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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替他杀过容向松

归德将军岳武和齐彪关押在一处,齐彪被绑在角落里,几月未见,他那魁梧的身材也清瘦了不少,依稀有个人样了。

岳武见赵谚和容枝意来了,颇有傲气地大骂了一声:“我竟不知太子殿下在外征战,行军的营帐内还藏着个女子!怪道为何这么些日子都没能收复沙州,原是精力全耗在了女人身上!”

“你少在这装蒜了,这般侮辱殿下,你又有多清高?且不说我是因为看到你行迹鬼祟,怕你伤了殿下才潜入营帐的。就说你这般义正言辞地辱骂殿下好女色,我倒想问问了,你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还有闲工夫来管殿下?”他那儿子可还跟着人轻薄小娘子呢!

老顽固无话可说,只斥了句:“风言风语!”

“亲眼所见也叫风言风语的话,你便当我是个疯子吧。”容枝意拔了轻云的匕首,大跨步走近,在他胸膛比划:“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老实交代,或可免你一死。”

“呸!我就是死了也要去阎王面前状告你二人!通敌叛国!置我大瑒五万大军于不义!”没想到这人倔起来跟头牛似的,压根不搭理她,自顾自在那哀嚎。

容枝意只好作罢,算了,这不是她的强项。

赵谚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从怀中掏出一沓字条:“说说吧,都是写给何人的?”

容枝意一惊,凑去看那几张字条,张张都与赵谚赵珩有关,他们的行踪、状态,还有每一步计划,都被清清楚楚地写在了字条上。

“你…何处捡来的垃圾!与我有何关系,太子殿下作为刑部尚书,就是这般不分是非黑白,捏造伪证逼人认下的?”

“从前没发现你这么会狡辩。”赵谚一个眼神,底下侍从便拎来几人,是方才守在他营帐外的守卫,容枝意能能认出来,靠的仅仅是穿着打扮,因这几人此刻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几乎没一处油皮是完整的。

容枝意愕然,后知后觉这不会是轻云干的吧…

“可有人认了?”

“禀殿下,都认罪了,白纸黑字画了押。”侍从递来张口供,“说是归德将军买通他们,命他们守在外头不让任何人靠近。”

“那内侍呢?”

“在。”侍从又去营帐外拖进来一人,这人更是仿佛被泼了朱红染料,四处血淋淋的,看模样已有些神志不清,容枝意默默闭上了眼,但愿这不是轻云干的好事。

“这内侍说得稀里糊涂的,只说自己是被人喂了毒,这才听命于归德将军的。”

“喂了毒?”容枝意忙问他,“是不是倘若七日内不服解药,便会暴毙而亡的毒?”

得,又是一个落回的受害者。

“表哥,这毒我有解。”容枝意让人去将宋嘉夕给她塞的落回解药拿来,又避开众人,轻声同赵谚解释了一番,“武安侯便是借此来逼迫人替他卖命的,不说先前的死士石二、上吊自缢的官员、益州的鲁光中,就连您宫中的王跃,都中了这个毒。”

赵谦信里与赵谚提过一些,倒没提到王跃,他一惊:“那可儿…”

“我们联手设了个局,王跃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三表哥救下喂了解药,可儿她一切都好。”容枝意省略了那些她以身犯险的过程,只说了个大概,“眼下我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惨遭他毒手,我们总要与他决一死战,王跃到时会出来作证,但他一人恐怕难以服众。所幸我们有解药在手,多救下一人,我们胜算就能多一分。”

“嘉夕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便将落回的解药藏在我衣物里送来了。至于这个归德将军…我瞧他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他是益州人,武安侯于他有提携之恩,他一直都是他手下的人。”赵谚解释道,“此番着急出手,大约是见昀升首战告捷,怕再不出手就晚了。”

“他们就不能等咱们凯旋再出手?这个关键时刻,你一旦有危险,一则沙州必然失守,二则赵珩必定要掉头而返,那我们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再要起死回生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这不是他们最乐意得到的结果吗?于他们而言,储君之位可比沙州重要得多了。”

容枝意一愣,是啊,赵谚败仗而归还身负重伤,足以证明大瑒的未来不能交付于他。不管圣人如何想,朝臣和百姓必然施压,要让他换一个储君。此时武安侯再出手收复沙州,那储君之位不就牢牢被他那一派握在手中了?

