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分南京的渊源

此处掰扯一个道理，那就是为何李旦眼下这事儿不好办。

因为将走私之事搬上台面，他得罪的人，可就不光光是一个李言俭亦或是一个侯爵李家那么简单的事了。

先说说李家，李家祖上是开国国公李文忠，而李文忠又是太祖皇帝的外甥，所以本质上，李家一脉与老朱家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只不过因为李文忠之子，大名鼎鼎的李景隆干的一系列蠢事，最终在太宗手上将国公的名号玩没了。但即使没了国公名号，李家勋贵的名头依旧显赫。

毕竟太祖朱元璋太狠了，跟他混出头的哥们该杀杀，该埋埋，能平安落地延续到后来的，数出头也就“徐”、“李”两家。

至于后来李家重新受宠，就得先浅谈一下另一个大勋贵，徐家。

徐家承袭魏国公，一直是明初话语权极重的家族，太祖死后，燕王朱棣以靖难之名起兵，当时的魏国公是徐达长子徐辉祖，他是坚决拒绝朱棣拉拢的。

但此时在南京掌重权的徐家后裔不止徐辉祖一人，徐辉祖掌中军都督府，徐达三子徐增寿则是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可以说一张大王一张小王，在徐家凑齐了。

不巧的是，徐增寿的姐姐是朱棣的正妻，所以相较之下，徐增寿选择了帮助燕王朱棣甚至弄丢了自己的脑袋，但他的付出，的确给当时的靖难军队传递了诸多重要军情。

在李旦看来，徐增寿与徐辉祖两兄弟的分别站队更像是一种两头下注的策略，无论是建文帝赢还是燕王赢，徐家都将得到胜利者得庇护。

果不其然，朱棣攻破南京之后，徐辉祖没有悬念的受到了清算，而徐增寿一支则获封定国公，一姓两国公也就由此而来。

定国公一支得到太宗皇帝的重用，其迁都顺天时，定国公一支也就理所当然的去了北京，而原本魏国公的一支则留在了南京，此后便用北京徐家与南京徐家来区分两支。

起先在太宗皇帝的影响之下，南京徐家更像是被圈养起来，但个人的影响力终究是有局限性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

因为此时南京除了徐家，并没有哪一家勋贵能如徐家的底蕴如此深厚，待到太宗皇帝的影响力消失后，南京徐家依旧会回到一霸的地位。

果不其然，等到与太宗皇帝活在一个时代的最后一位皇帝宣宗死后，大明战神朱祁镇上台，南京徐家的势力又重新回到政治舞台的台前。

正统十三年，南京徐家第五代魏国公袭爵的同时还领了南京前军都督府，至此一姓两国公做到了真正的名副其实。

不过一家独大终究是会受人忌惮，而这一点，正好是历史上那位端水大师皇帝所不能接受的。

世宗皇帝在嘉靖十五年将李文忠的五世孙李沂拎了出来，封了一个临淮侯。

临淮在哪？在凤阳边上，而凤阳又是名义上的明朝留都，有意无意之中又抬了李家一手。更加离谱的是，此时的李沂，实际上已经奄奄一息了，世宗的这一步操作，便是为日后制衡南京徐家埋下了伏笔。

李沂死后其子李庭竹继承了爵位，随后便立马将他放到南京左军都督府兼操江提督得位子上，同一时间南京徐家的魏国公徐鹏举则是太子太保领南京中军都督府。

至此，南京不再是徐家一家的天下，而是李与徐二分南京天下。

正是有了以上一连串的关系，李与徐在南京的地位可谓是旗鼓相当，所以走私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李家若是能操持着走了几十年，徐家是他们迈步不过去的坎，明面上李旦没有任何证据，但他相信水底下这块肥肉必有徐家的一口。

同时得罪大明勋贵大小王，李旦这一次真的是毫无胜算。

因为当李与徐联合在一起，他们就拥有了掀桌子的权力，一旦他们吃不到肉，那么所有人就都吃不到肉。

若是所有吃不到肉的人，那么所有官员得怒火便会直指到李旦头上。

所以正如徐渭所言，此事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妥协，明面上去直接挑战现有秩序，那一定是被秩序的拥护者给踩得粉身碎骨。

但李旦岂是会闷声吃哑巴亏的人，这边受的窝囊气，他必要在别的地方让他们加倍奉还。

要知道走私是一个两头的事儿，大明朝廷这边李旦没有办法，但是日本国那边，他还没有办法了不成？

最终的最终，所有的果都汇聚到了一个地方。

那就是萨摩的岛津家。

不过眼下，逃离金陵城仍是第一要务。

这边辞别了顾宪成后，李旦与徐渭来到了聚义轩的天字阁，不出二人所料，李言俭依旧没有出面，代他出面的是聚义轩大老板沈新。

虽然此时的沈新全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但李旦依稀能够嗅到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味。

那是海盗身上无法磨灭的臭味。

“二位知道上一次在这天字阁招待的是什么人物吗？”

“听说是前阁老李春芳？”

沈新笑了笑，脸上颇为得意：

“不错，二位算是混上了阁老待遇，人生在世走一遭，也不枉此行了。”

这句话听的吓人，李旦不由警惕了三分，可面前的沈新却是抬手压了压，示意李旦不要紧张。

“不用紧张，这里是金陵城，没人能在金陵城肆意妄为，不过我也要提醒二位，出了这金陵，可就不这么太平了。”

“你是在威胁我？”李旦音调无意间扬了起来。

对面的沈新却故作姿态，话里却潜藏着一丝讥讽：

“哪敢呀，说的也是，毕竟李大人过来的经历不是谁人都有，这种唬人的把戏吓不到李大人，所以此次来，我是跟李大人谈生意的。”

言罢，沈新拍了拍手，两位姿容娇俏的侍女端着木盘上来。

一边是黄金百两，一边是一张字状，至于字状上的事情，自然是一张署名李旦的证词，其内容不外乎是自证当晚不过是两个蟊贼盗匪行窃，自己也没有受到行刺。

“李大人只需要稍微抬抬手，签个字按个手印，黄金百两当即奉上，案子也消了，李大人还能赚点小钱，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