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戒指
“……”特休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同学的角度来说,他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自己的学长才对,哪怕只是客套一下——但是一想到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埃弗里先生多少是因为伏地魔的缘故才死得这么快,他的心里就止不住地涌现出一种名为“我不会也像这样被无良上司兼兄长压榨得早早送命吧”的担忧,这种担忧让他一时间心情复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埃弗里仍旧看着另一个方向,那边没有任何人,只有烛火下的影子摇晃个不停。
“消息是他相熟的食死徒带给我的,写了封信。”小埃弗里说,“很简短,只说他死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我听说其他人的父亲会在死前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些什么话,但我没有。”
特休斯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段台词。
——“可是你要知道,你的父亲也曾失去过一个父亲,那失去的父亲自己也失去过父亲,那后死的儿子为了尽他的孝道起见,必须有一个时期服丧守制,然而固执不变的哀伤,却是一种逆天背理的愚行,不是堂堂男子所应有的举止……”
这话念出去会挨打的吧。特休斯想,至少他这么说肯定会被小埃弗里用魔咒狠狠地打。
“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很喜欢他。”小埃弗里看着那摇晃的影子,满是寂寥地说,“他总是要求我做这做那,规划好所有的以后…除非是拿到了让他满意的成绩,不然我不可能有一丁点奖励。”
“我以前经常盼着他离我远点儿……现在明明已经到了最远的距离了,生与死…远得不能再远了,可为什么我会这么寂寞呢?”
特休斯看着他,还是没想到该说什么。亲情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陌生,莫芬·冈特并没有很在意自己父亲的死亡,一直受到父亲的压迫的梅洛普·冈特就更不在意了。
最后,他从自己的袍子的领口里,拽出一个细细的项链,又把它解下来,将上面作为项坠的东西递给小埃弗里。那是一个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有一个特殊的标志。
“上面这块是复活石。”他说,“埃弗里学长应该听说过死亡圣器吧?”
小埃弗里睁大了眼。他当然听说过,复活石的下落一直都很缥缈,但上面的死亡圣器的纹章是骗不了人的,这东西长成这样,也只可能是三件死亡圣器中的复活石。
“这是我的家族传下来的戒指。”特休斯解释道,“如果你想听到,嗯,埃弗里先生说点什么的话,可以用它和他见上一面……啊,当然,要还给我的。”
“……”小埃弗里用莫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张了张口,好像是要问什么,但最后他只是从他的手中将那枚戒指拿起来,“明天就还给你,把这边留给我吧。”
“好。”特休斯站起身,等走到去往寝室的走廊前的时候,又说,“复活石不可能真的让人复活,学长,请记住这一点……另外,也请不要悲伤过度。”
“知道了,知道了。”小埃弗里应了两声。
特休斯这才走进走廊,他的脚步声在窄窄的走廊里回响,像是一种为人带去无尽孤独的静寂之声。
在生存与死亡之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活下去吧。有这样的想法,意图超越死亡、永远地停驻在人世间,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要他来选……
永生不死也未免太过辛苦了……恐怕也只有没有丝毫感情的人会觉得那是件好事吧?但凡是一个心中怀有正常的感情的人,都会感到寂寞的。
显然,特休斯觉得自己是属于正常人那一部分的。
他睡了几个小时,在平常的时间起来,收拾好书包之后走出寝室,到了休息室的时候抬头一看,小埃弗里还在昨晚那个位子上。
他趴在桌上睡着。旁边坐着看书的卢修斯和做思考状的布伦特。
“早安。”特休斯走过去,很顺当地坐到了布伦特身边,“布伦特学长,这是?”
“我在想……他这个样子会不会感冒。”布伦特说,“哪有人在休息室睡觉的。”
“所以我的意见是把他喊起来送去医务室。”卢修斯抬起头,“你都看了他半个小时了,也没说给他盖个斗篷什么的。”
“人总要承担自己的选择所招致的结局。”布伦特坦然地说,“他应该是躲着我们,一个人偷偷地在这里流泪,然后累得睡着了。”
“喂……”小埃弗里闷闷地喊了一声,“哪有当面说人坏话的?”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卢修斯说得习惯了呢。”布伦特说着站起身,“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吗?”
“嗯。”小埃弗里也跟着慢慢地站起身,他站直之后又趔趄了两步,撑着卢修斯的肩膀才站稳,“有点头晕……对了。”
他张开另一只一直攥着的手,把手心里已经被焐得发热的戒指递给特休斯:“谢了。”
特休斯将它接过:“有让学长感觉好一点吗?”
“心里是舒坦了不少……就是头晕,还感觉特别冷。”小埃弗里回答。
“所以快点去医务室。”卢修斯已经收起了刚才的书,“我和布伦特还有课呢。”
“说得好像我没有一样…!”小埃弗里抗议了一句,然后报复性地把身子压在卢修斯身上,“你们要记得把庞弗雷夫人的条子给麦格教授啊,我可不想被她训……”
“好,但你少说两句吧,卢修斯一个人很难撑住你的重量……”布伦特无奈地说。
“对了,特休斯。”小埃弗里又突然停下步子,把卢修斯拽得晃了一下,“我的名字是克利夫·埃弗里,老家伙死了,没人跟我同名……你们两个也是,不准再对别人说什么小埃弗里了。”
“快点走。”卢修斯显然已经忍无可忍,“不然我立刻对你施昏迷咒。”
“马尔福老兄,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啊。”小埃弗里又重新跟着他往休息室外面走,“布伦特,你管管他啊。”
“再见。”布伦特和特休斯告别,装作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再见。”特休斯很配合地回了一声,当作没有听见小埃弗里的惨叫。
这个上午,特休斯只有一节课,还是在他看来很是轻松的魔药课。等到下课之后,他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快点去吃饭,然后好回到寝室睡一会。
但事与愿违,斯拉格霍恩教授把他叫住了:“特休斯,过来这边。”
特休斯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则是带着礼貌的笑容走到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身边:“教授?”
