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俏侠女勇闯皇宫(上)
咚!——咚,咚!
秋雾浓重,也耽误不了这竹梆子之声。
打更之人叫陈大,已年逾半百,早年丧妻,如今就他一人,孤苦得很。这时他紧了紧身上的破衣服,拖着疲惫的脚步慢慢地往巷子里走。
已经是三更天了,上京虽没有宵禁,可这临近大礼宫西面宫墙外的巷子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空荡荡的巷子,只有一些野猫野狗,和他这个老无所依的鳏夫了。
忽而,他只觉得左边肩膀略微一重,像是被什么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一阵幽香飘来,他侧头去辨,见到一只绣着海棠花图案的白色绣鞋,然后绣鞋不见了,他再一眨眼,什么也没有了。当他在巷子里寻找的时候,那香味却是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一点都没有了。
陈大无奈地摇摇头,认定是自己年岁太高,方才发生的是自己的幻觉。想着想着,他不由紧张起来,伸手裹紧自己的夹层衣服,匆匆往家中而去。
巷子还是一如往常得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之声。
千如和杜宁跳上大礼宫的第一道宫墙稍作修整,千如抚着自己的胸口轻声喘气。方才她以为巷子没人,没想到迎面来了一个打更的人,不得已踩了一下打更人的肩。她已经是尽量放轻力度了,只希望那个打更人没注意,否则他要是张扬出去,他们今夜也不会顺利了。
这里是皇宫的西面,紧挨着右承天门,再翻过三道宫墙,便到了皇宫内的紫英殿。这条路线还是白日里几人商量的结果,路线最短,毕竟杜君远在福宁殿也只是一种可能,如果不在就要一座一座地找下去。
杜宁指着东北方向的一小队身着褐色劲装的人道:“千如姑娘,那就是皇家卫队。这前三道宫墙我们不用太过忧心,都是一些有名号的乙等大内侍卫,若真的被他们发现,干脆打晕了了事。接着是第四道宫墙,这些侍卫就不一样了,在江湖上都是有名有号的。而圣上所居的寝宫福宁殿还有一道宫墙,这里可都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个个身怀绝技,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现。”
千如点点头,道:“走!”
说罢,两人就像是蝙蝠一样在黑夜里穿行,绕过一队又一队的侍卫,顺利地到达了第三道宫墙内。
到了这一道宫墙,明显大内侍卫的人数增多了,就连侍卫的穿着,也显得更加贵气。千如二人小心翼翼轻步挪动,忽听到西南方向一阵响动,听到墙下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喝:“谁?!”
糟糕,好像有人发现他们了!
千如忙一把按住欲跑的杜宁,两人伏低身,调整呼吸,尽量不被众侍卫察觉。
那一队侍卫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以为是什么鸟,便又去了其他地方巡逻。
千如眼见那一队人走远,溜圆的美目四面转了转,确定远近再没什么人,这才低声道:“跑什么跑?跑就会引来人大打一场,就算打赢了他们也会提高警惕,那我们这一趟就算白来了。若想助你家公子,今夜你务必听我的,不要擅作主张!”
杜宁频频点头,道:“杜宁愿听千如姑娘差遣。”
千如美目一转计上心来,指着西南角不远处道:“那里是不是有一个茅厕?可能会有方便的侍卫,侍卫为男儿身我就不去了,杜宁你去设法劫两个侍卫,弄两身侍卫的衣服,若是有腰牌或者什么也一并拿来,咱们换上好混进去。”
杜宁点头,就要掠身而去,千如又拉住他嘱咐道:“杜宁,最好再问出侯爷所在。还有,这些侍卫无辜,家中说不定拖家带口的,你打晕他们绑在茅厕就是了,千万不得伤人性命。”
杜宁抱拳道:“好!”
