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争馒头争口气
忽有一人凌空出现,剑若流星,化解所有刀光剑影。
“阿兄!你来得正是时候!”赵谚侧头瞥了一眼,树冠上竟空无一人,低头才发现,容枝意已翻身下地。
当然,与其说是翻身下地,不如说是…被娴如拽下了树,不过总比被箭羽夺去性命要好的多。
厮杀的混战在赵谚到来后终于告一段落,两方皆退回了各自的安全领域。
赵珩飞快抽身跑向容枝意:“没事吧?”
容枝意扶着腰摇头,和他一道看向齐彪。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齐彪有失远迎啊。”他咧着嘴大笑,慢慢悠悠走到了赵谰身旁,言语挑衅,“燕谯也有传言,嘉平公主万千荣宠于一身,得父兄珍视,果真不假。”
赵谚拳头紧攥:“齐彪,你会今天付出代价。”
“哦?”齐彪装出几分不在意的样子,伸手抓住赵谰后衣领,亲自拿刀抵上她脖颈,“方才太子殿下说什么代价?”
他冷笑:“我再说一次,想救她,你们就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除非把青牧还给我们,再加黄金万两和你们边境的沙洲,等我平安回到燕谯,定将嘉平殿下安然送回。”
“否则——”刀尖逼近,赵谰脖颈已渗出一道血痕。
“我同意把青牧还给你们!”情急之下,赵谚急忙喊住了他,“条件可以谈,但你必须放开她。”
齐彪见终于来了个可以做主的,还有了退一步的趋势,不能将他们逼的太紧,立刻将刀往外挪了些:“太子殿下深明大义,齐某看在你的面子上再给你们大瑒一个机会,给还是不给!”
“青牧本就是你们的,还便还了,但你们先前在战场上败给大瑒,如今竟还向我们索要沙州和黄金万两,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背着主子做出这个决定,就不怕他事后找你麻烦?”
齐彪心想他要了这么多好处过来齐昌那个傻子还敢找他麻烦?做梦都要笑醒了吧!但他可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口:“齐某一心为燕谯,无论如何选择,都不关大瑒的事!太子殿下休想扯开话题,今日必须写下文书字据,否则就亲自送你妹妹上路吧!”
眼见刺眼的白刃重新抵上了赵谰,在场之人皆心头一颤。容枝意看他这不怕死的疯样,估计在燕谯也受了不少折磨。
赵谰斜睨眼下白刃,泫然泪下,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些为自己拼尽性命的亲人:“阿兄,你们走吧。我为大瑒公主,极尽荣华,却从未为大瑒做过什么,还一直给你们添麻烦,如今死在他刀下我认了,若真要用沙州的百姓和土地来换我一命,我宁死不从。”
“谰儿!”几人悲怆大喊,容枝意紧咬下唇,暗自下了个决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赵谰去送死。
她陡然挣开了赵珩的手,声如贯珠:“我愿换公主随你去燕谯!”
“意儿!”赵谚和赵珩异口同声斥道,“你回来!”
“别过来!你们别拦我,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容枝意掏出袖中匕首对着自己,见赵珩脸色煞白,被她这一吓得不敢动手,装出几分镇定和从容转过身。
“齐彪,你方才不是说我眼熟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姓容,你不妨再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她笑起来格外明艳动人,字字句句如针扎一般,刺向齐彪的心头。
“你是容向松的女儿?”
“是。”她毫不避讳承认了,“我阿爷六年前将你打得屁滚尿流,使你成为了燕谯最大的笑柄,你靠着齐昌一步步又重新爬了上来,难道不想向我阿爷报仇吗?”
“我是他唯一的血脉,更何况,我还是郢王殿下的儿媳,你还可以拿我来牵制殿下,一举两得。你只有这一个机会,换还是不换?”