“下作!”容枝意破口大骂,“说我们通敌卖国,我看他们才是!”

为了个储君之位,不惜让自己国家战败,不惜让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这皇位要是真落到他们手上,迟早被败光。

眼见赵谚要进去,容枝意忙拦着他:“表哥,还有一事,是关于姚妃的。”

“你可记得慈言居士那本《潜夜寻凶》里头有个迷案,是说一妓院走水被烧了个干净,后来依靠裁缝与绣娘记录的身量尺寸,才将尸体与三十多名妓子一一对应,可其中有一具如何都对不上人,衙门猜测真正的妓子已经逃走,那具尸体不过是找来凑数的。可后来查了许久都没查出什么苗头,因此成了悬案。”

赵谚不明所以:“记得。”

“这事是真的,那间妓院就在扬州,叫做未见春,而那失踪的莲心娘子…”容枝意眉峰一扬,“正是姚妃。”

不知过了多久,赵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真?!”

容枝意第一回在太子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神色变幻。想来就算整个长安都有他的耳目,这事也实在令人惊诧。怕他不信,她又亲口解释了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这扬州瘦马一般来说都是喝过绝子汤的。”

参考她五叔险些纳进门的那个玉思影,绝子汤的确能够被治愈,但遗留的问题会因此出现在孩子身上。容枝意又联想到赵谰曾问她,觉不觉得姚妃生下的赵询有些奇怪,也许这便是绝子汤留下的后遗症。

她倍感唏嘘,姚妃若不害人,其实也是个被利用的可怜之人。

说话间,赵谚耳边一动,隐约听到几处喧哗,赶忙示意容枝意噤声,她心中一紧,只见远处火把晃动不断,有兵丁趔趄着跑近,下意识攥住赵谚衣袖。

“殿下!”兵丁举着火把滑轨在地,大汗淋漓,下颚不停地发颤,“殿下所料不错,燕谯大军已在城门外三公里处集结,恐怕等不到明日便要进攻了!”

···

“照水,几时了,前头可有消息?”

容枝意神色委顿,虽躺在榻上已久,却实在难以入眠,翻来覆去都在担忧前线的战事。

“娘子,快要五更天了。”

三更了,容枝意喃喃几句,再度坐起身来,帐外一如既往的安静,连说话声都没有。

“你让人去城楼附近等着,一有消息便来回禀。”

照水应声而去,轻云则趴在一旁的矮桌上打盹,她暗自下塌,去矮桌旁倒了碗茶汤,连喝了三盏,才觉得心口那种惴惴不安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一些。“阿兄说过,一旦有事便会来给我送鱼符,此刻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她自说自话安慰道。

轻云被她的说话声吵醒,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一睁眼看到她,吓了一大跳:“娘子,您为何不去休息?”

“我若跟你这般凡是不往心里去便好了。”

“这也是个优点嘛。”说着便要给自己添茶,可茶壶哪还有茶?早被容枝意喝空了!

