“当初咱们这样一闹,也是有好处的,他们说你杀了潘五郎,可至今为止也没有所谓的证据。虽你认下了,但长了眼的朝臣们也看得出你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签字画押,这罪名不成立,关三个月也就罢了。”

容枝意恍然点点头:“难怪那时您不同意让人搜查。”

“但凡搜了,他们便有机会栽赃,一旦得到证据你这罪名就如何也洗不清了,我自然拼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那日的事依旧历历在目,记起的却不是板子打在身上有多疼,而是兄长这样一个步履谨慎的人,也会抛弃仅仅拥有的这些去为她伸张正义。她仰起头,朝他道了句谢:“日后您可不能再说不做太子那些话了,凭白惹圣人怒火不说,也会叫一直以来期盼您的人寒心的。”

赵谚想起,某一年的初夏,夫子让他们作诗,题目便是长安。有人写了热闹非凡的东西两市,有人写了气势恢宏的太极宫,有人写了曲江池畔游人如织的春景,他则用晚霞里的乐游原暗喻了当时的朝堂,得了不少的赞誉,那时宫中人人吟咏。

但其实他最喜欢的,是容枝意作的那首《长安花》

朝气蓬勃,盛开在五月的石榴花,像个小灯笼似的高挂枝头,引领初夏的光景。懒得去与春日里的百花争奇斗艳,也不必被过度的解读,只单纯勇敢地,成为自己。

就像美好的她们一样。

“意儿,鱼死网破害自己也害他人,向来是莽夫所为。”赵谚替她夹了一块赤豆糕,“你若要谢我,便为我这幅闭门思过中所作的长安花,题首词吧。”

她忽然想通了什么。

**

圣人与燕谯使臣的商讨意外的顺利,对方愿意割舍一座城池并开放边境集市的生意往来以平人怨,他们既然好说话,圣人也不会为难,还特意留下了使臣观摩太子大礼,不放过这个彰显国力和文化底蕴的大好时机。

大婚前夜,容枝意在赵谰帮助下翻了宫墙,装了宫女,从宫里逃到了郡公府,婚前三人必要谁一块儿彻夜长谈不知何时成为了她们之间默认的规矩。

唐可儿一直有个优点,比人人都厉害,那便是乐观,总觉得她不管生在什么逆境里都能笑呵呵的坚强活下去。换做她人,这荒唐了半辈子被人忽视了半辈子,忽然有一日人人都开始重视你,人人都对你抱有期待想要你成大器,谁都会恐慌排斥的。她倒好,除了得知自己要做太子妃那一日慌张了一下,第二日就给自己说通了,如今面对宋嘉夕与容枝意跟她讲的婚前心里话,她还能边嗑瓜子儿边回:“你们放心吧,我既选择了,那肯定会好好做的,至于如何去做,我也想好了。无论任何时候,待人真诚总是没错的,没准这个世间会因为有我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太子妃有什么改变呢。”

“这日后的事都还好说。”宋嘉夕抢过她的瓜子和话本,“别看了,你明日大礼,要背的那些话可都记下了?礼节还有不清楚的吗?不如趁此,我再陪你过一遍吧。”

“宋栀栀,我再笨,记了半年也该记住了!”唐可儿豁达举起手朝二人炫耀,“瞧,就算记不住,我也做足了准备,明日绝对不会出乱子给阿谚丢面儿的!”

容枝意看着她两条手臂密密麻麻都是字,惊如呆鸟:“唐可儿!你是去成婚还是科考啊?顶风作案,你是真行!”

“我这不是怕明日太过紧张,一不小心忘了么?虽说阿谚会提醒我的,但这大婚之日,一直让夫君提醒也不好,丢人。”

对座二人扶额:“这便不丢人了?”

