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徐志文的无奈
“对了，大伯大娘前段时间跟我说，你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家，平时电话也不跟他们打。他们感觉你这个当儿子的，跟他们越来越疏远了...”
徐晏清给茶壶上了水，将烟点着，缓缓说道。
徐志文神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深吸了口烟，摇了摇头。
“唉...”
“说实话，我就是不想跟他们打电话。我以前跟我妈打电话，通话内容从来都是听着她抱怨，抱怨志华一无所成，抱怨我爸，抱怨姑姑她们如何如何，基本上都是一些鸡皮蒜毛的乱遭事。”
“都说心宽体胖，可我在我妈身上完全没看到这一点。小姑这个人说话，总是口直心快，我妈听着什么话就闷在心里，然后在我这唠叨。去年还因为和大姑之间的人情往来，闹的不愉快。”
“听她说这些烂糟事，我还得不遗余力的开导她。毕竟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直接挂电话。我不开导她，听她唠叨，她还能说给谁听呢？”
“除了这些，我最烦的就是她打电话依然会催婚催个不停。我在外面工作压力已经很大了，哪有心思听她说这些。每次打电话过来，从来没什么高兴的事情，说给我听一听，这种负面情绪，我反正已经是受不了了。你让我怎么好提起精神主动给她打电话啊？”
徐志文说着，眉毛低耸，眼角低垂，神情委顿，语气带着愁烦叹息。说到这，他不由得连吸了两口烟，深深地吐了口气，仿佛在排遣着郁气。
“我爸呢，我跟他的话从来都不多。你也知道，他们俩从小对我和志华的管教严苛，使得我跟他总有些距离感。现在大了，一年到头打电话的次数同样屈指可数。”
“即便通电话，也是有事说事，说完事就把电话挂断。有时候我挺怀念我读初中的日子，那时候家里正在加盖二楼。周五放学回家，我爸在架子上砌着墙，我妈打着灰，我一边给我爸递砖，一边跟他聊着学校的趣事。”
“他愿意竖起耳朵听，笑着跟我回应，甚至听我说到有趣的地方，他还会停下手里的活。可是自那以后，读书成绩的好坏似乎跟他的脸色态度挂上了钩。”
“我似乎从来没在他嘴里听到过对我的任何一句赞誉，哪怕是在外人面前，哪怕是从其他人的嘴里转述...”
徐志文语气由缓而急，再由急而缓。表情平淡默然，随后脸上挂着些笑容，最后又终归黯然。他刚抽完根烟，但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兜，最后将手从兜里抽出，端起了身前的小茶杯。
徐晏清听着，心里细想了一下。他确实从来没从徐民富嘴里，听到过大伯对徐志文有过赞美。最好的评价也不过是徐志文人老实忠厚...
“前两年，我也尝试过跟我爸聊聊天，说说工作上的烦恼，但得到的都是他觉得是我自身做得不够好。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说我上司奖金分配不公，我有一部分提成因为公司制度问题拿不到，我吐槽我上司不够尽心尽力为我争取。”
“但我爸说这是我的做人问题，说我没有跟上司领导搞好关系，没跟公司的同事相处好。他甚至说了句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别人不出这种事，反而这种事碰在我身上....哥，你能理解我当时那种心情吗？”
徐志文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尽力的撑起眼睑，像是在掩盖自己的情绪。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随后摆了摆手说道，
“我哪怕是给平时的一些朋友吐槽这种事，我朋友最起码都会在电话里跟着我一起骂两句我的上司做人做事不行。从那以后，我不再给他打过电话。打电话也只是有正事的时候打，或者发信息。”
徐晏清静静的听着徐志文嘘唏怅然的感慨，在他心里，大伯是个为人处世有条有理的人，也很有人格魅力。对他徐晏清徐志明张翰文这帮侄子外甥，相当具有亲和力。
大娘刘玉荣在村里的一些叔伯婶娘的评价中，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心灵手巧，踏实勤奋。不过确实和姑姑她们也时常闹别扭，这一点徐晏清有过体会。但闹过别扭，没过多久就会和好。
或许是大娘刘玉荣把心里所有的不好情绪都埋在了心里，也或许是把这些情绪倒在了徐志文那边，经过了徐志文的开导。
“我感觉大伯还是蛮好的，他对我和志明、欣玉、瀚文他们经常是笑嘻嘻的。哪怕骂人的时候，都是瞪着眉毛，嘴边挂着笑容。”
徐晏清想起了这些年和大伯相处的日子，不由得说道。
“这就是儿子，和侄子外甥的区别。”徐志文没反驳徐晏清的话，只是端起茶杯，撇嘴一笑。
徐志文的话，让徐晏清听着为之一怔。
“其实我不是不想在家待着。有假期，谁不想回家呢...前年的国庆节，趁着假期我就回过家。但我妈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催着我相亲，加一些媒人推过来的微信。”
“我很烦，拒绝过后，我妈像是换了一张脸，处处看我不顺眼，我爸也在旁边絮叨着。难得的假期，索然无味的同时，还要扛着他们给予的压力。我怎么敢回家啊，我现在恨不得年都不回家过了...”
徐志文满腔的无奈，化作一声声叹息感慨。
徐晏清听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无法感受徐志文面临的处境。这大概就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吧。
“那你以后怎么办呢？扛得住吗？”徐晏清问出了个躲不开的问题。
“顺其自然吧...”徐志文幽幽一叹。
人总喜欢用顺其自然这个词去敷衍人生中所遇到的不顺，但却忘了真正的顺其自然是竭尽全力之后的不强求，而不是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徐晏清知道，徐志华的这句顺其自然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力改变所发出的感叹。
“哥，其实我这辈子也没想要太大的出息。我现在就想多攒点钱，在市里买套小三房，安安稳稳的过完剩下的四五十年。”
“关于结婚，能遇上合适看对眼了，就结。没遇上，就光棍着，等退休以后，老老实实领着养老金过日子。”
徐志文洒然一笑，身上隐约间透着些霭霭暮气，配合着他脑袋上黑发中掺杂的些许银丝，总有种人到中年的感觉。
“当然，那是我理想中的生活状态。其实没有人能真正的躺平，躺平不是所谓的原地不动，原地不动那叫倒退。生活总会把人推着往前走，就像老舍先生所描写的【骆驼祥子】那样...”
徐志文笑谈着，像是活得很通透，但话语中却又带着无奈。
“买房子的钱不够，我给你拿点吧。”
“另外我这市区有套房子，你拿去。”
徐晏清没评价徐志文的消极心态，只是轻声说着要给他提供些帮助。
“不用，你那套房子还是我帮我爸参考给你买的呢。”
“另外我买房子的钱，首付我已经攒的差不多了。反正市区的房价也涨不上去，今年还跌了一点。早买晚买都一样，甚至明后年还会跌，这里又不是一线城市的房价。”
徐志文笑着摆了摆手，婉拒道，
“我平时除了上班以外，自己还在网上搞了点兼职。做做有声书配音，弄了个抖音号。收入都还不错，至少保证了我在申城的一些生活开销。”
徐晏清有些惊讶，因为俩人之间说话用的是老家的方言，他丝毫没感觉出徐志文还有这方面的天赋技能。
“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我这也是自学的，慢慢练出来的。有的时候，一些客户都问我是不是播音主持毕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