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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乔楚逸出发送粮

王内侍便得圣人眼色去宣朝臣进殿,来的大多是武将,只有零星几位文臣,还有郑王召王两位殿下。

众人见到武安侯并不意外,可见到容枝意立于圣人身侧,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圣人平了众人的礼,便让容枝意将急报通读了一遍,问众位可有想法。

底下人议论不断,有说当初就不该让太子殿下去的,有说燕谯无耻的,也有汉阳郡公为首的武将嚷嚷着气不过要亲自出征的…

容枝意总算明白圣人为何老得这样快,日日听人争执说些没有重点的空话,还要想方设法让各方势力保持平衡,能不生病吗?

武安侯和汉阳郡公又就谁出征吵起来了,吵嚷中,宋寺卿迈步谏言:“启禀圣上,这战场上输赢乃兵家常事,此次虽退守西平,但在丹都兵马摧残和腹背受敌之下,只损失了一千精兵,说明太子殿下并非鲁莽之人,是有底气和谋划支撑着大军打回去的。再说回粮草丢失之事,咱们此次出征粮草备的充足,后方也在不断补给,哪怕丢失一半,也足以支撑大军再战半月余,臣以为,当下重中之重,是先补上被抢和丢失的粮草,派遣郎中去前线照顾受伤的兵丁。”

圣人点了点头,抬眸瞥了眼容枝意,她颇有眼力见:“宋寺卿所言极是,当下再多争执都是无用,首当其冲的是补上粮草、安抚军心。那么诸位,这送粮人选,可有提议?”

“恕儿臣冒昧。”郑王用不大满意的神情打量容枝意,问道,“敢问父皇,为何是容娘子在传达圣意?”

“同为圣意。”容枝意反应极快,一句话便让人把话噎回去了。

郑王撇撇嘴没敢当场发作,召王却站不住了,提议:“父皇,儿臣愿去沙洲送粮。”

赵谦当初没能同兄长去沙州亲自给赵谰报仇,这回又怎么坐得住。

“不可!”圣人脱口而出的否决并没有激起在场之人的惊讶,而是他的嗓音…怎会嘶哑成这样?联想方才的太医,难免要多想。

圣人急忙清了清嗓子,望着容枝意求助。

“姚妃产下八殿下后喜食辛辣,用晚膳时不慎叫圣人也误食了辛辣之物,这才伤到了嗓子,早先太医已来瞧过,并无大碍,各位无需忧心。”容枝意与人对答如流,众人再看圣人,虽眼里始终透露着担忧,有些无精打采,但面色红润,不像是生了大病,便也没有多想。武安侯也搭腔,只说回去定好好斥责妹妹。

容枝意怕人追问,又将话题引到送粮人选上:“京中忽然离开两位殿下,实在不妥,众位可还有别的人选?”

汉阳郡公永远是最积极的,可他年岁已大行事又冲动,还是太子岳父,圣人不愿劳烦他。派武安侯去送粮,又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说到底,年轻一代还是缺了武将。

本以为没有合适的人,最后这重任还是会落到武安侯的身上,眼见圣人洋洋洒洒开始拟旨,他都敛息准备跪下接旨了。

“启禀圣上,微臣有一合适人选。”忽有一人语调轻快嗓音明朗,容枝意微微踮脚望去,人群里走出一面如冠玉的郎君,是谢泽旭。

他一如既往神情漠然:“现任翰林院编修,新晋探花郎,淮南道节度使杜胜的亲外孙,扬州刺史乔文山的嫡次子,乔楚逸。”

容枝意愣了愣,回过神时底下也议论纷纷。要臣们当然清楚乔楚逸家中不是什么白身,扬州刺史姓乔,多数与乔楚逸有些关系,这尚且能猜到一二,但他竟是乔家嫡子…重点是,外祖父是淮南节度使。

这官职可不简单,手里握的是实打实的一方兵权。押送粮草之事若能名正言顺得节度使相帮,岂不事半功倍?淮南节度使四儿一女,对女儿极尽疼爱,那自然对乔楚逸这个出色的外孙十分重视。

容枝意看向圣人,他面露难色。

她明白圣人是怎么想的,假设这乔楚逸立了功,借此向他求娶公主,那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然了,这老父亲再是舍不得女儿,面对这种事也不得不承认,乔楚逸的确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身家清贵,自己又有真才实学,看他体格,武艺也差不到哪去。

“此次送粮也是一次考验,若粮都送不到,凭什么求娶谰儿,对吧?”容枝意低声劝了圣人两句,“意儿觉得可行,您意下如何?”

