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只是切磋而已
昨夜雨打芭蕉，今早南风温热。
不知不觉已来到小暑时节，气温上涨，空气中多了一股燥意。这般天气，往往是最难久寐的。
道人早早便醒来了，却发现一件奇事。
今日山鸡醒的比他还早，端坐于桌案上，小脑袋瓜不知道想些什么。
“难见啊二爷，今日起的如此早，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山鸡扭头瞅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闷闷道：“小离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嗯？”
道人愣了下，随后走到窗边，推开满窗清风，回道：“应该是卯时三四刻左右吧。”
陆离的头颅微抬，迎面对上那轮初升的旭日，圆圆的日盘边沾着点晨露的朦胧，影影绰绰。
说不定还没二爷起的早呢。
“我不是问这个。”
山鸡缓缓摇头。
道人纳闷，不过脑子一转，很快明白了山鸡想问的。得知后不免心里好笑，浅笑道：“快了，现在已是小暑，距离大暑不过二十来日。”
“真的啊？”
“真的，到时候一定给二爷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说的。”
“我说的。”
山鸡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身子一转，悠悠飞到道人肩头，亢奋高歌。
陆离则是微微摇头，满脸无奈。
这家伙，还惦记着那生日呢。倒是没想到二爷期待如此之大，可得好好准备一番了。
嗯哼，前世的蛋糕怎么做来着，嘶，好像不会……
道人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外面。
陆离所住的地方位于一片别院区，左出不过三里地就是灵剑山的演武台。
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陆陆续续从那边传来。
道人怀着好奇，慢慢走去，看见了李楚跟着那云傲站立台上，两人各自手持一柄木剑，打得有来有回。
没有仙术，只有纯粹的武艺，赏心悦目。
视线一转，一名白衣俊男正端坐于一处亭阁，静静看着两人比武，时而微笑，时而皱眉。
正是那云凡。
道人拾阶而上，来到了亭阁外。
“云凡道友，好兴致啊。”
“咦。”
俊秀男子显得很意外，笑道：“道长起的这般早？快快入座。”
说话间，为陆离斟满一杯热茶。
“今日小暑，日头毒死人，难眠喔。”
陆离捧起茶杯，喝一口，眼睛微凉，茶是热的，入口却是微凉伴着一股香甜，显然是仙家茶水。
道人品鉴一口，又从桌上拿起另外一个茶杯，默默给自家山鸡倒了一杯。
二爷也不怕羞，大咧咧从肩膀飞下来啄食。
云凡见此情景，不免惊奇，盯着山鸡看了看，又移开目光，说道：“这三伏天，确实烫人。”
言毕，两人又都沉默了下来，只看着台下两人比剑。
单纯的剑法，单纯的武术，单纯的少年豪气。
一招一式，淋漓尽致。
陆离看得入迷，渐渐痴了进去，只觉得两人一剑一剑，好似文人挥墨，墨水嬴荡在这片天地，使得空气燥热，又多了些潇洒意。
良久，身边一道声音响起。
“陆道长，我看李少侠剑法很不错啊，能和我家师弟打得有来有回，他是独一个。”
“呵呵，云凡道友客气了，是云傲小弟谦让罢了。”
“哪里的话，不论仙术，就李少侠这剑道境地，也是当世少有。”
陆离眉眼轻瞥，不禁笑出声来：“哈哈，云凡道友有话直说便是，你我皆为修道中人，道法自然，随性洒脱，何须拘束。”
云凡一惊，随后窘迫一笑：“没想到被道长看出来了，是这样的。李少侠天赋极高，我不忍金石埋没沙泉，想跟师父说说，将他收入我灵剑山。不知道长意下……”
“哦豁，云凡道友这可就问错人咯，我只是李少侠的同行伴，却不是他双亲，也并非他师父。你们要收他，那就自行去问他嘛。不必顾及于我。”
云凡闻言，呆滞一番，尔后哈哈大笑：“是极是极，是在下误会了，我自罚三杯。”
说着，豪爽地拿起茶杯，豪饮三杯。
道人浅笑，看着台下双剑交缠，忽的想起什么，说道：“云傲小弟修为也是不差啊，剑修中能御四剑者，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陆离记起了初学御剑术时，师父说过的一些话。
剑修者，一心一意，从一而终。