“旁人又不知道!”她这语气那叫一个信誓旦旦,“再者,我记得可牢了!倒着我都能背下来!这只是…以防万一。”

二人深叹:“祝你好运。”

庆熹四年六月十八,是自当朝圣人登基后最为隆重盛大的日子——太子大婚。

唐可儿是一夜没怎么睡,一大早就被拖着起来去拜宗祠祭祖,戏痴郡公夫人忙完这些又去忙下午宴席上安排的戏文,交代完要紧事便离开了,只需送嫁时出面说两句教导新妇的话就万事大吉了。陪在新妇身边张罗一切事宜的还是宋嘉夕,新人衣妆、招待宾客、答谢致礼、清算嫁妆,简直是担了太子妃母亲一职了。

容枝意怕被人发现自己违背旨意偷溜出宫,天不亮便回宫了,宫门口还遇上了两月未见的皇后,太子大婚,作为生母理应在场,因此圣人特许她回宫暂住几日。姨母的确如信里所写过得不错,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一些。

赵谰今日也忙,容枝意碍于被罚不能出面,张雨薇便时刻陪在她身旁打点。还特意去求了忙到脚不沾地的姚妃一句恩典,让她可以出清思殿远远瞧一眼婚仪。

太子大婚是有规制的,具体事项皇后一早就安排妥当了,但当日总会有些突发事项要姚妃做主,就算宴席上少了道菜都要报过她知晓,她望着对座其乐融融聊天的皇后与淑妃,自然是气得牙尖打颤,分明赢的人是她,为何心中一点都不开心呢,自己费劲心思抢来的权,忙碌地瘦了一大圈眼睛都快熬瞎了,关键时刻还是让人家压一头,苦苦撑着替人家儿子娶妻不说,明日新妇觐见她还是只能坐皇后下首,凭什么啊!

所以此时此刻,她自然不会同意让容枝意出来,但今日这么多皇族宗亲在,一人一句“罢了,大好日子别为难人”诸如此类的话,光是唾沫就能淹死她了。最后没等她开口,寿昌大长公主直接做主:“储君大婚,寻常百姓尚且能来凑凑热闹讨碗酒喝,牢狱里的罪犯也比往日多得一碗肉糜,人人都能沾得喜气,作为皇族亲眷,虽犯了错事,但也没有不能看一说。谰儿、雨薇,你们去传话,嘱咐她不必躲躲藏藏,要看便大大方方的,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便直接叫他来寻我!”

大长公主都难得开口了,谁会在这个节骨眼扰人兴致呢,反正只是出来放一天的风,还是得关回去的,姚妃咬碎的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容枝意欢天喜地地去换了漂亮宫装见过皇后和杭州外祖家派来的代表:小舅舅和舅母。

快要一年未见,她远远见到二人身影眼睛就发酸,飞似的跑过去抱住舅母。

小舅母邱氏是杭州本地商贾人家的姑娘,若论门第,无疑是嫁不了当时身为楚王小舅子的沈小四的,但沈家如今贵为国公府,还是低调的如不存在似的,更别提当初了,就懒得去与豪门权贵联姻,生怕给深陷皇位之争中的女儿带来什么影响,加之小舅舅喜欢,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事实也证明,在包办婚姻盛行的当代,自由恋爱才是王道,二人从样貌到灵魂都是十成十的合适。

邱氏笑容依旧,“我这回可给你搬了一马车的酒,让人给你送去?”

容枝意知道她会带酒,可没想到会带这么多,一边道谢,一边又喊轻云赶紧将酒都装去清思殿,生怕半路会被人顺走几坛。

沈小国舅和多年不见的皇后姐姐有着说不完的话,此刻也在开玩笑:“瞧她这护食的毛病还是没变,我该带着春花秋月来跟她比比的!”

春花秋月是昌国公府养尊处优的名贵狗夫妻。

容枝意倒没跟他吵起来,只是拉着小舅母坐在一块儿闲话家常,问及家中外祖父母为何不来,小舅母也很唏嘘:“母亲是很想来的,还跟我们商量,说就扮做我身边跟着的嬷嬷,偷偷来看一眼也好。”

“好似姨父为太子后,外祖父母便再未见过阿兄了吧?这粗略一算都有十年了。”容枝意深叹,“今日又是大婚,外祖母不来真的太可惜了。”

“父亲坚决反对了,说最近时局不好,更得事事谨慎,不能叫人钻了空子,所以哪怕圣人一再邀请,也不敢来。”

“那等到我成婚的时候,外祖父母能来吗?等到那时,如今的事一定都过去了!”