圣人沉默半晌,终是放弃抵抗,挥了挥手,容枝意了然,直起腰颇有气势:“众位大臣可有异议?”

一时半会儿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众位顿时噤了声,武安侯来了句乔郎君恐怕年轻气盛做事不够稳当,立刻被几位接触过乔楚逸的文臣挡了回去,这下连他也说不出个不字。

唯有徐大人几番踌躇,才迈出艰难一步:“圣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徐大人尽管说。”

“小儿元洲…先前得了圣人垂怜,去京兆府任职数月,可性子顽劣,不慎犯了错事,丢了官职。微臣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他已向微臣起誓诚心悔过,微臣就这么一个嫡子,实在不忍叫他浑浑噩噩一辈子,想求圣人再给他个机会,此次能随乔编修一道远赴沙洲。”

容枝意没想到徐大人会有这一出,低头看圣人,只见他好似浑然没有听到一般,久久没有答话,连点头摇头的反应都不给一个,这要她怎么传话?

她选择闭嘴,直到圣人亲眼让人拟下旨意,并在圣旨上盖了章,才开口道:“此行凶险。”

单单四个字,明白人都清楚圣人的态度了。此行凶险,徐元洲性子顽劣,实在不适合同行。

容枝意本想为他说几句话,谢泽旭比他先开口:“圣人,徐郎君先前在京兆府任职几月,公务上不曾有过疏漏,并无传闻中那般荒诞。且他想法新颖周全,极擅与人打交道,经常能顾及到旁人疏漏之处。微臣认为徐郎君一同前往,定能助乔编修一臂之力。”

谢泽旭的话总比她更有说服力,圣人果真同意了,让他们各司其职,尽快去筹备粮草和送粮事宜,并单独宣了乔楚逸和徐元洲觐见。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容枝意饮了酒,困得瘫坐在圈椅上打盹,这才等到匆匆赶来的二人。

圣人从奏折堆里抬眸看了他们一眼,道了句赐座。

容枝意打个哈欠起来,周围一个内侍宫女都没有,连圣人身边寸步不离的王内侍都不在。那他是在同谁说话?谁去搬座?

容枝意询问的目光得到了圣人“当然是你”的答案。

明明有的是人服侍,偏生要喊她留下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原是叫她做这些粗活。她不太情愿,边搬木凳边埋怨:“您这是公报私仇,一点儿都不体面。”

间隔不知多久,圣人阴雨连绵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了。

乔楚逸反应极快,见她一人搬两个有些吃力,上前搭了把手,徐元洲看了会儿笑话,被瞪了一眼才狗腿子似的上前相帮。

给二人搬好后座,容枝意又自己拖了个圈椅坐去一旁。圣人依旧低头奋笔疾书,只随意瞥了她一眼:“打了她一巴掌,心里可爽快了。”

徐元洲和乔楚逸面面相觑,容枝意接过话直言:“她这样说阿兄,我没打死她已是手下留情。”

圣人放下笔,深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会儿请司药来上个药。”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圣人忽然表现出来的关心和退让让容枝意有些困惑,这是不打算演了?那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低头,虽说是为大局考虑不得不惩戒她,但那几十仗也不能白挨啊。

圣人未再开口,将眼神挪到了乔楚逸身上。他与赵谚差不多年岁,身量笔挺,容貌绝非常人可比,任谁见了都挪不开眼,怪道如此受娘子们追捧,更叫谰儿一见倾心。

圣人嗓音低哑:“样貌比起传闻里要差了些,文章倒还行,武艺如何?”

容枝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样貌差?说乔楚逸?圣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六岁习武,不曾荒废,但比不得郢王世子天资聪颖。”乔楚逸如实答道。

“他那些花拳绣腿都比不得?”圣人露出不满意的神情,“这么说武艺也差了些。”

乔楚逸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圣人摆明了处处针对,不论他说什么,都是一样讨骂。

圣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容枝意说的不错,让他去送粮是历练,更是考验,从这一刻起便是。可他这副模样,实在令人不太满意,更难以放心将他的心肝闺女交给他。

不料乔楚逸忽而颔首,面色不改:“恕微臣失礼,实在好奇,既然圣人觉得微臣处处不如他人,又为何应下谢府尹提议,选择微臣呢?”