这一次杜宁是真的掠身而去了,他的身体灵活至极,轻盈的身体先后落在两棵矮树后才停在茅厕前,却只闻三两风吹树叶之声而不见树有所晃动,可见杜宁的轻功之高超。
千如耐心地等在屋顶,不多时杜宁回转,果然身着侍卫服色,手里还捧着一套。千如接过衣服,才觉得这衣服当真不好闻,纤细的手指在秀鼻前扇了扇,调侃道:“哈,好臭啊!这侍卫当真不讲究,这一股什么味儿啊?”
杜宁一面机敏四处盯着,一面抱歉地对千如道:“习武之人,身上有些汗味也常见,何况这还是在茅厕找来的,杜宁只能找来这两件,千如姑娘忍耐忍耐吧!”
千如嗯了一声,满脸嫌弃地抖开衣服开始往身上套,又问道:“打听出来侯爷在哪所宫殿了么?”
杜宁神情颇为沮丧,无奈道:“杜宁运气忒差,这两个侍卫好像这都有些毛病。”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苦着脸继续抱怨道:“第一个侍卫正在方便,我才出现他就晕了过去,都没喊出声儿来。晕得太快还差点掉在坑里,亏得我眼疾手快给拉住了。第二个更离谱,我刚点了第一个人的睡穴正束其手脚时他进来了,没等我反应过来直接晕在门口了!”
千如嗤笑出声,心道:他们哪里是脑子有问题,明明是你杜宁趁着人家方便吓唬人,这两人是把你当成幽冥邪祟,才直接吓昏了过去!
“我们该高兴的,这两人这么怕鬼,说不定明天醒了都不知道是有人夜闯皇宫了!”
忽又想到什么,穿衣服的手一顿,千如略显迟疑,又有些艰难地问道:“你说第一个侍卫正在方便还差点栽倒在坑里是吧?那从他脱下来的衣服,是你那件还是我这件?”
杜宁立刻缄口,过了一会儿讪讪道:“姑娘换衣不便,杜宁去不远处替您守着!”
言讫,灰溜溜地躲远了。
千如瞅着身上的衣服,心里想象着那画面,差点吐出来,怪不得她刚才就觉得一股怪怪的味儿呢!银牙暗咬,这杜宁,他日非要让明薇再好好和他比试比试!
穿好衣衫的两人侵上第四道宫墙,见十几个侍卫在压低声说什么,其中一位侍卫的衣服不太一样,看来是他们的长官。挨得比较远,他们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见那几个人说话间神色皆很慎重,应该是要紧事。
千如和杜宁交换了个眼神,落下墙头,慢慢靠近他们。
离得近了,两人听见那长官道:“事情有变,你们几个速去守在龙图阁,千万不能出岔子,可听明白了?”
几个侍卫都没有动,其中一个侍卫壮着胆子问道:“我等奉命值守紫英殿,为何突然调去龙图阁?”
那长官陡然拔高声调道:“奉命,奉谁的命令?是曹后的么?!”
那几个侍卫都垂下头不说话,那长官继续道:“我等食天子俸禄,为圣上办事,何曾为那妖后办事了?得到最新线报,今夜会有人刺杀明远侯,事急从权,尔等须在龙图阁待命,千万不能让侯爷出事!”
剩下的人抱拳道:“是!一切听从长官吩咐!”
说完,这队人往北面而去了。
杜宁转过头来兴奋对千如道:“千如姑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公子在龙图阁,我们这便去龙图阁!”
千如喊住就要飞身跟着侍卫的杜宁,道:“慢着!”
杜宁不解地瞧着千如,目光似是要千如一个解释,千如望着那一队不紧不慢的背影,道:“此事恐怕有诈,我们不能轻信。”
杜宁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怎么可能?”
两人重新跳上屋檐,千如道:“你想想看,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怎么那么巧我们刚到,他们也刚好说到要紧处?就好像是专门说给我们俩听的一样。”
“千如姑娘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我们在偷听,说给我们,引我们去龙图阁?”
千如点点头道:“对!你想,哪有在这右承天门附近换布防的?何况现在已是三更天了,现在换布防?为什么?无非是发现事情有变。可我们方才在这承天门附近晃了大半圈了,没有任何动静。再要不然,你在茅房绑着的两个人被发现了,可是这么大的事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地布防呢?”