邱氏摇摇头,也不敢给出个肯定的答复,昌国公在这事上是再小心翼翼不过了,否则也不会隔了这么多年连长安的城门都不敢迈的,只日日在府中看着两个女儿闺中画像度日。

“倒是,父亲与我们提了你的事,问你愿不愿意随我们回杭州?”

容枝意愣了愣。

回杭州?

若是从前,她一定一百个愿意,可如今在这,她有了想要陪伴的人。

“还说,你若是不愿嫁什么世子,她便出面给圣人写封信,找个借口要你回去,等到了杭州,想不想嫁人都由你自己决定,反正他和母亲养你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

邱氏这番话出来,容枝意一下子眼眶就湿润了,他都能想象到外祖父母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何语气,外人都说昌国公府是大瑒开国以来最怕事的外戚,但容枝意回杭州在他们膝下养了三年,十分清楚外祖父母怕的从来都不是皇权。

“意儿?你想好了吗?”邱氏轻声唤了他几句,容枝意回过神婉拒了这个提议:“舅母,我也很想念外祖父母,很想念表兄妹们,但这一年我在长安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圣人赐的那门婚事并非是胡乱做主,反而成全了我的心愿,世子一家都对我很好,你还没见过他吧,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介绍。”

邱氏看着她发笑,心里很明白是怎么回事,搂着她安慰:“我今日见过阿谚了,真是俊朗世间无二,他这位堂兄弟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唉,我就说长安好,长安的郎君俊,瞧给我们意儿迷得…一会儿我倒要好好瞧瞧,这位郢王世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绝非等闲的郢王世子此刻也随着亲迎队伍到了宫外。

吉时至礼乐起,这样喜庆庄严的场景容枝意脑海里不知上演过多少次,数着日子真到了这一日,简直又高兴又难过。

高兴阿兄娶了新妇,高兴这位新妇是她最好的朋友,高兴姨父姨母终于看着阿兄成了家,高兴可儿嫁给了心悦的人还有这样盛大的婚仪。却也难过,难过母亲看不到这一幕,也难过外祖父母不能如寻常人家那般亲眼见证外孙的大喜。

唐可儿今日身穿最高规制的命妇礼衣,手执团扇,贵重之至,走动时身上的金银珠翠锒铛作响,光华满溢。团扇下妆容精致,圆圆的脸细细的眉大大的眼,用皇后的话说,这姑娘光是样貌便叫人觉得舒坦大气,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出生,一派国泰民安的有福之相,最得长辈们喜欢了。

此刻殿内果真充斥着赞叹声,都在夸新妇好样貌,太子殿下好福气。

也有不少人盯着太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想不通啊,通通是人,怎么有的人能长成这样?容枝意混在一堆宗亲里,听到有姑娘们在耳语:“太子殿下这婚礼应该办个巡回,去大瑒各个角落里演上一演,不仅能提升咱们大瑒姑娘总体择婿水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少女失足案,杀杀那些普通且自信之男的威风,何乐而不为啊。”

虽常常有人将太子和谢泽旭放在一块儿比较,但容枝意认为,这二人本是不同风格的,这谢泽旭是艳丽之美,美的张扬肆意惨绝人寰,太子则是含蓄之美,美的通身正气不沾人间烟火,嘶,这么说来赵珩是什么呢。

赵珩的嘴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你今日这花钿是谁给你画的?实在是不如我!”

容枝意忽然就想到了,赵珩虽顶着个微微肿起的额头,但他这长相和气质其实用语言是很难形容的,得用动作,大约便是——美得想给他一拳。

看完新人的合卺礼,容枝意和赵珩走在一块儿,问他今日可有出什么岔子,赵珩佯装思索:“小唐抄了满手的字应对祭祖,但太紧张,又穿得多,出汗了,字全糊了,袖口都黑了,小宋娘子边骂边给她卷袖子,好不容易才给她藏住,这算岔子吗?”

容枝意笑得直不起腰。

去中堂的路上正好碰见了舅舅舅母,她站在中间做介绍,赵珩这还是第一回见她外祖家的人,心想自己必要好好表现,于是行了个大礼:“见过国舅,国舅夫人,晚辈昀升,常听意儿提起杭州小住的往事,今日得见二位,是晚辈之幸…”

“爷娘说了,让你跟着我们回杭州,不嫁人,你舅母没跟你说吗?”沈小国舅打断了赵珩,一句话把他吓得不敢多说一个字。

气氛有些僵持,直到容枝意嗔怒地看了眼国舅:“舅舅!你开这个玩笑,别把人吓得以后不敢跟我回杭州了。”

沈小国舅大笑起来:“你这般护短,可就没意思了!”