齐彪真的被说动了,眼前这位娘子的确与当初将他踩在脚底下的人很像很像,特别是看向他时眼底的淡漠和杀心,让他在这样的眼神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齐彪,你没落了这么多年,要玩就玩把大的,逮着赵谰这一个小娘子有什么意思?若能将我押回燕谯,齐昌也会很高兴的,毕竟满大瑒都知道他先前败了马球赛没能成功娶到我,把我带回去献给他,一箭三雕啊。”
容枝意的表情何止要杀人,是想吞人,想将人活生生地咽下去。
连赵谰都被吓到了。
“你把弓放下。”齐彪竟然真的被说动了。
容枝意即刻照做,将长弓随手一丢,甚至连发髻里的钗环都取了下来,只单单握着手中匕首。
轻云在后头急得哇哇大哭,想要上前却被赵珩拦下了,一声声咒骂充斥容枝意耳畔。
心中暗骂轻云怎么什么都骂得出口,面上却依旧没有回头:“我一个姑娘家都走到这儿了,是真心想拿自己换回妹妹,齐大人若有想法,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
羊入虎口,容枝意此刻被黑衣人和燕谯人团团围住,是如何也逃不掉了,齐彪果然缓缓松开了赵谰。
她手脚被捆,容枝意用余光瞟了眼树林中蓄势待发的乔楚逸,静下心神道:“给公主松绑!我便将这最后的匕首也丢了!”
主动权到了容枝意这一边,齐彪眼神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给身边人使了个颜色。随后毫不费力拎起赵谰后衣领,将她拖至容枝意面前:“你叫什么?把刀放下再说话。”
容枝意丢下匕首,仰起头,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三倍壮实的人毫不畏惧:“在下容枝意,见过齐将军。”
齐彪松了警惕,另一只手掐起他下颚:“你这份胆识,的确和你阿爷很像,可惜了。”
容枝意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说时迟那时快,袖中小刀直刺齐彪心口,后者下意识松开赵谰,一把抓住容枝意想要刺入他皮肉的手。
容枝意不是他的对手,齐彪内力翻涌,周身满溢肃杀之气,不料话音未落,一柄铁锅从天而降。
“哐嘡!”
砸在了齐彪脑门上。
?
飞鸟四散,整个林间都抖了三下。
“冲啊!”两方势力厮杀着,赵珩早已飞入人群搂住她,容枝意得救了,却也有些耳鸣。乔楚逸蛰伏半日没有下手,原来是因为唯一的武器只有一柄酒楼偷来的铁锅?
今宵剑指在齐彪晕眩的脑门,赵珩语气飞扬:“齐彪,大瑒有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连她阿爷都打不过,还想跟她斗?”
“抓住他们,一个都不准放过!留活口!”伴随一声又一声喊叫,林中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赵谰身披乔楚逸的外衣,飞奔上来抱住容枝意,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奔涌而下,直冲云霄,哭得容枝意心痛得一塌糊涂。愤怒与仇恨滋生,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疯狂地想要杀人,想将这些人全都生蒸剔骨,剁成肉饼逼那齐昌生生吃下。
赵谚赵珩才收拾完场子,从血泊之中走出来。
今宵的剑尖还在滴血,二人今日也是杀红了眼,如几日没有进食的野狼,从来没有一日能觉得屈辱至此,就算拼上性命,这个仇他们也必须要报。
已过一更了,回宫的马车格外安静,赵谰靠着容枝意的肩头熟睡。
容枝意不知道回宫禀报圣人此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只知道不管他如何,赵谚赵珩都不会放过燕谯。抬眸看赵珩时,他正好在凝视自己,容枝意隐约觉得,他有些生气,许是因为方才她将自己置于险境,想要舍命救赵谰,所以生了闷气。
“你别生气。”
“我没气,只是有些后怕。”赵珩轻声说道,“后怕若乔楚逸晚一步出手,后怕若齐彪发现了你的意图,后怕当时的你该有多么危险,但凡出一丁点差错,也许你就…”
想到这他就无法释怀。
“我从来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在,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在,你绝不会丢下我,所以我才敢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才敢去赌一把。”她嗓音平和而坚定,如夏日里的晚风,扫过他肩头,抚平一切的燥热与不满。
马车入宫,宫中灯火通明,唐可儿和淑妃已等候良久,车才停稳,便迎了上去:“谰儿呢?可平安回来了?”
一路颠簸,赵谰其实睡得并不好,此刻一见淑妃,如见了她阿娘一般,委屈再次涌上心头。淑妃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等她走近,见她满身伤痕,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怒吼道:“这帮杀千刀的竟真敢伤你?一个战败国敢踩到我们头上来,当真是空棺材出葬,谁给他们的胆子?我非得亲去趟燕谯亲自会会齐昌那个畜生!”