一辈子一把剑足矣，御剑多了，反而会成为修行路上的累赘。
自己也问过御双剑者如何？三剑者如何？四剑者又如何？
老道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古往今来，剑修者无不精于一道。御双剑者，便是精两道，堪称聪明盖世；御三剑者，便是精三道，可当旷世奇才。至于御四剑，没见过，如果真有，剑道当以他为尊。”
糟老头的往昔话语被夏季的风吹拂，吹到道人耳边，老道放浪不羁的样子好似犹在眼前。
云凡摆摆手，自豪笑道：“确实，师弟的天赋，那是连师尊也赞不绝口的。师尊称他为灵剑山之傲，取字天来，寓意上天送来的礼物呢。说起来，云傲他还是我捡回来的，当时小小一个，没想到今日也能成为大才。”
云凡嘴角端起一抹笑容，竟有些老父亲的味道。
“天来天来，嗯，天一子前辈好文采。”
两人聊得兴起，山鸡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道人尴尬一笑，问道：“呃失礼，敢问膳房在何处，我去给我家山鸡做点早饭。”
谁料云凡听得此话，竟是挠头腼腆道：“抱歉，我们灵剑山中人自入门时都修炼了辟谷之法，早已不食三餐。厨房那边，可能……可能没有那么多食材了。”
“无妨，在下自带了一些。”
“如此便好。”
云凡伸手一点，半空中出现一条细长的灰线，灵动活跃，朝着远处飞去。
“道长跟着它就行了。”
“多谢。”
陆离抱着山鸡，三步两步朝那条灰线追去，步伐虽慢，距离却不小。
很快便来到了一处静地，灶房内四处落灰，蛛网暗结，确实是久久不用的样子。
道人随意地在里面翻找了一番，才发现云凡谦虚了点。
食材还是挺多的，还用了一些仙法储藏，食材的形色倒是没变多少。
“二爷，生火，掌灶。”
“好咧。”
道人撸起袖子，山鸡跑到灶下，一人一妖干劲满满。
面粉加水，慢慢揉搓，直至干成团条，再张手拉条。锅内过水，烧干下油，暗黄的油水在热锅内滋滋作响，时不时喷出一些灼人。
道人面不改色，下了洗干净切片的牛肉，下了些切好的臊子，下了土豆青菜，后头再加水慢煮。
滚烫的热气缓缓从锅内飘出，带来浓浓的烟尘味。
道人专心致志掌勺，时不时会翻动一下，以保证每一片牛肉都煮熟煮好。
山鸡则在底下卖力喷火，保持着火候。
时间悠然，一人一妖好似回到了荆都的那段日子，闲来做饭，无事休息，赛神仙。
片刻后，五碗热腾腾的牛肉臊子面出锅。
“二爷，快吃。”
道人端着面，和山鸡并倚在灶房门槛外，看着云卷云舒，日头灼耀，伴着汤面，嘴里暖和。
吃饱喝足，道人端着剩余三碗回到演武台，李楚两人也早已结束了练习。
“天然兄，新鲜出炉的牛肉面，快来。”
李楚喜出望外，急忙跑来，云凡两师兄弟也被这席卷的香味吸引而来。
“多谢陆道长。”
“多谢道长。”
李楚和云凡两人礼貌些，先谢再吃，倒是云傲这个小伙子，直接端起碗就干。
大快朵颐一番，三人各有满足。
“没想到啊，道长你手艺还挺好咧。”
“百年辟谷，没想到今日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面，真是多亏道长了。”
“嗯嗯，好吃好吃。”
三人各自对陆离的厨艺给予肯定，听到别人的肯定，不知为何，道人一瞬间竟开心至极。
比自己吃的开心还开心。
“哦？干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道清冷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回头，一位绝色道姑立于面前。
“师父。”
“天一子前辈。”
陆离和云凡两兄弟各自行礼，至于李楚这小子，则是看呆了。
江湖中何尝见过这等美人啊！
直到道人用肘尖撞了他，剑客才回过神来，匆忙低头行礼。
“嗯，无事。”
美坤道眼睛微瞥，看向那空空的三大碗，碗边还挂着些肉汁。挥挥手道：“今日来此，是有一事。云凡云傲！”
“在！”
“你们二人久居深山，陪在为师身边也有多年，却不知山下有多少天才，多少凶险。今日本座让陆离出手，与你们二人斗法一番，可有意见？”
两师兄弟对视一眼，大声道：“师命在上，自无异议。”
“嗯，你呢，小家伙？”
道人被绝色道姑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悻悻道：“自是可以，不过，只是切磋吗？”
天一子寒眸弯弯，有一抹精光闪过，笑道：“只是切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