赵珩冷汗都吓出来了,面上跟着人嘻嘻哈哈,内心:好笑吗?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赵珩开屏之余,容枝意还偷偷问了邱氏:“舅母,你看他长得像不像春花!”

邱氏仔仔细细将他打量分析了一番:“倒还真是,分明算是个俊俏的小郎君,怎会叫人觉得狗里狗气的呢?特别是这双眼,宛若清澈见底的潭水,跟春花那股子傻气不相上下,难得,实在难得,你要好生珍惜。”

邱氏的分析十分到位,容枝意也觉得赵珩最像狗的地方便是这双眼了。

还有一个地方便是狗腿子的气质,就例如此刻,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大半夜陪他躲在草丛里给新婚的太子夫妇放烟火。

她趴在他背上困得眼皮打架,谁会想到堂堂郢王世子平日里办的都是这样的活计。“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这俩人墨迹啥呢,我都困得不行了。”

朱雀楼前的草丛里,赵珩“嘘”了一声,背过手给她理了理披风:“早说了要等许久的,你非得跟着来,病还没好全呢,可别又冻着了。”

“我想看烟花嘛,这韩家铺子最贵的烟花那可是稀有品种,一年才能造出一个,声名远扬,价值连城,我在杭州都听说过,一般人可瞧不起,来这儿蹭蹭可儿的,瞧一眼也好。”

他鄙夷道:“你是在这点我呢?”

本是赵谚给唐可儿准备的惊喜,拖人看眼色点火,赵珩不放心旁人来办,自告奋勇来了:“毕竟是你最好姊妹和你兄长的婚姻大事,外人来了不会看眼色搞砸了可怎么整?阿谚没求过我什么,今日既开了口,我定要亲力亲为给人将事情办妥当了。”

容枝意敷衍地应了他几声,复而望向朱雀楼顶:“诶,来人了来人了,快去点火!”

“等等,别急,咱们给人办事,得学会看脸色。”他握着火折子,仰着脑袋蓄势待发,“他们必当先看看万家灯会,再耳语几句,等小唐一感动,再给这烟火点上,哔——啪,一下就能把人哄得泪流满面。”

“你如今倒比我还懂姑娘心思了。”容枝意半信半疑仰起头,隔着重重树影,果真见朱雀楼顶的二人在聊什么。

他摆出一副傲娇姿态:“这论宠夫人,还是得瞧我阿爷,什么韩家铺子的烟火、荆挑园里的晨间朝霞、深冬盛开的荷花池…都是他玩剩下的,我自小耳濡目染,可传授了阿谚不少呢。”

“你传授人家?可别把我阿兄往阴沟里拖。”

草丛里的人“厮杀”不断,楼台上的人却是时候正好,情到浓时气氛也到位了。

烟火绚烂,在空中翻腾跳跃,舞出各式花型姿态,但却转瞬即逝,许是太过期待,容枝意看后并未觉得有传闻中描述得那么精彩,还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赵珩送她回清思殿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他也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好,随口与她说上几句:“小唐这样的人心甘情愿放弃自由,入宫陪阿谚,真是我没想到的。”

方才有句话挺对的,赵珩的确很能感受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不说很懂姑娘,至少很懂她,她嘴角一撇,就能猜到她到底在想什么,在为什么而不高兴了。

“她虽锦衣玉食长大,但实在没得到过什么值得的东西,无牵无挂的,有人喜欢她,她很开心,便舍不下这份喜欢,所以舍了自由进宫,我佩服她。”容枝意打心眼里觉得唐可儿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嗯…”赵珩也赞同,“明确知道自己往后要在何处待上一辈子,以何种面貌姿态过上一辈子,其实是件很可悲的事。但于阿谚来说,他深知自己一辈子走不出宫门,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离他远去,如今有一人为他逆行而来,必然什么事都愿意为她做。”

“但愿他们···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吧。“容枝意望向高悬的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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