徐元洲诧异地扭头看他,乔郎君这清雅样貌,还是个硬骨头。不过也对,圣人要是因为这个要他性命,没人去送粮不说,满长安的小娘子恐怕都要跑到大明宫外抗议了。

圣人并没有生气,只是意外,这好似是乔楚逸第一回离他这天子这么近,淡定不说,还能回击他不大礼貌的言语。

有点意思。

“正因如此,才要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

其实方才知道赵珩无事,容枝意就放心了,输赢常有之事,平常心对待便是,只想着能早些回去再给赵珩去封信嘱咐些什么。这准岳父和准女婿之间的剑拔弩张对困得眼皮上粘米粒的她来说一点兴趣都没有。直到说至重点,才勉为其难支起耳朵听了几句。

“你二人今日回去收拾行囊,后日出发,切记万事小心谨慎,不可任性妄为,彼此有商有量,凡事都要以将粮草送至西平为先。”

“后日…”徐元洲喃喃了一嘴,倒是出乎意料,本以为明日便要着急着走的。

圣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紧不慢道:“不急,既然他二人选择丢下粮草,那想必是有解决的法子。若想不出,便是他们的罪过,你们只管平安送达,晚一两日的无妨。”

比起与燕谯和丹都的外战,容枝意忽然觉得,圣人更在乎此次能实打实历练赵谚赵珩的机会。也难怪他不同意武安侯和汉阳郡公去送粮,也是想看看将他二人逼到绝境,他们会用怎样的办法杀出血路。

大瑒需要能抗重压、不惧磨难的统治者做接班人,也需要勇毅果敢的少年将领担大任。这也是他当初没有选择经验丰富的将军,而同意由这两人远赴沙洲的原因。燕谯只剩个傻子齐昌了,真连这人都打不过,也不必做什么太子世子,趁早归野山林做个村夫吧。

从殿里出来,蒋枞和静姒迎面上前:“娘子,情况如何了?怎的去了这样久?”

容枝意跟他二人细说后,一道往东宫的方向去。月色下回过头,竟见乔楚逸与徐元洲始终跟在身后。

她惊讶:“蒋枞在呢,我用不着送,你们回去吧。”

乔楚逸执意要送她,徐元洲也扭捏道:“又不是我想送你,谁不知道你一拳能打倒两个我,只不过…你才与姚妃起争执,要是她气不过趁着夜深人静对你痛下杀手,那…那昀升不得砍死我。”

容枝意失笑,但也由衷地感谢他。哪怕他们的矛盾从牙牙学语时便开始了,但这些难过低迷的日子,徐元洲也默默给予了她无条件的信任和包容,甚至不惜为她顶罪。

三人就这样并排走着,谁也没再开口。直至远远能瞧见亮着灯的东宫西侧院落,门外隐约还有在走动的二三人影。大约是宋嘉夕半夜醒来不见她,打听消息后起身来等了。

“就送到这儿吧。”容枝意停下脚步,“元洲、乔郎君,多谢。下回再见不知是何时…意儿在这祝二位一帆风顺,旗开得胜。”

乔楚逸朝她行揖礼,容枝意颔首:“有句话想问许久了。谰儿去了洛阳可有给你写信?”

乔楚逸愣了愣,无意被戳中心事,眸中剩下无法抑制的失望,却也坦然:“没有。”

这个回答出乎容枝意意料。

送别二人,他深叹口气,转身朝宋嘉夕走去。她早已急不可耐,快步跑来:“究竟出了何事要你这大半夜的进宫?”

容枝意再度跟她解释了一遍,宋嘉夕听得心惊胆战:“这燕谯怎就无耻到这种地步?还好他们没找到齐妍,否则可不知道要如何糟蹋她!”

“我只知,齐昌此举必遭反噬。”

他将事情做得这样决绝,为了找补他那丁点的面子,舍弃亲情不说,还不顾百姓死活,硬生生招了三四万的老弱病残奔赴前线。据赵珩信里所说,燕谯有不少七老八十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兵,在战场上剑都挥不开,却能被齐昌拉来充人数。两国本不至于闹成这样,燕谯生生是被齐昌一人拖累了。

容枝意忽然想到什么,本已被宋嘉夕拖上床榻,这下又穿上木屐来到窗台边,执笔沉思,断断续续写下些香料的名称。末了将单子交给守夜的静姒,嘱咐她宫门一开便去东市寻来,多名贵都不妨事。

