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断梦
青灰的宫墙，幽暗的甬道，一群少女为这沉闷压抑的所在增添了一抹妍丽。
一位身着月白配黛蓝袄裙的高挑少女，和一位身着嫣红配青莲袄裙的圆脸少女，并排走在众少女的前列。她们在这批秀女中身世最为尊贵，一位来自左相家，名叫凌霜华，另一位来自右相家，名叫冯丹云。
当今皇帝少年登基，先皇英年早逝，太皇太后悲痛过度，也随儿子而去，国丧连连。皇帝为了收拾先皇留下的烂摊子，巩固帝位，勤于政事，后宫竟是一个后妃都没有，一直由皇太后打理。如今皇帝到了加冠之年，大臣们纷纷上书，皇帝拖不下去，只得下诏选秀。
凌相曾经是太子太傅，教导太子多年，凌霜华幼时便见过太子，那天潢贵胄，人中龙凤，任谁见了都难以忘怀。凌霜华立誓入宫，从小就用心学习宫廷礼仪，千方百计打听心上人的喜好，研修女红厨艺，就等着选秀入宫，大放异彩。
凌霜华不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冯丹云，谁不知道冯相家的千金是京城最刁蛮的贵女，除了跋扈，德容言功，一无是处。偏偏年纪适合，赶上了这次选秀。
待选的贵女们鱼贯进入宁寿宫，凌霜华对这里并不陌生，母亲为了她的心愿，早就和太后处成了密友，隔三岔五，便会带她入宫。太后对她非常满意。
走进富丽堂皇的正殿，便有女官引导，命贵女们跪在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上，然后一个一个叫起来面圣。
凌霜华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坐着的人，中间之人一身黄袍，气势逼人，正是当今皇上。左边端坐着一位盛装贵妇，那是当今太后。右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衣饰华丽，却与本朝迥异，她是谁？凌霜华心中不安起来。
女官引导凌霜华上前，高声道：“左丞相府嫡长女凌霜华叩见皇上、叩见皇太后、叩见纪国灵云公主。”
凌霜华规规矩矩行过礼，垂首不语。这位灵云公主坐的便是皇后的位置，她是过来联姻的么。凌霜华的一腔热血瞬间冷了下去。
“灵云公主，”皇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快，道：“你看起来兴致不高。”
灵云公主懒洋洋道：“皇上，本公主只挑拣过首饰和衣裳，没有挑拣过人，何况这是皇上的亲近之人，皇上自己喜欢就好，为何要问我。”
太后笑道：“灵云公主果然是纪国最受宠的公主，你父皇把你宠成了孩子。罢了，你就说眼前的秀女是不是合你眼缘就好。”
灵云公主轻笑道：“太后娘娘，本公主从小被父皇带在身边，文韬武略都得过父皇教导，不是无知妇孺。皇上的后宫，选的是贴心人。这位相府千金，自然有资格成为皇上的贴心人。”
皇上朗声笑道：“灵云公主说有资格，那就留下。”
凌霜华受命起身，抬起头来，太后依然慈眉善目，笑盈盈看着她，默默点头。皇上数年不见，俊美中增添了一份成熟稳重，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他扫视了凌霜华一眼，转头看向灵云公主，满眼宠溺。
灵云公主虽然年幼，却风华绝代，艳光四射，令人无法逼视。她像打量物件一样，从上到下审视了凌霜华一番，唇角微挑，满是不屑。
凌霜华怏怏退下，到偏殿等候，随后冯丹云也来到了偏殿，她得意洋洋道：“人家一国公主，嫁妆填补了国库多年的亏空，还带来了十万私兵，皇上送了三座城池给她做封地，如珠似宝的宠着。某人不自量力，这下皇后梦要碎罗。”
凌霜华几乎咬碎了银牙，却无力反驳。
晚上回府，凌霜华气呼呼质问左相道：“父亲大人，皇上与纪国灵云公主联姻一事，为何不告知女儿？”
左相怜悯的看着女儿，缓缓道：“霜儿，为父告诉你，你就不想入宫了么？”
凌霜华沉默不语，左相幽幽道：“便是你不想入宫，也要参加选秀，这是凌家的态度。”
凌霜华垂下头，左相继续道：“皇上已经托人传话出来，各家贵女若是不愿入宫，太后会另行指婚，你可要想好了。”
凌夫人道：“听太后娘娘说，皇上对灵云公主一见倾心，情有独钟。这灵云公主性子极为娇纵霸道，后宫其他人只怕会成为摆设。霜儿，莫要在那高墙深院内辜负青春年华。”
凌霜华心乱如麻，想起皇上那绝世风姿，怎么也舍不下。但是想到皇上凝视灵云公主的宠溺目光，又觉得心如刀绞。