“邓布利多要我带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斯拉格霍恩说,“拿好你的东西,我们过去。”
他们一路走到邓布利多的办公室,这次特休斯听清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所说的口令,是“蟑螂串”。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糖果的名字了……但果然每一次听都会有同样的疑惑呢,真的会有人吃这种东西吗?
特休斯一边想,一边跟着斯拉格霍恩教授走进了校长办公室里面。这里的陈设和他在一年级的时候见到的区别不大——只有桌上多了一只盛满了银色的物质的盆子。那里面的物质和云彩一样缥缈,既像液体又像气体,很是吸引人的视线。
邓布利多还是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斯拉格霍恩教授也还是将他送到以后就离开了。只不过这回,屋子里只有邓布利多和他两个人。
“来,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邓布利多说,“斯卡曼德先生对我说了你在练习守护神咒的时候所出现的情况……特休斯,你知道如果一般人的脑袋里多出了不属于他的记忆,会发生什么事吗?”
“也许会变得更像另外的人?”特休斯猜测着,“或者分不清自己是谁?”
“几乎是全部的正确答案。”邓布利多说,“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像你现在这样。你仍然是你,那些记忆像是存在你的大脑这个储物柜里的小盒子一样,你需要的时候就把它们打开,从里面找寻需要的部分。如果不是十分坚定的人,是做不到这样的。”
“这是夸奖吗?”特休斯说,“或许是因为我在黑暗中无法醒来的时间里,一直在分拣它们……不过,它们还是会影响到我,就像小盒子也总是会有缝隙一样。”
“没错,今天我们正是要解决这个问题。”邓布利多指了指面前的盆子,“这是待会要用到的必要的道具。它叫冥想盆,我平常用它抽出过多的记忆,再通过另一个角度去观看……这总会使我收获颇多。接下来,我将这个办法教给你,一开始的感觉可能会有些奇怪,但不要害怕,老人家还坐在这里,就说明这种方法是完全无害的。”
按照邓布利多所说的方式,特休斯像是从大脑这个茧中抽出丝线一样,将那些原本并不属于他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引导进冥想盆之中,在全部引出之后,那个盆子里的银色物质似乎变多了。
“不介意我替你保管一阵子吧?”在他抬起头之后,邓布利多又问。
“当然,是您的话,想一直留着也好。”特休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排除杂念的时候,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总会扰乱他的思绪,害得他事倍功半。实际上,这段时间他也正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诱惑就太大了,特休斯。人总是会对别人的秘密感到好奇,而窥探别人的记忆就是满足这种好奇心的最好方式……我想我们还是约定一个归还的时间比较好。”
“可您看上去不像是会有那种好奇心的人?”
“人人都有,哪怕是我也不例外。”邓布利多笑着说,“在你的暑假结束之前,我会把它们放在一个保险的容器里寄到斯卡曼德先生的家里去。”
“我会等着猫头鹰的,谢谢您。”特休斯说,“我先去吃午饭了。午安,邓布利多校长。”
没有了那些多余记忆的干扰,剩下的排除杂念的训练进行得无比顺畅。在o.w.L考试之前,他终于彻底地看完了这本书——这使他能够精密地控制自己的意念。
而这也让他得以将那股好像外来寄生一样的魔力给收为己用——强大起来的意志就像是给这些魔力施加的一个阀门,除非特休斯主动使用,否则它们不会再泄漏出一丝一毫。
这也就意味着不会再有他在对视的时候无意识地使用它影响其他人、导致自己脱力的情况发生了。
他摸了摸脸上的带子,思索了片刻,暂时没将它拿下来。
当初用的借口是受了伤不能见光,等到假期再摘下去……这样新学期回来的时候说是治好了也不太突兀。
在这本书最后的底页上,有一些名字。
前面的部分有些模糊不清,有些则还存在着,用那些代表着意志的金色丝线组成——最后的一个名字是伏地魔,金色的字迹紧密得好像是用墨水写上去的一样。特休斯仔细地观察了半天,才确定那同样是由金色的意志丝线构成的。
看来是某种宣告着结束的纪念仪式啊,这些名字会随着这本书传下去,被后来的每一个使用者看到……意志越是强大,这个名字就保存得越是长久。
特休斯集中精神,操纵着那些金色丝线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特休斯·西尔弗·冈特。
他将这本书合拢之后,它重新回到了那种不可打开的状态,而且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封面上也没有再出现金色的丝线。
看来,这本书留在他的身边也没什么用了,但如何处置,还得问问伏地魔的意见。
特休斯将它收进了行李箱的底部。
之后,他在专心地复习了几天之后,以充足的精神走进了o.w.L的考场。
考试的过程之中没什么意外,特休斯按照平常的状态发挥,在考官们欣赏的眼神里离开考场,就犹如这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试。
“来赌赌看吗?”早就恢复了状态的埃弗里对着卢修斯和布伦特勾手,“十二门,你们觉得特休斯的成绩最后会怎么样?”
“十二门……总该有一两门是良好吧。”卢修斯说着,随意地拿出五个加隆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