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

苍梧真人看着金光还在持续不断的向外扩展，追击魔军，疑惑的目光不由转向永宁殿的方向。他眉头一皱，足下轻点，向永宁殿飞去，他要看看是谁发动了神器。

那边明德帝在近卫们的簇拥下，飞奔到永宁殿，推开殿门入内，长明灯依然将整个大殿照得通明透亮，室内却空无一人。

明德帝独自一人冲上高台，只见矮榻上果然放置着神器，灯盏内没有血迹，想必已经被明珠饮尽，明珠的表面还残留着一丝粉红。

苍梧真人越过永宁殿外众多的侍卫，直接飞入殿内，落在明德帝身边，见神器如此状况，毫不迟疑的捏诀，指尖上立刻出现了一只幽蓝的蝴蝶。蝴蝶轻轻落在明珠上，吸食了一口残存的血丝，之后便回到了苍梧真人的指尖，无声隐去。

此时明珠已经回复了最初的透明无色状态，明德帝将神器收入黄铜盒子内，然后看向苍梧真人。

苍梧真人会意，立刻飞身出了大殿，袍袖一拂，将殿门带上，留下明德帝一人在殿内放置神器。

明德帝从永宁殿出来，满脸欣喜，问苍梧真人道：“真人能否找到开启神器之人？”

苍梧真人沉吟道：“此人离开时很是匆忙，连神器都未收好，应该还在宫中。请皇上即刻下旨，宫门只许进不许出。”

明德帝迅速传下旨意后，疑惑地问道：“此人既然有心相救，为何不肯露面？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竟是来自元洲天兴帝国？”

苍梧真人道：“皇上确定一定要找到此人，不论什么手段，不论他是何人。”

明德帝面色冷凝，一字一句道：“为天威帝国万千子民的平安，为保住姑母亲手创下的基业，一定要找到此人。天威帝国愿意一直供养此人和此人子嗣。”

苍梧真人伸出手来，幽蓝蝴蝶再次出现在他的指尖上，他念了几句咒语，蝴蝶立刻散作无数幽蓝色的光点，飞向四周。

明德帝看着幽蓝色的光点融入夜色中，心中忐忑。

顾妙妙在金光放射出去以后，就离开正殿进入了永宁殿东偏殿，这里是开国女帝的寝殿，一张雕着龙凤祥云的沉香木大床散发出婉约柔顺的清香，丁香色罗帐清新淡雅。

顾妙妙翻身上床，滚到床的最里侧，推了推围栏，墙上便裂开了一个洞口，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顾妙妙掀开罗帐，跳入洞中，洞口在身后合拢，看不出一点痕迹。

伏在房梁上的萧龙佑看着顾妙妙走入密道，急忙穿墙而出，永宁殿外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此时魔军已经溃败，天威御林军正在永宁殿前的广场上清理战场，活着的魔军士卒奉命将死去的同伴一一抬走，再将广场清洗干净。

萧龙佑立即瞬移到通往后宫的角门处，也没有看见那位小宫女的身影，看来永宁殿的密道不止一条。萧龙佑的唇角微微上翘，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妙妙，你昨晚去了哪里？我四处找你都没见人，”刘樱子一回到掖庭内她和顾妙妙等宫女居住的通间，就看见顾妙妙正在她自己的铺位上呼呼大睡。

顾妙妙翻了个身，背对着刘樱子，眼睛都没睁开。

刘樱子气急，过去摇晃顾妙妙，嘴里继续絮叨道：“我一路上都在找你，本来想带你回我家去……”

顾妙妙被她一吵，睡意去了大半，闭着眼，懒懒道：“我去你家做什么，你真以为我会给你去当嫂子。”

刘樱子被她说中心思，恼怒道：“做我嫂子有什么不好，我家兄弟众多任你挑选，家境又殷实，难道还委屈了你？”

旁边一个宫女笑嘻嘻道：“我们妙妙才貌双全，日后是要做娘娘的，你家哥哥就不要肖想了。”

“谁日后要做娘娘啊，让我看看，”一个威严的女声突然响起，顾妙妙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赶快从铺位上爬起来。

眼前一位身穿红色女官服的中年女子，正是司设局的掌事吴司设。她面色严峻，唇角紧抿，冷冷的打量着顾妙妙。这小姑娘六岁被送进宫中，一直在司设局当差，如今十三岁了，正是豆蔻年华，虽然稚气未脱，却已经能看出天姿国色，假以时日，做个娘娘也不是不可能。

