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剑冢
幽静的偏殿脚步声频起，陆离负手在后，跟在天一子身后，时不时左顾右盼。
忽的，陆离眼角一瞥，发现天一子停在了一幅壁画前。
那幅画，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一位酒后醉汉的即兴挥墨。
黑色的墨迹遍布全幅，有些是小黑点，洋洋洒洒；有些则是浓浓的一笔，一气呵成；更多的还是那些无规则的笔画，交错纷杂。
天一子顿足，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中露出些许敬重。
道人盯着看了又看，摇摇头，却也实在欣赏不来这种艺术。
“前辈，这画？”
“此画，乃是道尊所作。”
“此画用笔圆润自如，挥墨不拘一格，写意气旺神畅。整幅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笔遥相呼应，浑然天成。大家风范，妙哉妙哉。”
天一子默默掉头，静静看着陆离，沉默好久，方才说道：“不会夸别硬夸。”
道人默默转过头去，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
“哦，不知哪一句？”
“看似杂乱无序，实则玄机暗藏。”
话音刚落，就见天一子把玉手放于画上，一股灵力从手心发出，被宽大的画卷吸入。
画作出现了一些不同。
那些混乱无序的黑点开始如河水般流动，渐渐地形成了一道黑色圆圈。黑色的水墨圆圈深邃，从中散发的气息古朴厚重，令人捉摸不透。
却不止于此。
水墨不断翻涌，由内到外，不再局限于画卷一隅，扩散到了外界。漆黑的墨汁翻飞涌动，渐渐连成了一团圆圈状洞口。洞口形成后，深邃的黑色不再流动，固定了下来。
望着黑漆漆的圆，深邃又可怖，陆离眨了眨眼，刚想开口，天一子却先他一步。
“跟我来。”
说完，天一子一头扎进了那浓墨洞口中。
陆离愣了愣，也跟了上去，身体在接触到那黑色时，就像是被微微咸湿的海水拂过身体，整个人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道人眼睛立马瞪大，这是被检测了吗？
“不必惊慌，它自带的探查术法而已。”
天一子清冷的声音自前边传来，打消了陆离的疑惑。
陆离顺着话，试探地问道：“前辈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祖师爷他老人家天赋异禀，得道先于万万人前。其一生收了三位弟子，以三条大道传于后世，建立道门正统。”
道人闻言，略微思索一番，回道：“不知这三道可是符、剑、法？”
“嗯，是也。三道中，符道以上清派为首，法道以白玉京为首，至于剑道，便是我灵剑山了。其余的道家门派，大多是三家弟子下山传法时留下的小传承。”
“竟是这般。”
陆离感慨一句，随后想起一事，问道：“那我师父是？”
“嗯……你们闲云观的传承有点特殊，这里我不便言说。”
天一子沉吟许久，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闲云观？特殊？自己便是闲云观第二代传人，至于自家那老头子，就是第一代开山祖师，言下之意岂不是自家师父很特殊？
陆离思忖良久，还欲再问，却见天一子神色冷淡，便熄灭了心中的好奇火焰。
黑漆漆的洞口之后，是长长的甬道，放眼望去看不到边。洞口两侧是光滑的石壁，不加任何修饰，只有斑驳的痕迹。
整条通道没有一点光亮，昏天黑地的，天一子却好像不惧，怡然前行。
道人倒也不急，放慢脚步，使得自己能跟紧又不超过前人。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迎来了一点寒光。
光芒刺眼，陆离下意识地遮了双眼，手在眼前一晃，金光亮起，眼睛便不那么酸了。
睁眼，道人心中大惊。
这是一座巨大的地宫，地板和四周墙壁上都刻画了无数条浅蓝色纹路，纵横交错，繁复异常。
道人是明眼人，看得出这些纹路虽然杂乱，其中却另有门道，像是为了某物聚气而设。
然而让道人惊讶的却并非这点。
陆离环顾一圈，入目尽是剑，各种各样的剑，或斜插，或直立，或平放，密密麻麻堆叠于这地宫。
每一柄剑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息，有的如雷霆般张狂；有的如冰雪般孤傲；有的则似云霄仙气袅袅。
无一例外，这些剑，都是难得一见的仙剑！
放在外面，怕是要被各家修士抢破脑袋的。
“前辈，这里是……”
“这里是剑冢，灵剑山弟子，凡是为了行侠仗义，降妖除魔而死者，死后他的佩剑都会被保存在这里。此处，亦是我灵剑山的骄傲。”
天一子耐心地为陆离解说着，说到一半，忽然问道：“想不想带走一把？这些都是无主之剑。”
陆离一顿，扫视了一眼地宫内的诸多仙剑，每一把都很锋锐，每一把都是绝世名器。
可他心中没有半分贪欲，只是淡然一笑：“还是不了。在下无法保证自己比它们上一任主人要好，如果选了发挥不出威力，倒是笑话。不如不要，免得辱了仙剑威名。”
天一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个道器兼备之人。”
“前辈谬赞，不过，在下倒是很想念我原先的那把剑了。”
“哦？”
天一子戏谑一笑：“还给别人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呃呃……”
陆离自知理亏，不再言语，也不好意思再提及。
毕竟那把破剑，本就是人家的传家宝。
可是背了它走了将近两年的路，此刻忽然没了，倒是很不习惯。时不时会觉得背上缺点重量，行路都不自在。
“行了，本座知你所想，带你去见见它罢。”
道人一听，兴致来了，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两人沿着这一条插满仙剑的小路走了片刻，来到了一处法坛之上。
高台上有着灯火，熠熠生辉。那些一开始见到的复杂纹路，顺着山间石壁和地板攀爬过来，一丝一缕，汇聚在了高台的那神秘鼎炉中。
鼎炉高大，青铜铸造，花纹精美，样式复古。蓝色的幽深烈焰吐着火舌，缠绕于这尊古鼎。
外头的火势大得吓人，里头的火焰明灭不定。
鼎内，道人心心念念的那把破剑，正安安静静地悬挂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