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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魂阵

首先要找到小宝,这小哥是无辜的,被卷入这次超凡事件中,也是余正繁的过错,他的三观不允许他做出放弃小宝独自偷生的行为。

至于小宝在哪里?有没有人看守?怎么逃出去?这些真不是他现在有选择余地的行为,他现在只能莽一波,成功就活;失败再想办法。

至于死?

小说看多了吧?

正常人谁tm天天会想死,不管环境再恶劣,想的也是如何求生。在求生的过程中,生存意志往往是最重要的。

做好了扎实的心理建设,余正繁深深吸了几口气。

他毅然的拉开房门,房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连夏天最烦人的蛙鸣、虫鸣也没有,安静的有点诡异。

后院四周点上了红艳艳的灯笼,绯红的光芒将眼前所有的景物染上了一层血色,而那些无法被灯光照耀的地方则黑漆漆一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红与黑两种颜色。

后院正中放了两副棺材,棺材一大一小,大的为白色,小的为黑色,两副棺材都没有封盖,棺盖就斜靠在棺材旁。

“这是为我和小宝准备的吗?”余正繁心里暗骂,果然连棺材都准备好了,看来这里就是仪式最终的归宿。

余正繁也不去纠结两副棺材的问题,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阿宝,逃离这里。

义庄房间很多,除了正房外,其他偏房都有可能是阿宝所在的房间。

至于为什么不会在正房?正房肯定是陆师傅住的地方,按照陆师傅把他们看做蝼蚁的性格,绝不会把阿宝放在正房。

毕竟,龙不与蛇居,虎不伴犬行!

当然这只是余正繁的臆想,他其实最怕的就是小宝被关在正房。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只能独自逃跑。

他的三观只是让他不能见死不救,又不是让他勇于牺牲。对正常人来说,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也有品行非常高洁的人,他们能做到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人们会敬佩他们,却不会想着成为他们。

不过,命运从来不会因为某人的祈求而垂青。在搜过了所有偏房后,余正繁却毫无所获,很明显他以为他猜透了陆师傅的心思,其实是陆师傅猜透了他的心思。

整座义庄内,仿佛空无一人。难道陆师傅就真的在主房等着他?就真的把他算得死死的?就真没给他一点机会?

也许是好奇心发作,余正繁决定到主房去瞄一眼。

他敢对灯发誓,绝对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一定要救阿宝那小孩。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有时候心里勇敢了,身体却很诚实。

余正繁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大脑拼命的发出前进的命令,四肢却如同抽掉了丝线的提线木偶,稍微移动就有可能双腿跪地。

脚步踟蹰,蹒跚了好半天才算挪到正房门口,整个移动期间他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潜行技能端是点满。

小心的趴在正房门前,从门缝向房内扫视。

房内光线暗淡,房屋正中挂着一盏花型油灯,油灯下一片漆黑阴影,阿宝就躺在那阴影下,而陆师傅好像并未在房内。

余正繁双手放在门上,始终不敢轻易推门,谁知道陆师傅是不是就埋伏在门后,正一脸戏谑的等着他自投罗网?

贾岛那位大哥,当时但凡有点他此刻的心境,也写不出“僧敲月下门”这样的句子。

假如换个旁观视角,余正繁现在的状态就显得,可能、或许……稍微有点猥琐,只见他双手扶门,探头撅腚,两腿还时不时颤抖一下,端是有些像正在偷窥的变态。

房门轻轻被推开,中途还发出“吱呀……”一声。

这不算响亮的声音传到余正繁的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宛如晴天霹雳般,响彻他的整个灵魂。

要完,要完,要完!

等了半天,没有其他意外发生。余正繁松了口气,将门推开半幅,灵活的穿入房内。

进入房间,也不敢逗留,也不敢乱瞄,背上阿宝一溜烟冲进后院。

冲到后院的棺材旁时,余正繁无意间瞄到了眼棺材内的情况。

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内,竟然放了一大一小两具纸人,纸人正是余正繁与阿宝二人。

突然的心悸,让余正繁腿有些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这两天见过的诡异事情也不少了,虽然害怕,但至少稳住了身形。

不敢多看,更不敢多想,穿过放满各种棺材的内堂,终于到了义庄大门。

也不知是哪位神仙姐姐的垂怜,义庄大门竟然一没落闩、二没顶杠,只需要拉开即可。

这种天赐良机,余正繁怎么可能错过,一把拉开大门,接着发足狂奔。

余正繁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心只想钻进义庄对面的桑林,桑林里树密林深,要想找到他们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余正繁钻进桑林,桑林里仿佛起了雾气,刚开始还能借着微弱的月光避开树干、树枝,只是过片刻浓雾就彻底覆盖了桑林。

如此浓雾,对任何赶路的人都是威胁,但对余正繁来说却是天籁,有浓雾的保护,他就更有机会逃过陆师傅的追踪了。

桑林里无比寂静,即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在浓雾里兜兜转转了不知多久,却在不知不觉间穿过了桑林。

桑林外就有一条村道,余正繁大喜,有村道就有村庄,只要进了村庄就有机会躲一晚。

回头看了眼桑林,浓雾好像仅仅局限在桑林内,没有向桑林外扩展一点。

兴许是胜利就在前方,余正繁还有心思思考浓雾的成因。

“大概是,夜晚植物向天空排放二氧化碳和水汽造成的吧!”

