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夺舍
余晋自混沌中醒来。
通过眼睛,他看到面前的绿色的草地、蓬松的灌木、直立高耸的大树。
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昆虫从他眼前嗡嗡的飞过去了。
他看到自己低下头,将头埋入一丛长着红色果实的草窠,张嘴、卷舌、合唇、摆头,那束草进入他口中在齿间咀嚼。
清香的味道在他口中蔓延,他警觉的抬头环视一圈,重新低头重复吃草的动作。
那感觉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这是什么情况,一场实验醒来变成一只吃草的野兽?
他想咬咬舌头,判断自己是否在梦中,但是,这个躯体并不受他指挥,他附身的家伙仍然重复吃草的动作,那丛长着红色果实的草窠被几口吃完,咀嚼的不甚仔细就被吞入腹中。
“不是就做个实验吗,他同学李航找到他时说的实验对身体没有损伤,测试什么意识的传送,还给了他一笔安家费,可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高材生同学已经随那台机器一起粉身碎骨了,爆炸的余波神奇的将他的意识推入未知世界的这个野兽身体。
附身的这头牲畜转了个场所,寻找到一处有嫩芽的树枝,开始撕扯、咀嚼,寄居它身体里的余晋被巨大的变化冲击的浑浑噩噩,思绪翻腾,宛如陷入噩梦中,挣扎着想要醒来。
不管他是暴怒、懊丧、后悔或是恐慌、哭泣,他还是无法摆脱这种诡异的状态。
日落后,天色渐暗,这头牲畜钻入一株巨树下的灌木丛中,余晋也终于无可奈何接受这种现状,他附身到一头小兽身上,而且这里还不是地球。
白天的太阳他还没看出什么来,太阳落下后,月亮升上来,黄色的月光洒下来,和地球银白色月光的迥然不同,他对外界环境再陌生也能明白他不在地球了,而且这个月亮好像还大一点。
好像是因为大气中悬浮微粒多,月光才被散射成黄色,他有点麻木的回忆起这条小知识。
习习凉风中,虫鸣声嘈杂喧闹,那头小兽竖起耳朵,开始将今天匆忙吞入的嫩枝、草类进行反刍,发酵的食物通过食道又进入口中。
由于这家伙和余晋的感知是同步的,它感受到的自然被毫无遗漏的反馈到余晋的意识中,所以余晋也全程感受了这小东西的反刍过程,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山林中,余晋辨不出的各种兽吼时起时落,这小东西也时醒时睡,余晋也随着这小家伙有醒有睡。
清醒的瞬间,余晋感受这小东西生活的艰难,晚间敢于发出声音的野兽大部分应该是凶猛的食肉动物,瞧这此起彼伏的吼叫,这个只能吃草的小东西不知道能生存多长时间。
树梢轻灵的鸟鸣将小兽惊醒了,余晋也同步醒了,经历一晚上的时间,他无奈的接受这种生活,回不去,死不了,那就享受这些吧,最差不过一死而已,没准死了还能回到地球呢,他苦中作乐的想。
开眼所处,林中起了薄薄的一层晨雾,犹如笼罩了一层轻纱,湿润的空气吸入鼻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小东西钻出树丛,穿行在林中,余晋感觉到这具躯体的饥肠辘辘,这是又要去觅食了?
路过几丛昨天吃的红色果实的草窠,小东西快速吞到腹中,又疾步向前,余晋感觉它是有目的地行进。
果然,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余晋听到潺潺的水声,等小东西登上一个小土岗,眼前出现一条单薄的小溪,宽不过丈,深约尺余。
溪水两侧有两只山羊状的动物正在警觉的饮水,还有一只长腿红冠蓬松尾羽的大鸟立在溪水中不知道喝水还是在抓鱼。
这小家伙警觉的慢慢踱步到水边,低头曲腿喝了一大口水,抬头扫视四周,随即又饮下第二口水。
这处小溪发源于山腰一处细泉,流经到这里,山形坡度渐缓,余晋借助水影看见了自己身体上的土黄色皮毛,腰腹背处遍布白色圆斑。
是一头小鹿?
解决了口渴的小家伙回头又钻进了林子,为自己的三餐奔波,这次余晋又发现了一种新的食物,一处坡地下的成片蓝色小果子,吃下去酸酸甜甜,正吃的高兴,突然听见一声霹雳炸响,小家伙吓得竖起耳朵,四处张望。
又连续响了两下,声音越来越近,小东西将视线投向声音响处,发现一阵狂风携着着一团黑云从视线尽处疾飞而来,从它头顶上一闪而过。
后面数里,两道流光衔尾疾追,等越过这处洼地时,却听流光中有人大声呼喝,随即一道电光霹雳而出,径直刺向那团黑云。
云团中有人长声痛叫,破云而出,砸向下边林子,远远看去,只看到一团人形如流星坠下,随后听到一阵树枝的劈里啪啦的断裂声,后边那两道流光顿时一收,两道人影一闪而过,寻着前物的落迹,也扑向那处林子。
林子中人声呼喝、树木撞击声渐响渐远,片刻后,声息全无。
这件事时长不过须臾,却让余晋心中大震。
“后边那两人驾光而行、一瞬百里,感觉象是御剑飞行的修者,通俗的说是剑仙,前边那个携狂风、驾黑云,难道是传说中的妖怪?这是一个什么世界?有仙人,还有妖怪?”