顾妙妙觉得额头一阵剧痛，猛然睁开双眼，怔怔的瞪着眼前的萧龙佑，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萧龙佑的俊脸立刻涨得通红，他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身在险境，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顾妙妙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紫色果实中，只露出一个头来，一根花茎紧紧缠在自己的额头上。顾妙妙想抬一抬手，却无能为力。
萧龙佑也被包裹在一个果实中，无法动弹。
他的身边是飞霜，正在果实中闭目沉睡，面色焦灼，和顾妙妙方才看到的凌霜华一般无二。
抬起头来，繁茂的枝叶闪着微光，树冠外漆黑如墨，显示出刚才顾妙妙沉睡中看到的景象，还在继续。凌霜华身着贵妃朝服，拜见了与萧龙佑生的一模一样的皇上，灵云公主已经成为了皇后，坐在皇上身边，正是顾妙妙的模样。
萧龙佑急忙道：“妙妙，快把你的裁缝四件套喊出来，想办法把飞霜唤醒。她这梦再做下去，大家都尴尬。”
顾妙妙呼唤针七巧，问它果实中是何种情形。
针七巧细声细气道：“果实中全是粘液，兄弟姐妹们想出来也不容易。”
顾妙妙道：“事出紧急，你们一定要想想办法。
她想起手腕上的黑金珠串，默默念咒，大喊一声“破”，十八颗黑金珠子激射而出，却被果实中粘稠的汁液粘作了一团，寸步难行。
萧龙佑哀叹道：“妙妙你快一点，不然凌霜华要侍寝了。”
顾妙妙不耐烦道：“别催了，你刚才如何唤醒我，依葫芦画瓢不就行了。”
萧龙佑无奈道：“你我离得近，我用头撞了你的头。她隔得远了些，我够不着。”
顾妙妙为难道：“我的法力不够，黑金珠子冲出不来。”
萧龙佑急忙道：“我来帮你，你闭上眼睛别动。”
顾妙妙乖乖闭上眼睛，额头随即被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强大的灵力冲了过来，涌进顾妙妙的经脉。
顾不上疼痛，顾妙妙凝神默念咒语，十八颗黑金珠子挟雷霆之势，骤然加速，冲破果皮，针线四件套随即飞出。
七根针飞到飞霜脸上，轻刺她的眉骨。飞霜嘤咛一声，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
萧龙佑向树冠外一瞥，看到凌霜华跪在她自己的寝殿外接驾，心急如焚，大声道：“快剪断她头上的花茎。”
剪剪应声飞到飞霜头顶，将那花茎剪成几截，卷卷和尖尖挑起花茎甩到地上，防止它们又连接起来。
树冠外的景象戛然而止，凌霜华没能等到与她的皇上双宿双飞。飞霜睁开双眼，又是惆怅又是迷惘。
远处传来一片喧哗，似乎是在抱怨梦境中断。
萧龙佑在十八颗黑金珠子的帮助下，双手从果皮中挣脱，急忙扯下花茎，抽出无极剑，将果皮削得七零八落，紫色的粘液流了一地。
他一脱困，就冲到顾妙妙身旁，扯下她头上的花茎，再挥剑为她削开果皮。
飞霜看着二人，心中一阵酸楚，娇叱一声。萧龙佑和顾妙妙顿时觉得一阵寒风刺骨，回过头来，看见冰霜由下而上包裹住了飞霜体外的果皮，喀拉一声，从上往下裂了开来，紫色的粘液也冻成了冰霜。
飞霜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冰粒，水蓝色裙子在寒风中飘飞，仙姿绰约。
萧龙佑把顾妙妙拉起来，顾妙妙顾不得一身狼狈，拔出永宁剑，扑向躺在树冠外的顾小利，他自己醒了过来，正发出狂乱的嘶吼，萧龙佑急忙跟了过去。
两人齐心协力削破果皮，把顾小利拖出来。顾小利双目无神，呼天抢地，大喊大叫道：“我要入梦，我要看凌霜华！”
萧龙佑用无极剑挑起他头上的花茎，剪剪急忙飞过来，剪断花茎。顾妙妙毫不客气，用永宁剑的剑柄在他头上狠狠敲击，顾小利浑身抖个不停，依然没能醒来。
顾妙妙焦急不已，萧龙佑道：“只有他的梦做完了，想必是魂魄被锁住了。”
飞霜在一边娇呼道：“不好，麻烦来了。”
萧龙佑和顾妙妙一起把顾小利拖到飞霜身边，树冠外一片黑暗，粗重的呼吸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不断靠近。
飞霜嫌弃的看了萧龙佑和顾妙妙一眼，他们两个身上沾满紫色粘液，狼狈不堪。她抬手施了一个净衣咒，两人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树冠外传来整齐的声音，顾小利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凌霜华！入梦！凌霜华！入梦！”
飞霜觉得一阵难堪，抬手准备发出冰粒，被萧龙佑拦住。他取出一颗夜明珠扔到空中，道：“先看看外面是什么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