“嘿嘿。”余正繁忍不住笑了一声,只是笑容有些狰狞,又有些古怪。

背着阿宝跑了一路,或许是一路的颠簸,阿宝醒了过来,他在余正繁耳边说道:

“前面有岔路,走岔路。”

余正繁正奇怪,哪里来的岔路,就看前面不远处还真有岔路。

“阿宝,你清醒了?”余正繁关切的问了句。

“醒了,谢谢大哥。”

“醒了就好,我们已经从义庄逃出来了。”

“我知道,这条路我认识,沿着那条岔路走,有座废弃的土地庙,我们可以去躲一躲。”阿宝声音出奇的冷静。

“你认识路就好。”

余正繁也不废话,跟随阿宝的指引向土地庙行去。

“呵,还真有土地庙。”余正繁仅仅笑了一声,再不说话。

背着阿宝,进入了破败的土地庙,这才放下阿宝。

一路上累的够呛,余正繁席地坐下。

“阿宝啊,庙里太暗了,有火吗?”余正繁随意的问。

“有的,我在土地像背后藏着打火石。”也许是脱离苦海,阿宝显得很精神,自顾自的跑到石像后拿出打火石,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引火材料和柴火,并熟练的生火。

余正繁不发一言,就看着阿宝忙来忙去的张罗着生火的事,也不去帮忙,就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随着“啪、啪、啪……”几声打火石对撞的声音,微弱的火光逐渐亮了起来。

阿宝自顾自的添加着柴火,待火焰熊熊燃烧后也席地坐在了余正繁的对面。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盯着火光,似乎各自想着心事。

“阿宝,有吃食吗?”余正繁突然开口,打断了无边的寂静。

“有的,我藏了饼子。”阿宝起身,蹦蹦跳跳的从土地像背后取出两块饼子。

“给。”阿宝笑眯眯的将饼子递给余正繁。

“先烤烤吧,热乎着吃舒坦些。”余正繁也不接饼子,而是对阿宝说。

“好。”阿宝取了两根柴火,将饼子穿好,放在火堆边烤上。

又是一阵沉默,余正繁又开口问道:“阿宝有水吗?这饼子太干,就着水才好下咽。”

“有。”阿宝也不着恼,面色平静的走到土地像背后,出来时已经拿着一个由竹节做成的水壶。

“给。”阿宝将水壶递给余正繁。

“我喜欢喝热水,都烤烤吧。”余正繁还是不接水壶。

阿宝将水壶放在火堆边上,又向火堆里添加了些柴火,保证火焰旺盛。

“你何时发现的?”阿宝声音平静,声音冷静得不像小孩。

“很早。”余正繁也不反驳。

“何时?”阿宝继续追问。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你怎么发现的?”阿宝脸色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传奇故事里,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总会去解释,他怎么发现端倪,发现破绽;又是怎么去考虑,怎么应对的。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行为,真的很蠢。”余正繁洒然一笑,接着说:“这种事情,除了让对方以后不再犯错误,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就为突显他很聪明吗?”

“你说的对。”阿宝若有所思,点点头。

“不过,我真想好好回答你的问题。”余正繁无奈的揉揉额角:“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活过来后总共就认识四个人,除了一个小姑娘,其他三个都不是正常人。”

余正繁看着阿宝期望他能有所评价,但阿宝好像只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好吧,好吧!我接着说。”余正繁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说实话,我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对很多细节,都有关注。比如,头晕。”

“身体康健的人,头晕的可能性很低,估计比踩狗屎的几率都低,但我这两天头晕的概率也太高了一些。你说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有这么高的几率遇上?”

余正繁也不等阿宝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进入桑林就被你盯上了吧?当时我从树上下来就一阵头晕,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下树太猛,脑袋发晕。”

“但是,出了桑林,我拉纸扎的推车却不见了,这就让我起了警惕。毕竟我就摘了几个桑果不可能离得太远,但我也只是有了疑心,万一是出桑林的位置不对呢?”

