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修复关系

王行易笑了笑说：“算是为了庄晓生的请托，但我觉得我说服不了你。所以，主要目的还是希望修复一下我们俩的关系。”

王行易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吴茜华，继续说道：“我想了一下，有点搞不清什么时候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不尴不尬的。其实我们俩关系一直不错对吗？我记得我请你到我的霸王车上玩过，没几个人知道我的霸王车，只有我最信任的人才会接到邀请。”

然后，王行易就停下来了，看着吴茜华。

吴茜华皱着眉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她展开眉头，微笑着看向王行易，这时她的微笑，少了很多“挤”的意味。

“是的，我们曾经很要好，有很多可以探讨的。即使你说话有时很不给情面，但我也没有真的生气。我们互相帮助，也让我学生会的工作非常有趣和顺利。”

“但是，在第一次音乐节之后，我变得很忙，忙着跟其他学校交际，参与其他学校的活动，并把我的视野扩展到其他城市，我们之间的交流就少了。”

王行易点点头说：“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当你把更多精力放在更多的事情上，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维护我们之间的情意，这也很正常，即使是宋雅玢，其实跟我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只不过因为她和李莉一直是密友，而李莉和我之间的交流一直不缺乏，所以看上去并没有太疏远。”

吴茜华说：“大概人都这样吧，有了其他事情做了，不经常腻在一起了，感情就会慢慢地淡下去。然而可能还其他原因吧，比如你住读了，然后跟李莉在一起的时间很多，李莉除了读书外，并不为其他事分心，正如你所说的，你和李莉的交流维持在比较高的频度，而我和宋雅玢就更显得淡下去了。”

王行易附和道：“人和人的交情的确是要花精力经营的。我记得后来你也找我聊过一些你的工作和你思考的一些哲学的、社会的问题，但我很不上心。”

王行易当然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回原生世界去了，琳琳代替了他。琳琳自然对这些缺乏经验和认识，而且这些也不是她学习的重点。琳琳不了解原生世界的人类，但她了解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所以一个虚拟社会的社会问题或社会实践，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吴茜华嗯了一声：“我意识到我感兴趣的东西，其实你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这可能是最早的时候对你有误解吧，我以为你也会感兴趣。后来我想起你说过你第一次就告诉我你不太有兴趣谈论这些事情，所以也尽量克制自己不再来找你，于是就更加疏远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渐渐的很多同学有了固定的伴侣，而看上去你的伴侣很可能是李莉，当然宋雅玢也有可能，而我，则是排在宋雅玢之后。我接触了很多人，我想你未必是最优秀的那个，所以我也应该利用我的交际圈，去寻找更多的可能，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知道，追我的人很多。”

吴茜华说道这里，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知道王行易这次是很认真坦诚的找她谈话，她觉得没必要在他面前躲躲闪闪。

王行易实在很难对此进行评价，作为一个了解新元世界虚拟性的觉悟者，又是新元社会人类的一份子，他知道在这个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多真，但也知道，这种真的感情又的确只是大大的泡沫。他对李莉她们的感情也是真的，但又很虚伪，他没办法告诉她们这个世界的虚拟。在新元世界中，他唯一信任的就是琳琳。当有一天大家都回到原生社会中，谁都不知道谁是谁，多情的人也许会想念游戏中的一段感情，而大多数人，也就只是当作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

“后来，我和佘长勇好上了，至于怎么好上的我也不说了。只是，他不如你，那时我并没有很明确地了解他的不如你，但我希望他能比你更强，所以我让他和我组队，也希望他能作为这支队伍的主导，并成功组织这次探险。虽然其实我是队长，我还是希望他能有机会证明他的能干。”

吴茜华继续说，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找过你，希望你能协助我的准备工作，但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一味地反对和别的学校组队。这让我很气愤，更加希望他能证明他自己。当你提出和他不同的意见，他又是个过于自信的人，我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武断，你不是很能妥协的一个人吗？当你们双方都不妥协的时候，我就只能站在他那一边。毕竟，从道理上来说，我是队长，他是护卫队长，而你，什么都不是。”

王行易知道，那不是他，是琳琳。琳琳并不知道妥协，琳琳只认死理，只按照正确的方向去做事情，琳琳更清楚这个世界的原貌，她明白自己的决断是最好的。唯一能让琳琳妥协的，就是王行易自己下的命令。

这不能怪琳琳，琳琳的概念中没有政治，只有概率和原则。她要保护所有的人的生命，当别人认为是不同可能性的选择时，琳琳只有最大成功概率的选择。琳琳也无法向别人解释她的理由，因为她的理由是基于她比别人更超脱的认知，而这个认知，她又无法告诉别人。最后，在别人看来，她就是武断或无理取闹。而小团体中的其他成员，包括庄晓生、柏史兹、史山典、刘大奎等人，与其说是认同她的理由，不如说是认同王行易的权威。