“娘子,我去接壶水来。”

容枝意点了点头没理他,依旧如坐针毡的心系前线。虽守城本是场持久战,但这都快两个半时辰了,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连双方有没有交手都不甚清楚,未免太过荒谬。

“咕咕——”

鸟鸣声打破四下的宁静,容枝意毫无波澜的脸上忽有了些变化。这夜鸟声着实奇怪,分明是她和轻云方才定下的暗号。外头一定出事了,容枝意取过搭在圈椅上的外袍,掀帷而去。

时至秋日,营帐外一如既往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和晚风里飒飒作响的枯枝,一派萧瑟景象。

容枝意全身精神紧绷,四处探寻轻云去向,直到走至关押齐彪与岳武的营帐附近,才看到正趴在帐顶的轻云,见她来了,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翻身落地,握着她的手写道:进去了两个手里拿刀的可疑人。

容枝意咬牙,这种时候鬼鬼祟祟潜入关押犯人的营帐,能有什么好事?要么是想将人劫走,要么就是…想杀人灭口。

她赶忙拉过轻云胳膊写:你打得过人家么?

随即收到了轻云的蔑视,她可是晋阳侯关门弟子,区区两个小贼,她空手上阵都不带慌的,娘子在替她担忧什么?轻云根本不屑回答她,一把拉过容枝意,翩翩然纵到营帐外。

“呜呜呜…”里头传来挣扎和呜咽声,容枝意一个眼神,轻云便冲了进去,拳风狠戾:“大胆贼人!吃本姑娘一拳!”

容枝意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任由他们去一边殴打,绕到岳武跟前,他神情错乱,目光惊愕,“呜呜”叫唤个不停。容枝意解下他口中绑着的粗绳,问:“出了何事?”

“是武安侯…武安侯要杀我!”

“他为何忽然要杀你?”

那两名黑衣人一看事情败露,怕岳武抖露出更多秘密,趁轻云与其中一人过招时扬手一挥,袖中忽的飞出十余飞镖,镖镖不离岳武要害。

容枝意耳边一炸,根本来不及思考对策,见此不妙,心中就只有一个声音:绝不能让岳武死。电光火石之间,以薄柳之姿倾身将岳武挡了个严实。

“娘子!”刘大东剑锋凌冽,容枝意只觉一阵寒风袭过,悉数飞镖逐一落地。

她松了一大口气,赶忙退开一步:“岳将军可有受伤?”

岳武讶异非常,这小娘子为了护她,竟连自身性命都不顾?

他忽然觉得她有几分面熟,这才幡然醒悟,他方才是被仇恨冲昏了脑袋,这根本不是太子的什么通房妾室,而是他那个赫赫有名的表妹,容向松的女儿。

不过霎时间,轻云已将两名黑衣人击倒在地,刘大东让人点了灯,一把扯下二人脸上的蒙面,发现都是面熟之人,惊呼:“好啊,在这军营里混迹这么久,还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说吧,何时投奔的武安侯!”

容枝意倒是一心扑在岳武身上:“现下可以说了吧?你再不说,武安侯只会愈加猖狂,见你再无利用价值便要夺去你性命,这样背信弃义的人有何好维护的?我答应你,只要你说出真相并站出来指正他,便留你一条性命。”

“娘子当真能放过我?”见岳武有松口的意思,容枝意再度做出承诺:“我可以说动太子和圣人饶你一条命,且放你全家一条生路。”

岳武点点头:“我信娘子一次。您方才救了我,只要您问,我悉数告知。”

“快去拿纸笔记下。”容枝意大喜过望,根本没料到今夜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轻云和刘大东合力,一个将杂乱的营帐内收拾了一番,一个搬来张矮桌,放上笔墨纸砚。容枝意在矮桌前跪坐下,挽袖磨墨:“你何时开始为武安侯做事的?”

“七年前与燕谯一战相识,因我二人都是益州人,所以很快便熟络了。他那时在营中已有些威名,而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之人,他因此仗一战成名后便屡次提携我,因而我对他忠心耿耿,以为他是真心待我,现下想来,不过是培养几根腿毛为他做事罢了。”

那便是与她阿爷和郢王殿下一道出征的那场仗了。

“你都为他做过些什么?”容枝意奋笔疾书,“着重说说有没有杀过什么人?”

“杀过…”岳武仰面,似是陷入某些回忆,全身颤抖着,将这句冰冷刺骨的话送入容枝意耳中,“杀过容向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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