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恐惧之物
在这句话之后，特休斯只是歪了歪头，随意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就不甚礼貌地结束了话题。
但其实要是没有遮挡着双眼的绸带，卢平就能看到他根本掩饰不住的困惑。
只是面对？然后呢？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最终也只不过是把那个孩子送到伏地魔的面前，让他死掉而已。
如果最终的结局只是死亡而已，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多延宕这十几年的时间，邓布利多也根本不需要在那个时候与伏地魔将比试的场地约在霍格沃茨。
特休斯带着困惑睡下，然后一早就到礼堂去吃了些早饭。
一般来说，课程表会在今天发下来，他也要在这个时候看看都有哪些学生报了黑魔法防御术的提高班。
和他交接的是斯内普，看到对方的脸色差得厉害，特休斯关切地问了一句：“我亲爱的斯内普学弟，昨晚没睡好吗？”
“如果你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足够的认知，就绝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斯内普冷漠地将一张课程表和几张名单递给他，“这些是一年级新生和六年级、七年级选择了黑魔法防御术提高班的学生名单。”
特休斯看了一眼，因为学生们每周都要上一节黑魔法防御术的课程，在一周的五个工作日里，他只有一天不用给学生们上课。
“这还只是三个年级啊……霍格沃茨的工作量真是不把教授当人看。”特休斯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自从做了教授以后，脾气就越来越差了。”
他看了一眼斯内普手里另外一叠更厚的名单和课表，用无比怜悯的语气说。
“闭嘴。”斯内普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特休斯又研究了一下课程表，发现二十分钟之后，他就要给六年级的学生上课了。上课的地点是……四楼的教室。
于是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双手空空地来到了四楼，并踩着上课的铃声进入了教室里。
“本来按照我的意见，提高班应该只招收o.w.L的成绩为优秀的那批人，但因为邓布利多校长的要求……你们之中那部分成绩为良好的人也能够在这里学习。”特休斯对坐在下面的学生说，“既然你们已经坐在这里，这些就都不重要了。接下来，我这里有一些问题……当然，不是试卷，毕竟我在二十分钟之前才收到课程表。”
起先，他说了一些在六年级的时候已经掌握的咒语，发现没几个人会。
特休斯安慰了一下自己，把标准放低，他重新列出了一些他在五年级的时候已经掌握的咒语，但依然没几个人举手表示自己能够熟练施咒。
特休斯再次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再次放低标准，列举了一些他在四年级的时候已经掌握的咒语。
这次举手的人终于变多了，但依然不是所有人。
特休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之间竟然有人不会施展硬化咒？”他问话的语气甚至饱含着茫然的情绪，“很难吗？还是从来没有哪怕一个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教过你们这个？”
“好吧，好吧……我觉得有必要做一次小小的调查以加深我们彼此之间的了解。”
他挥动魔杖，重新排列出一份咒语的清单，那些发着微光的小小字母几乎没有什么缝隙地占满了整个黑板。
“这些。”他说，“包含了我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期间所掌握的、在黑魔法防御术这门课程上用得上的咒语。其中一些恶咒，但绝对不会超出课本的范围。现在，你们所有人找出其中自己能够熟练施展的咒语，写成一份清单，下课之前交给我。”
在收完清单之后的第一个晚饭时间，特休斯坐在教工席都能听见下面的学生们在讨论他列出的那些咒语。
“真是的。”他吃过饭以后离开礼堂，前往了教工休息室之后对在那边等着他的斯内普抱怨，“难道是我的标准太高吗？”
“你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要求他们。”斯内普说，“他们不会比你知道的那些庸人好到哪去。”
“……唉。”
特休斯觉得来霍格沃茨的这一天，他叹气的频率比以往要多得多。
“你有什么想说的。”斯内普好像是在问他，但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希望他能说“什么都没有哦”。
“总之，就请你把我这边的状况向我那位兄长说明一下吧。”特休斯抬起手，闭眼凝聚起一些恶念，让那些银色的丝线显形，“我现在可是连稍微强力一点的黑魔法都没法用啊…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在来之前怎么样都会回到那边一趟，求得一些帮助的。”
“我知道了。”斯内普看着他，“还有其他的事么。”
“没有了……咦，那边的柜子下面好像有什么声音。”特休斯转过头去，迅速挥动魔杖，把使柜子发出声响的东西给拘了出来。
然后那东西就在他们俩的面前变成了一具尸体。
只不过形态相当怪异，好像是两个人的脸混乱地拼在一起那样，差点没了人形，因此特休斯心里也根本毫无波澜。
“是只博格特。”斯内普正要挥动魔杖将它消灭。
“这个能不能留给我？我认为刚好可以用来给学生们讲课。”卢平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
在卢平走进来之后，博格特又产生了一次变化，这回完全失去了人形，特休斯都有点不忍心直视它了。
“我没什么意见。”特休斯说。
“随你的便。”斯内普站起身，“我就不陪你们讨论课程内容了。”
说完他就走了，还没关门。
“啊……走得好快。”特休斯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又把视线转了回来，“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直接面对博格特呢……就让我先做一做心理建设，等明天你的课程结束以后，我能不能看看它会在我这边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卢平说，“那就明天上午再到这边来吧。”
“刚才我和西弗勒斯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特休斯走到门口的时候，这么问了一句。
