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仕
眼看徐渭就在眼前,李旦赶紧拿出萧勉写给他的信递了过去,徐渭也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拿过信便直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开始读信。
李旦则是偷偷把曾朝节拉到一旁,悄咪咪地询问曾朝节:
“徐渭之前就是这样的吗?”
曾朝节思考了一会儿,才答道:
“之前没现在这么邋遢,但不羁且自我的性子倒是没变。”停了会他又补充道,“也可能病情加重了些。”
李旦撇过头去,心中却开始忐忑起来。
因为他实在猜不透他下面一步究竟要干嘛。
徐渭坐在门槛上读完信,随手就往桌上一放,眼睛不由盯着李旦看:
“你就是李旦?”
“正是。”
李旦回话之后正准备再说,可却见徐渭站起来转着圈地开始打量自己。
“此次来,是想请徐先生出山助我…”
李旦说着,却发现徐渭根本没在听,而是自己自顾自地喃喃,手指上也跟着掐算起来。
“奇怪…你这人面相奇怪的很。”
徐渭一连串古怪且唐突的举动令李旦难以应对,随即徐渭又是在自己侧面停住,开始眯起眼睛盯着自己脑袋侧面猛瞧,随后更是上手,沾满鱼腥味的双手摸到李旦头上去了。
这份失礼的举动当即引来了一旁曾朝节的制止,可李旦却是抬手示意没事,任由徐渭的手在自己头上摸。
“奇怪奇怪,你这人当真奇怪的很,一张脸却有两张相,一份生相,一份死相,前所未见呐。”
然后徐渭将自己的手从李旦头上拿下来,继续道:
“头上的刀疤深可见骨,如此重伤怎么可能不死?莫非是什么借尸还魂的把戏?”
听着徐渭的话,李旦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人是半仙嘛?怎么还能算得出来自己是穿越者呢?算命不是骗人的嘛?
虽然心下李旦很快稳住了心神,可是短暂的动摇,仍是清晰地被徐渭捕捉到,随即他一手拉住李旦便向外走,有人要跟上,他又甩手轰道:“去去去,不许过来偷听。”
四下无人之后,徐渭这才敢继续发问:
“你真是借尸还魂来的?”
“徐先生,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借尸还魂的把戏?”
“真没有?”
“真没有。”
徐渭嘴巴上边问,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李旦的表情,这一举动令李旦心里有些瘆得慌。
“厉害呀。”徐渭冷不丁的这么来一句,随即双手背到身后,来回踱步起来,“我此前还笑世宗枯练禅功走火入魔,现在看来,倒是我徐某人孤陋寡闻了,陛下不愧是陛下。”
怎么这徐渭好像还是没相信自己呀!
李旦赶紧又解释起来,徐渭却是笑着摆摆手道:
“明白的明白的,天机不可泄露,咱们走吧。”
不待李旦接话,徐渭背着手已经快步往回走了。
二人从院角落里回来,曾朝节眼见李旦哭丧着脸,心中已是顿感不妙,随即上前道:
“小院长,难道没说动他?”
李旦也不知道,因为他压根就还没劝呢。
倒是徐渭回到禅房里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一旁的云谷禅师诧异起来,起身便问徐渭:
“徐施主这是要走?”
徐渭将随身的几件衣服和几本书潦草地塞进包裹里,边点头道:
“是,小仙人请徐某出山,徐某哪能推辞?这里谢过云谷大师这段时间的款待,改日你来漳州,我必亲自招待你。”
啥?
这就答应了?
还有小仙人是什么鬼?
云谷禅师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看向旁边苦瓜脸的李旦,很难想象这样一位高僧居然也能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
“他同意了?”曾朝节瞪着眼睛一脸吃惊,“小院长,他叫你小仙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旦其实也在状况之外,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然后又继续摇头。
因为李旦也不知道。
准确来说他可能知道,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徐渭能知道,最关键是徐渭还信了,而且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
他该咋跟曾朝节解释?
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然后这事情被徐渭看出来了?
且不说徐渭怎么看出来的,单穿越这个事情本身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根本没法解释,李旦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在场一共四人,而且是四个聪明人,三个都被徐渭一出接一出给整懵了。
倒是徐渭这边直接的很,小包一跨,反倒是催促起李旦二人:
“走啦,赶紧的,咱们腿脚利索点还能赶在镇上酒楼打烊前吃上一顿,这寺里的破鸟斋菜,我是不想吃了。”
于是三人结伴就从寺里面出来,只不过路过栖霞寺门口,原本在跟小沙弥掰扯的赵士桢与沈惟敬二人仍是没有放弃,正坐在正对着寺门的宝殿里劝说栖霞寺住持允他们见徐渭一面,眼尖的沈惟敬此时随意顾盼,正好看见衣衫褴褛的徐渭跟着李旦从旁而出,赶紧是一拽身旁赵士桢的衣袖,急道:
“常吉你快看!那是不是徐先生!”
赵士桢这才撇过头去,当即从凳子上跳起来,不由道:
“正是!宇愚兄,快拦住他们!”
很显然,徐渭也看到了赵家公子,于是加快步子跑了起来,李旦与曾朝节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徐渭开跑,老中青三人遂是一溜烟跑走了,徐渭为防万一,还选了一条他才知道的小路,等到把人甩开,三人气喘吁吁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歇个脚。
此时李旦才开口问道:
“徐先生,你跑什么呀?那赵家公子好像没什么恶意。”
徐渭扭开自己装着茶水的葫芦,猛灌一口才道:
“我也知道他没恶意,但是他家老爹是个守正的榆木脑袋。唉,我这人命里就是跟这种当大官的犯冲,能不见就不见,之前跟胡公也是,明明胡公是个好人,也做了好事,最后却掉了脑袋,只能说都是命呐。”
一旁的曾朝节听着徐渭的话,好奇道:
“青藤先生说那赵家公子是大官出身?他家令尊是哪位呀?”
“这金陵城姓赵的有权有势者能有几人?现在的南京刑部尚书兼右都御史赵锦就是他爹,此人品性倒是没得说,但就是那性子太迂腐,而且为人单纯了些,还好面子,当初我若知道是他爹组织的文会,我是怎么样都不会去的。”
李旦听出了徐渭话里的门道,三人向着山下而去,路肯定还是要走上一段的,闲来无事的李旦于是随口问道:
“我先前打听到说,徐先生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难道说的就是文会上的事情?”
徐渭双手背在身后,说话倒也敞亮,点头道:“可不是嘛。”
“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徐先生又惹上了什么人?”
徐渭攥了攥自己的长须,心下也懒得遮掩,缓缓道:
“那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