杜宁恍然明白,这一点确实古怪,接着问道:“假如真的就这么凑巧,侯爷真的在龙图阁呢?”
千如没有说话,心中暗自思忖:若是真的,将杜君远关在龙图阁意义何在?是面壁思过么?所有宫中任职官员全部遣返回家,龙图阁自然也不意外,让杜君远在没有人的“图书馆”待两天,合理么?若是他们去了龙图阁,龙图阁那种藏书阁,定能藏下许多的侍卫,那一定是重兵把守,一只蚊虫都飞不进去了,到时候她和杜宁就会被当作刺客处理,无论是不是侯爷的人都会想方设法除掉她。
若是假的,就是他们知晓了今夜有人为了杜君远夜闯皇宫,那他们的计划就是把他们二人骗到龙图阁,也是要诛杀他二人。而且有了刺客名号,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派人杀了侯爷,到时候全部算在她,甚至是百花山庄的账上就好了。
如果真的如她的猜想,那么使此毒计的人又会是谁?是继后一党还是其他人?
大概率和生死阁有关,待今夜之事了结,她定要四哥好好查一查那位迷倒二皇子的秀女什么来头。也许,这正是生死阁布下的一步棋,他可以用一叶霜轻松地瓦解清风楼,并打压江湖其他帮派,但却没办法用同样的方法处理百花山庄。
所以,无论真假,龙图阁绝对不能去。
如果一切如她猜测的一样,那群人为假,他们毕竟也不确定她和杜宁会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就一定会让侯爷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会是哪里呢?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是生死阁,哪里最危险?
是福宁殿!对!还是福宁殿!
福宁殿重兵把守,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众侍卫的警觉,如果正如她方才所想,使计之人是生死阁,那么福宁殿有继后的人,他便不用太忧心,只有继后的人会阻止她和杜宁靠近杜君远。而且,人是继后请去的皇宫,继后若要逼宫举事,绝不会那么蠢杀了杜君远,杀了杜君远只会激怒三军,于她没有任何好处,她眼下会把圣上和杜君远放在一起守着,才是最保险的。
既然如此,他们又如何闯进福宁殿呢?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一样东西划过脑海。
千如道:“杜宁,我有办法了,你附耳过来。”
杜宁依言附耳靠近千如,再听清千如说的,立马瞪大了双眼,接着频频点头。
不多时,便听雄鹰几声啼鸣,接着一红一青两只隼在龙图阁上方盘旋。龙图阁大乱,接着就听见有太监尖细的声音,还有侍卫的声音,都嚷嚷着:“有刺客!抓刺客!抓刺客啊!”
有一些人还比较镇定,道:“刺客,刺客在哪儿?!”
一个太监指着头上:“那不是吗?就是那个大鸟!”
一道愤怒的声音:“你这阉人!那不是鸟,是隼!快,弓箭手准备!”
……
远处方向乱糟糟地听不真,接着就是嗖嗖嗖声响,有侍卫持箭射隼。
在龙图阁吹埙的杜宁已回到千如身边,两人落在福宁殿上方的墙头,冷眼瞧着福宁殿内众侍卫倾巢而出,身上装束齐备,瞧着四周的环境。
两人都默默地替那两只隼担忧,千万不要被那些侍卫的箭雨射中。
千如一扬下巴,杜宁心领神会,掠身去往福宁殿的东侧,故意弄出些声响,接着又快步在东北方向弄出些声响,其中一个侍卫立马紧张道:“谁?!”
接着,众侍卫齐齐往东侧而去,千如瞅准时机,翻身跳下城墙,混入了侍卫队伍中。
其中一个长官指着他们挨着的几人道:“你们几个,跟着我去殿内守着!”
千如心中一乐,正愁没有机会呢!
千如低下头,虽然她和杜宁已经用香灰抹了脸,可还是生怕其他人看见她的面容起疑心,就这么一声不言语地跟着一队人赶回福宁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