“没有。我在你把这只博格特抓出来的时候，才走到门外。”卢平说，“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向他抱怨这些学生已经读到了六年级，居然还是连那么简单的硬化咒都不会。”特休斯耸了耸肩，“他说我不该用我的标准要求他们。”
“有目标是好的。”卢平中肯地说，“但别太打击他们的自信了。”
“是他们打击了我的自信啊……”特休斯无力地说，“我很难相信我要想办法让这样一群学生获得N.E.w.t证书，这简直比探寻魔力与灵魂的本质都还要困难得多。”
说完，他就拖着步子往办公室的方向回去了。
第二天是七年级的课程，特休斯拿出了他前一天准备好的试卷发给了他们。
“我不奢求你们之中能有任何一个人得到满分。”特休斯在他们对着题目发呆的时候说，“但能不能至少有那么一两个人回答出上面的问题？这些题目很难吗？”
当然，最后这些同学确实没有被这些题目给打败，反而越写越自信。
但下课之后随便拿起一份卷子看了两眼的特休斯是快要被他们给打败了。
他心情沉重地来到了教工休息室，卢平和博格特正在等着他……咦，怎么救世主也在？
“莱姆斯。”特休斯很自然地走到卢平身边，“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想，应该单独让哈利看看它。”卢平有点犹豫地说，“因为我以为它会在哈利面前变成伏地魔。而在课上让伏地魔出现在那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先想到的确实是伏地魔。”哈利低声说，“但后来我发现，更清晰的那个是摄魂怪。”
“是啊，我印象很深。这说明你恐惧的是恐惧本身……非常有智慧。”卢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利，冈特教授也要看看这只博格特，你可以后退一点吗？”
“原来波特同学会害怕摄魂怪啊。”
特休斯没急着和博格特面对面，他饶有兴趣地看了哈利两眼。然后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之后对卢平说：“三年级也可以学守护神咒了吧？只要学会了守护神咒，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守护神咒是什么？”哈利有点茫然地问。
“是一个可以对付摄魂怪和伏地蝠的咒语。”特休斯对他说，“可以召唤出一只守护神，形状会根据每个巫师的思想的不同而变化。”
“守护神咒的难度很高。”卢平说，“一般的人哪怕在七年级也很难召唤出一个完整的守护神。”
“我认为，也不妨相信一下波特同学的潜力。”特休斯微微向前弯身，近距离地看着哈利，“波特同学自己觉得呢？”
哈利觉得他的态度就像看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一样，是一种他不喜欢的神态。但能够学会一种对付摄魂怪的咒语，他觉得是很好的。
“我想试一下。”哈利这样回答了他。
“莱姆斯，你不会拒绝孩子的要求吧？”特休斯又直起身，一手搭在了卢平的肩上，和卢平拉近了距离，“看看，一个多么好学的孩子呀。”
“嗯。”卢平想了想，也轻轻地点了下头，“那么，以后下午没有课的话，就到办公室来找我吧，哈利。”
“好了，问题解决。”特休斯左右看了看，“那只博格特呢？让我看看它会在我的面前变成什么……”
“在柜子里。”卢平说着，打开了柜门，然后拉着哈利一起后退。
博格特从衣柜里跳出来之后迅速地变形，等到落在地上，它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虽然一看就知道这是具尸体，但因为那副容貌很是清晰，显得好像那只是一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而已——虽然这个人身上已经完全浸透袍子的、大量的鲜血说明了情况并不美妙。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并不只有特休斯一个人认识。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难以置信地低呼了一声。
博格特在冈特教授面前变成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尸体？
博格特会变成一个人内心最害怕的东西，因为它们以恐惧为食。这是不久之前的课上，卢平教授刚刚讲过的。
哈利有点茫然地看向沉默地站在那里的特休斯。他发现刚刚那种玩笑一样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从哈利的角度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半冰冷的神情。
“啊……”特休斯觉得自己应该先施咒驱逐它，但那些约束他的银色丝线因为他一瞬间剧烈的心情变化而显形，正在迅速地收紧，疼痛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抽出魔杖。
“这边。”卢平走过去，重新吸引了博格特的注意，地上邓布利多的尸体消失不见，又变成了一颗银色的水晶球。
“抱歉。”特休斯迅速地控制住情绪，让升起的恶念重新消归于无，“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东西，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
“没关系。”卢平用力地施出博格特驱逐咒，让博格特消失在他们的面前，“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事，这是没法避免的。”
“嗯……是啊，谢谢你的安慰。”特休斯的目光还放在刚刚那个博格特出现的位置，“我其实挺意外的……还以为会是我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哥呢。”
“所以冈特教授是害怕……邓布利多教授会离开？”哈利的语气里有着相当的不敢相信的味道。
“就刚才的情况看来，确实是这样的。”卢平回答完他以后，又拍了拍特休斯的肩，“现在感觉还好吗？”
特休斯沉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缓缓拆开包装纸，将里面还带着糖霜的软糖块放进口中。在甜味蔓延开来之后，他迅速地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没关系。”他的语气又变得轻快了，“人人都有恐惧之物，你说得不错。莱姆斯，我在今天下午还有一堂课，就先回去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