第二日一大早,唐可儿被宫女们从榻上托起,行尸走肉般洗漱用膳,去归真殿给姚妃请安,路过院子,竟发现容枝意那双如水洗葡萄般的大眼睛下今日竟青黑一片。各类名贵香料摆了一地,她丝毫不计较地席地坐着,这头生着火烹煮,那头拿着个药罐捣鼓。

她是开了眼了,这人怎的这么想不开,一大好时光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

容枝意懒得搭理她,让照水简单说了下昨晚唐可儿梦海遨游时发生的事。她一听赵谚带兵退守西平,吓得是魂飞魄散。

“阿谚可有受伤?”唐可儿跟失了魂一般,急匆匆拉起容枝意,双手抓着她肩膀质问,“圣人可会派兵相助?我阿爷虽从未与燕谯交过手,但他身经百战,若有他相助胜算可会大些?我现下便出宫去求阿爷…你为何昨夜不叫醒我!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容枝意放下手中的药罐,转而去握她有些颤抖的手,“你先别急,阿兄没事儿,只是大军粮草被丢下。圣人派了乔郎君和元洲明日出发去沙洲送粮。这仗本就不是一日两日能打赢的,阿兄自有他的决断,咱们只管相信他。”

因时刻惦记着要做香囊,容枝意语毕后便蹲下身:“我要做些东西,拖元洲明日带去。你先去姚妃那儿请安吧,顺道想想要捎带什么,晚些一起送去。”

夏夜里蚊虫多,他们又住在营帐,难免要被叮咬几口,虽算不得什么,但有些毒包痒起来是真要人命。她用艾叶、白芷、薄荷、丁香等做了些驱虫的香囊,让人挂在营帐里,夜里也好安眠。再有五味子、茯苓、陈皮这些草药扎起来做成药包,睡前泡脚时丢一个进去,舒缓身心。

也另外给赵珩做了个自己平日配着的香囊,里头是桂枝、檀香、玫瑰,这样他若是想她了,还能有样东西睹物思人。

香囊按颜色分类,一一用字条标记好,省的赵珩分不清。送走宋嘉夕,做完这些事,宫人连午膳都备齐了。

容枝意气喘吁吁坐到屋里,净过手面,剥了颗南边刚送来的冰镇荔枝。照水正问她要不要此刻用膳,容枝意摇摇头:“去把蒋枞喊来,有些事要问问你们。”

荔枝清甜,手里又握着当初盂兰盆节在常恩寺从赵珩那顺来的小冰鉴,这才觉得好受了些。蒋枞入内后,容枝意屏退了旁人,单留下他和照水。有件事她想了许久,还是想把二人都喊来问问意见。

容枝意将剥好的荔枝往二人的方向推了推:“坐吧,一起尝尝。”

照水一向守礼,自然不敢,连坐下都不肯:“娘子有话便说吧,奴婢一切都听您吩咐。”

“那我让你坐下,你为何不应?”容枝意反问了一句,又看向蒋枞,他好似猜到了容枝意要说什么,分外拘谨。

既如此,她便直言了。

“蒋枞,你自小跟在赵珩身侧,随他读书习武,也称得上郢王夫妇的半个义子了。”容枝意幽幽开口,“如此武艺和见识,跟在我身边,实乃荒废了。”

“如今有个机会让你回到他身边,你可愿意?”

她早就想把蒋枞送回去了,他在,赵珩的安危就能多一份保障,在得知大军退守西平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蒋枞愣了许久,屋内静可闻针,直到照水泰然跪地,朝容枝意行了个大礼:“奴婢虽与蒋侍卫订下亲事,且不说还未出嫁,便是出嫁了,此生也都是娘子的人。娘子有意派他回世子身边,奴婢的确舍不得,但也绝不敢有任何旁的想法。”

蒋枞本人是一定愿意和迫切的,但他如今不是孑然一身,能不能去还得看照水如何表态,显然,照水一切都听她的。

“去与不去,都看你们自己。”容枝意抬眸,“蒋枞呢,照水已经表态,你又是何想法?”

蒋枞顿了顿,没有再犹豫,当机立断跪地:“蒋某定不负娘子所托,护世子平安回来。”

这话虽矫情,但是他的真情实意。

“好!”容枝意倾身扶起他,“蒋侍卫赤胆忠心,着实令人钦佩,那你明日便随元洲出发西平,我会让人给你备好行囊。”

她也扶起照水,后者起身却不敢抬头,容枝意这才发现她已是满面热泪。

“只有保住自己,才能护世子平安。”容枝意转头,将照水的手交给他,“世子有我等着,也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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