“那次探险活动，他拖累了他们学校的队员，而他们学校的女生，却因为你而获利。同时，我也拖累了你。我心里有内疚，也有不忿，我多少觉得如果你能更好地跟我沟通，帮我准备，并选择承担所有的责任而不选择将队伍分裂，那么我们都会成功。但这只是我心里感性的抱怨，理性来说，我没有任何理由来指责你。

而佘长勇，却认定了失败的原因在于你，你存心给他制造麻烦，让他失败，让他丢脸。我和他吵得很凶，也让我意识到他是多么不堪的一个人，所以我选择跟他分手，本来我们谈朋友的时间也不长，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基础。

然而，你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样，你不在意你的探险成绩被拉低，你不责怪任何人，你就像没有这么一场探险活动一样，这也让我很不满意，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我有心弥补我们之间的裂痕，但是，面对你的满不在乎，我不知道何处下手。紧接着就是我的声望一落千丈，我再努力也无法挽回失去的荣誉，只有庄晓生一直待我如故。但在你的问题上，我发牢骚的时候，他也站在你那一边。庄晓生啊，我们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伙伴，他就不能安慰我一下，说你几句坏话？但我也了解他，一个直男。我也知道，你没什么错。”

吴茜华一番毫无保留的直白，让王行易无言以对，甚至他也开始怀疑起来，琳琳是否做错了。不，琳琳没有错，不能以人类的那种莫可名状的脑回路来要求她，尽管她的设定是女性，但她不是海底针。

“如果可以反悔，假设我当初选择跟你们一起走，那会是什么结果呢？”王行易喃喃说道，“如果你接受我的所有意见，我也难说能不出意外。我不能始终做出正确的决定，但可能情况会好一点，有一些伤亡，不会全军覆没，我比较谨慎，知道进退。”

“都听你的概率很小。”吴茜华打断说：“佘长勇和你会不断发生矛盾，而我作为仲裁者，在我无法判断两个意见何者更佳的时候，我会支持他，因为我想让他的表现更出色一点。所以，结果就是最后要么还是分裂，要么连累所有人。”

吴茜华说得没错，王行易同意她的这个判断，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于是，冷场，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面前的食物，不知道各自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直到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新的话题。

“我这里有个社会问题。”吴茜华说。

“我想到个哲学问题。”王行易说。

“你先说吧。”王行易让吴茜华先说，反正他自己也是没话找话。

“关于信任和诚实的问题。”吴茜华也不推脱，直接说了起来。“相互信任算人和人的关系吧，比如我和庄晓生，我们之间并没有那种感情，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就会有种信任，他不会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他。但信任是否有先决条件？比如俩人之间是坦诚的，并没有什么秘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人总有自己的秘密。然而有了秘密，必然会采用隐瞒、撒谎、欺骗等手段来保持自己的秘密，那么又怎么做到信任呢？”

王行易当然听懂了吴茜华的意思，这是个人与人的问题，但算不上社会问题，确切地说，这只是他们俩人之间的问题。

王行易还知道，这个问题不仅存在他和吴茜华之间，也存在他和李莉之间以及他和宋雅玢之间。显然，李莉这里这个问题被处理得比较好，而宋雅玢这里就有点糟糕。可以说这种差别来源于个性，李莉相对佛系一点，不追求什么事情都要搞明白，而宋雅玢性子急，既很难隐藏自己的秘密，又难以无视他人的秘密。人与人相处讲究一个“和”字，而爱人之间，讲究的一个“合”字。这个“合”字实在是用得好啊，阴阳相合，天地相合，但从来没有人说水火相合。

和是定下一个准则，彼此遵守以保持彼此的关系；而合则是天生融洽，无需外力或规矩的帮助。

吴茜华这是向自己提出相互信任的希望，而又无法确认能否相互信任，要自己划出个准则来。

“信任和秘密没什么冲突呀？”王行易回答道，“信则灵，没有前提条件。即使对方有秘密，甚至欺骗或撒谎，都相信对方只是为了保住秘密而不去追究，甚至相信对方的欺骗和撒谎可能是为了自己好，这才是真正的信任。如果相信对方的秘密对自己是无害的，那为什么要去知道呢？如果认为对方的秘密可能对自己是有害的，那已经是不信任了。”

“我知道了。”吴茜华点点头，她明白王行易的承诺，就是王行易的秘密永远不会损害她，她可以信任他。

“轮到你说说你的哲学问题了。”吴茜华又开始露出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