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尾随七筹谋
“大人,门外有人请见。”下属来报。
那一份份满含血泪的诉状令许林已经两夜不能安眠,纷乱的思虑本就没理清,被下属一打断,略有不悦:“什么人?如是打官司就递诉状,如是私访,让他到我家里去!”
“是,好像是官员,我听他口气挺大。”下属低声道。
口气很大?难道是巡按大人已经来到?
许林忙整理官服,正正官帽出门去迎接。
县衙二门里,站立着两人。
一人四十岁上下,温文尔雅,看样子是师爷或幕僚;一人个子虽不高,但鼻阔口方,双目炯炯有神。
许林慌忙行礼:“知州大人!下官有失远迎!”
丁仓一把抓住许林的右手:“走!去后堂说话!”
六少年死亡案因军方接手案件却又态度消极,丁仓基本无从插手。
死亡少年的父兄、姑舅姨、祖父母们隔三差五地到州衙哭告,除了安慰开解,丁仓束手无策,这样导致了死者亲人们对州衙生出了怨愤。
即便如此,丁仓却从未放弃过此案,一直努力与军方对接,推动案件查办,并且也暗中派人时时关注着涉案人武仁的动向。
七日前,下属回报,说是打听到武仁派出八名亲信去尉州了,暗桩说那八人里有个叫老四的嘴不严,他隐约透露出与巡按一行动向有关的言辞来,但不敢确定。
两天后,下属又来报,说死亡少年的亲属们不知怎么听说了巡按大人可能会途经昌县,因此欲到昌县拦巡按大人的路喊冤求告。
丁仓知道,武仁手下有人抵不住良心的折磨,频频向外透露信息,就是想帮少年翻案,求自己良心得解脱。
昨夜,深夜梦回间他猛地惊坐而起:武仁派人去打探巡按的消息干什么?怕巡按到裴州?如果巡按到裴州的话?
“截杀钦差”四个字一闪现在脑中,他吓得再也无法躺下,立刻起身对着地图描画,又把少年死亡案罗列了一遍,到此时,他基本上有八九成的把握:武仁就是害死那六位少年的凶手!
后堂除了丁仓和许林,便是各自的师爷。
丁仓话说到此处,许林的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他让师爷拿来那几份诉状,基本与丁仓见到过的内容一致。
“我既怕他们出下下策截杀巡按大人,到那时,你我不要说官职,人头都难保!我又怕他们使毒计对这些来求告的人下毒手,牢城营归武仁管理,他要是把苦主往里面一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案,便是巡按也再难翻过来啊!”丁仓痛心疾首地说。
六少年死亡案,虽然传言纷纷,说法各样,但是骂丁仓的占主流,都是他惧怕驻军,对治下百姓的疾苦不闻不问。
“你的昌县即将是龙虎聚集之地,我怕你这儿人手不够,带来十名精壮捕快,他们可助力与你。首先,你要把来求告的苦主接到你的县衙内躲避,等巡按大人到后再做商议。”原来丁仓是实实在在为求告人的安危着想。
“昌县得官驿,你要立刻去安排,官驿里入住的官员们一律请出去住客栈,为了安抚情绪,甚至可以由县衙代付客栈钱,我带来了银票,算是对贵县的贴补。”丁仓伸手接过师爷递来的银票,不想让许林与自己客套,便直接将银票交给了许林的师爷。
许林抱拳,表示感谢。
“我不能在昌县呆太久,怕引起武仁的怀疑就麻烦了。等巡按大人来到后,我带来的人你随便差遣,一定要保护好大人的安全,这里就全拜托许大人了。”丁仓面色沉郁,拱手道。
“你也知道,巡按大人这一路巡来,你我都是他巡检的对象,所以不得巡按传唤,我不好来贵县述职,除非,大人传我。”丁仓意味深长地看着许林。
许林这才恍然大悟,忙说:“大人放心,少年冤死案您一直在倾心关注,我定转述巡按大人,让他传您来商议案件。”
丁仓微笑着,又和他说了些闲话:“你目前诸事繁杂,事事都至关重要,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先回去了,一切,全凭许兄多多费心。”
巡按对各地官员的评价可以直达天听,设想哪一位官员会不自危?
何况少年冤死案是过两年苦主的情绪越来越激愤,丁仓怎么会不如坐针毡?
丁仓的一番筹谋,把诸事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许林不得不佩服他思虑周全,心想:人家为啥做州官,水平就是比你这个小县令高出了一大截。
官驿的清场工作出奇的顺利,入住的各地官员一听巡按大人要在官驿办公,接收求告人的诉状,知道此处必烦乱,住着不清净,何况县里主动提出高出官驿的客栈钱有县里支付,他们自然愿意了。
师爷与县丞去找苦主,地诉状时只见到六人,没想到他们却来了十几个人。
听闻要接他们去县衙住,自然明白是出于安全得考虑,所以虽然在县衙一间临时腾空的库房里暂住,他们并无一句不满。
六少年死后,炵女的父母家人也备受精神折磨,所以一直陪着到处含冤告状,此刻,住在寒冷的库房里,四处告状处处碰壁的两年里,他们却觉得这库房却是最温暖的,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许林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回家,夫人小鸥听了说今天的事情连连赞许:“老爷做得对,明天我去库房看看他们铺盖的东西可保暖,春夜寒冷,千万不能让他们生病,他们的食物也需让县衙的后厨自己做,不能从外面买,不然,万一出了披露,又不知会生出怎样的猜度。”
许林点头:“夫人考虑得是,这些细节就由夫人亲自安排吧,知州大人送来了两万两银票,他们就是在县衙吃用半年也花不完的钱,夫人不必为省钱犯难。”
小鸥笑道:“知州大人也是煞费苦心了,此案他一直插不进去手,被百姓们诟病了两年,而今肯定担心巡按大人将他与武仁视为一丘之貉。倒是老爷,此事不可涉入太深,一切还得看巡按大人,若武仁手眼通天,巡按大人不想将案件查明,您可要知进退啊!”
这一点,许林何尝没有想到过,他深深叹气:“明年,我打算告老还乡,咱们回家去颐养天年吧。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