他有心去前边看看战场,可是吓坏了的小鹿夹着尾巴背着那处战场跑的远远的,让余晋的好奇没有得到解答的机会。
目睹有人飞天之后三天,小鹿常走的路上多了一个物件,这物件让余晋彻底掌控了小鹿身体
那天早上,小鹿从在饮水的必经之路上发现一件异物,小鹿嗅嗅鼻子,感觉有一丝不属于山林的异味,它犹豫了片刻,空气中浓郁的水气让口渴的感觉更强烈,它没有选择绕路,缓缓的接近前去。
余晋却是一眼认出,那是一件人类造物,这本来是令他高兴的事,毕竟他是一个人类的灵魂,而一旦有了人烟,他也许可以借助观察这些人的行为判断他所处的环境。
可惜的是,这物件却是一段长绳做成的兽套,若自己存身的小鹿被兽套所缚,最终的结果不是成为猎人的碗中肉就是成为猛兽的腹中食,最大的区别不过一个是生吃,一个是烧熟了吃。
而小鹿是他魂魄的据身之地,或者说是他意识的存身之所,小鹿一死,他的下场怕也好不到那去!
小鹿渐渐在接近兽套,余晋心中大急,不住狂喝,“停下,停下,别过去,停下,蠢货......“
而兽套已近在咫尺,余晋心中发狂,不由竭尽全力团身向前猛撞,心中恨恨的想着,”蠢货,让你不停,我把你这小崽子撞个满脸花!“
这本来是他临死泄愤之举,没想到一撞下去,忽地感觉撞到一物上,耳边却似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随后余音袅袅,数息后骤然停滞。
他感觉那团物事被他撞碎了,然后,不可名状的感觉扑面而来,将他淹没了。
其时有点溺水的感觉,他不由拼命挣扎,这时却感觉身体一痛,等他从溺水感觉中挣脱出来,能集中精神时,才发现小鹿的身体已趴到草地上,刚才的疼痛却是鹿脸撞到泥土地。
他试着抬头,小鹿也抬起头,头顶的兽套宛然犹在,低头,鹿头撞在地上的小土窝赫然在前。
他回想刚才的感觉,他急切间好像撞碎了一个水团样的物事,那难道是小鹿的魂魄?他这一撞把小鹿的魂魄撞碎了?现在这具身体他做主了?
看现在这情况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这是鸠占鹊巢了!
他试着站起来,小鹿跌跌撞撞站起来了,他试着曲腿、摆头、扭臀,身体各部件也运转如意,没有一丝滞碍,还好,看来没有后遗症,要是抢了人家的躯体,然后发现自己对各部件指挥不灵,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他在那兽套旁发了一会呆,心绪百转,思绪万千,终于记起来自己要去饮水,这才收起满心的感叹,偏头避开那兽套,抬腿向溪边走去。
从这天开始,他完全拥有了这具躯体,虽然依然过的朝不保夕、提心吊胆,但至少是自己把握了自己的人生(鹿生?)。
在他熟悉了他的牧场后,他开始规划他的行动,以达到能少走路多进食的期望,毕竟,只有多吃点食物才能保证这具小身体健康的长大,才能有体力在食肉动物的口中逃脱。
当他开动脑子规划进食后,他的进食效率比纯粹的野兽大大提升了,当第一场小雪来临时,他的身躯已快四尺来高,秋初时鹿角也冒出头来,等下雪时鹿角已撑开两叉。
从他开始掌控身躯到初冬第一场雪之间这段时间,他还碰到两次危险,遭受了一只花豹和一只大雕的袭击,不过都幸运逃脱了。
为此,他的臀部和北部多了两条白痕。
天降初雪时,他无意中发现一株倒伏的几人合抱的大树,树心中空,中空位置正好可以当做一处巢穴,这种天气能找到这样一处场所对他来说就是天降洪福。
他采集了些枯草铺垫在树洞底部,一个心中毫无瑕疵的巢穴完成了,当夜幕降临时,他蜷卧在枯草上,听洞外冷风呼啸,他感觉幸福极了。
降雪让他进食的效率大大降低了,他每天用嘴推开积雪寻找积雪下的枯草聊以果腹,然后他幸运的发现一处蓝莓并没有冻坏,吃起来反而别有风味。
然后,在这个冬天,他寻到了成妖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