吴司设心中转过几个念头，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对顾妙妙道：“妙妙昨日人在何处，我将太庙偏殿找遍了也不见你的踪影，还以为你趁乱离宫。”

顾妙妙看看窗外的天光，已经是黄昏时分，她昨夜辗转回到掖庭，只觉得疲惫不堪，知道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胡乱吃了点偷偷囤积的食物，倒头便睡，没想到竟一直睡到了此刻。

顾妙妙起身给吴司设行了个礼，只觉得腹中饥饿，愣怔了片刻，才缓缓的回答道：“回司设大人，我出宫时不见了重要的体己，就回到掖庭来找寻，好容易找到了，大家都已经出宫了，宫门处没有一个人影，我一个人不敢出宫，害怕找不到路，就回到掖庭，找了个地方躲藏。后半夜见到报捷的烟花，方才回来安眠。”

吴司设见她脸上并无慌乱，倒也相信了七八分，一个十二三岁从未出过宫的小姑娘，一个人不敢走出宫门实属正常。这小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人，老实本分，从不出头，和宫中的贵人们一向保持着距离，想必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咕噜噜”一阵响动从顾妙妙肚腹处传出来，她满脸尴尬，含笑道：“司设大人，妙妙失仪了。”

旁边刘樱子噗呲一笑，递了一个馒头过来，顾妙妙急忙接过来，看了吴司设一眼，只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吴司设淡淡道：“既然有心做娘娘，仪态还是要讲究一下。”

顾妙妙面色一变，分辨道：“司设大人不要听她们胡说，妙妙绝无此心！”

吴司设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圣上口谕，所有宫女即刻到永宁殿前候驾。”

顾妙妙一怔，也顾不得仪态了，三口两口吃完馒头，又灌了一大杯水下去，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忽然发现发髻上沾了一些蓝色粉末，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倒也看不分明，只得等回来再行清理。

天威帝国立国十八年，明德帝后妃子女不多，宫女的数量也不多。聚集在永宁殿前的宫女不过一百多人，按照等级身着各色宫装，垂头肃立候驾。

刘樱子是个管不住嘴的人，见四周无人关注，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顾妙妙道：“你说皇上召见宫女做什么？难道是选新娘娘？”

顾妙妙双眉紧锁，一直在沉思，被她一打岔，顿时哭笑不得，低声道：“你怎么只知道选娘娘，说不定宫中出了什么大事呢。”

“关我们宫女什么事，”刘樱子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你看太子那天就寻着你一个人说话，说不定你就有机缘去青云宫做娘娘了。哦，你看那边，太子过来了。”

顾妙妙顺着她所说的看向承安门方向，果然太子顾昱珩一身亮银铠甲，领着一大群侍卫，急匆匆往永宁殿这边赶来。

经过宫女们身边时，顾昱珩的目光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正好和顾妙妙的目光对上，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顾妙妙有些无奈，只得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内侍高喊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宫女们立刻跪伏在地行礼，听到明德帝一声“平身”后赶快站起来，垂手肃立，不敢抬头。

回宫的太子向明德帝和明德后行过礼，便站在帝后身侧。明德帝向身后的苍梧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苍梧真人点点头，伸手掐诀，念了几句咒语。

人群中，刘樱子忽然惊叫起来，指着顾妙妙道：“妙妙，你的发髻上……”

顾妙妙早已发现自己的衣襟上也沾染了蓝色粉末，在夜色中闪着幽蓝的光芒，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看刘樱子这般神态，可能发髻上也是幽蓝一片了。

她淡淡的对刘樱子说道：“不要失仪，他们找的是我。”

顾妙妙抬起头，缓缓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宫女们纷纷避让，她从容不迫的向永宁殿正殿走去，沉静的目光先看向明德帝，再看向一边的苍梧真人，虽然年纪小身量不足，一步一步却走得沉稳。

明德帝呆呆地看着这个瘦小的宫女，似乎看见了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明德后看着丈夫的神情有些怅惘，还是努力保持了得体的微笑。太子顾昱珩大吃一惊，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越来越近，却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苍梧真人上前挥了挥手，顾妙妙身上的蓝色粉末全部化作了幽蓝色的蝴蝶，在夜色中发着光，围绕着顾妙妙翩翩起舞。

顾妙妙独自一人走上永宁殿的台阶，如同仙女来到凡间一般，绮丽如梦，不知入了多少人的心。

吴司设回过神来，急忙出列，向内廷总管孟大监禀报道：“这位顾妙妙姑娘是我司设局的四等宫女，今年十三岁，七年前由皇家育婴堂送入宫中，下官看着长大，身世清白，老实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