“当时,我一心想要逃跑,根本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我一路上走得很认真。义庄是我的必经之路,而从我离开桑林的位置到义庄只有三里地,但我却整整走了快一个时辰也没有看见。”

“这明显就不正常了,其他东西可能我还会忽略掉,但义庄绝对不会。这个时候我心里就已经认定可能被影响了。”

“我一直以为是被陆师傅影响了,包括遇到你,我都一直以为你是陆师傅安排的。”

“哦?那我是在哪里被看出来的?”阿宝兴趣盎然的问。

“不,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分辨出来。”余正繁摇摇头,继续说。

“背着你赶路,突然就出现岔道,这是不是很巧合?更巧合的是我们被乌鸦袭击了,而那些乌鸦明显是要把我赶出官道。嘿嘿,这时候我还只是觉得奇怪,直到遇到群蛇拦路我才发现了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

“官道是朝北衍生,我们进入的岔道在官道左侧,也就是西方;”

“群蛇拦路时,我们走上的岔道在左边,那我们的方向就应该是南方,但我们的影子居然在身前,这就有问题了,这说明我们正在朝东走;”

“遇到老妪拦路,我跟随老妪指引的方向,又看到了官道,并且找到了拉纸扎的板车,而这时我们的影子在官道的右侧,这个方向就对了。”

“如果倒推回去,我第一次头晕走的那条官道应该是一路向西吧?是一条远离义庄的路。而老妪指引的却是正确的路,那么我在这时就已经可以明确的判断出,你和老妪不是同路人,而你也对我有着其他目的。”

“至于那老妪是谁?将我指引向去义庄正确的道路,她应该才是陆师傅安排监视我的人。”

“阿宝,你觉得我这样分析对吗?”余正繁将问题抛给阿宝。

“……”阿宝沉默了片刻,说道:“问题居然出在了小小的影子上。”

“或许吧!在身关性命的事情上发生的巧合,我相信肯定有着他的必然性。”余正繁耸了耸肩。

“明知我有问题,你又为何要将我从义庄救出来呢?”阿宝面色逐渐狰狞。

“不,并不是救你。我只是在赌一件事。”余正繁认真的说。

“哦?”

“其实我的处境并不好,不管是你,还是陆师傅都是有可能想要我性命的威胁。待在义庄,我会死的概率很可能是百分之百。”

“而想要逃出义庄,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的,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哈哈……你说得对,我一定要至你于死地!”阿宝面容开始扭曲,乌青的脸上,透露着无边的疯狂和难以理解的妒忌,双手也变得枯瘦而尖锐。

“去死吧!”阿宝一声厉喝扑向了余正繁。

余正繁没有躲避,只是直面扑来的阿宝。

就在余正繁将要命丧抓下之时,一张剪纸人出现在阿宝面前,剪纸人突然贴在阿宝的面门,而阿宝却像是断线的木偶,僵硬的站在原地,保持着扑击的姿态。

而这时,一具矮小的扎纸人凭空出现,一把抱住阿宝,将他揽入怀里,而阿宝就像陷入了泥潭,迅速融入了纸人体内。

“你赌对了!”张师傅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空间中仿佛荡起了涟漪,张师傅和陆师傅凭空出现在了余正繁面前。

余正繁看到张师傅,心里一松,体内的力量仿佛瞬间清空,腰肢一软直接躺在了地上。

陆师傅饶有兴趣的看着余正繁,豆大的汗珠、煞白的脸庞、剧烈的喘息,还有时不时抽搐的嘴角。

“哟,这小子刚才一脸智珠在握的表情,现在一定会云淡风轻的说句:不过尔尔;现在看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陆师傅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到余正繁的耳中,余正繁真的很想爬起来和他拼个我死你活。

“少说风凉话,这孩子已经很不错了。”张师傅含笑着说,眼睛里尽是满意的神色,而飘在他肩膀上的剪纸小人,仿佛也认同的点点头。

“小子,还有力气就起来说话,一点定力都没有。想当年老子可是在诡镇里杀了个七进七出的。”陆师傅撇撇嘴,不屑一顾的说。

“对,要不是我和月交赶得及时,那天就是你的忌日。”张师傅或许心情很好,难得的拌了句嘴。

“姓张的,这我就要和你说道说道了。”陆师傅似乎被踩了痛脚,神情立马变得激动。

……

听着张师傅、陆师傅不断的拌嘴,余正繁心里竟然一片安宁。今天的事给他的触动委实太过巨大了。

一个几岁的孩子,直接变身厉鬼向他索命。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们无冤无仇,当时还一片好心想要帮助阿宝。

明明一直以为是反派的两个人,却是最终救下他的人。

他这两天的构思、算计仿佛都是他想得太多了。

余正繁不由想起了,某位同姓作家的一段话:

“我们的历史太长,权谋太深,兵法太多,黑箱太大,内幕太厚,口舌太贪,眼光太杂,预计太险,所以存在构思过度这件事。”

这一刻余正繁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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