唐可儿也跟着骂,边骂边哭,最后还要赵谰安慰他们。
淑妃哭完才道:“对对对,圣人听了消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眼下姚妃陪着呢,谁都不让进,你们赶紧去看看他。这事儿咱们没有错,必须商量个对策出来,去跟燕谯要个说法,至于如何抉择,还看圣人。”
众人知道姚妃话中意思,怕去得不及时,姚妃背地里添油加醋歪曲事实。
赵谰连件衣裳都没换,直接赶了过去。
不料被姚妃拦在了殿外。
“和野男人出城疯玩,出了事把圣人吓得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如今还敢回来?”姚妃丝毫不客气,眯起眼嬉笑道,“这般模样,怕是贞洁已失吧,大瑒公主委身燕谯蛮人,我若是你,早就上吊自杀了,哪还有脸面回来啊。”
“姚二花你在这狗叫什么呢!”唐可儿本就在气头上,姚妃还偏要撞上了,直接开口大骂,“一个从小在益州和兄长以偷东西谋生的破落户,偷着偷着还当真以为眼下富贵都是你的了?平日四处撒尿便算了,今日敢骂到公主头上来,山东头村口王婆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金还了?再敢放半个屁本姑娘可不怕把你那些丑事全都抖落出来!”
“你…你瞎喊谁呢?我可不认识什么花啊叶的!”姚妃,满脸惊慌,支支吾吾的,生怕被人听了去。
“我唐可儿行的端坐的正,从不胡说,倒是你,敢用自己下半辈子发誓没偷过人东西吗?爷娘给你取得名字就这般不敢认?今日你若不让我们进去,我明日就把你姚二花那些事迹张贴得满城都是,让大家都来听听姚贤妃光彩的过去!”
“你敢!!”姚妃几乎要发疯,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唐可儿可没少挨爷娘打,躲巴掌躲得可快,赵谚剑鞘一挡,姚妃用力过猛却扇了个空,从台阶上哎呀一声跌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连她身后婢女都没忍住笑出声。
“容娘子,这便是姚妃?她可是扬州人?为何如此眼熟,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容枝意转头,问这话的是乔楚逸,可她尚未来得及答话,殿内便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王公公,他行色匆匆:“太子殿下,圣人有请。”
容枝意瞥了一眼姚妃,直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唐可儿还默默给了她一脚。
圣人坐在榻上,脸上毫无血色,骤然看见赵谰,急得连鞋袜都没穿,跑上来拥住她:“老天保佑啊老天保佑啊…”
这是容枝意第二次看到圣人落泪,皆是为了赵谰,果然再是百毒不侵的人,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
“嘶——”赵谰不适地扭了扭脖子,“阿爷,您碰着我这伤口了。”
圣人急忙松开她,喊了太医和几位司药进来,要他们去里边内室给赵谰浑身上下检查一番,这才让人端了些吃食过来,问赵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后更是震怒,五内俱焚,一拳落在金丝楠木桌上,吓得容枝意手中赤豆糕掉了一地。
太医更加提心吊胆,连番的上前问候。
“圣人息怒,身子要紧,这谰儿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姚妃安慰得虚情假意,紧接着就想赶人,“今日也晚了,圣人这身子也需要清修,有什么事不如过几日再说吧。”
“她能回来,那是她命大!是她两个兄长有本事!燕谯一个战败国,胆敢到家门口来挑衅,绑朕的女儿,他齐昌脑子抽了不成?这口气咳咳咳…”圣人气急了,边说边咳,“这气若不出,朕死了都难咽气!”
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都是在规劝他的。
容枝意偷偷抬眸,见跪在最前面的赵谚回头凝望了她和赵珩一眼,仅仅一瞬,眼中星火闪过。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父皇,年前齐昌借一场马球赛,将吾妹做彩头赌注,已是奇耻大辱,吾曾扬言,若有再见的一日,绝不放过他。如今燕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不将我朝放在眼里,吾身为太子,不能容忍,身为兄长,更忍无可忍!”
“吾愿领十万精兵,亲自西征,踏平燕谯!”
他字字声如洪钟,引起轩然大波。
容枝意感受到赵珩使劲压抑着颤抖的身子。
她红着眼,看向身边人:“你想去就去吧。”
人生苦短,拥有更广大天地的你,总不能因为我留下遗憾。
赵珩愣了愣,从人群里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