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北方大事

张居正的手指在茶案上缓缓敲了几下，几经思量之后才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师弟你一定不要泄露出去。”

“师兄尽管放心，曦沐定当守口如瓶。”

“北方又要起战事了。”

张居正口中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足以掀起李旦心中的波澜。但经张居正这么一提，隐约回想起来万历二年好像确实北方发生了一场大战。

建州女真的首领王杲联合蒙古土默特、泰宁等诸部叩边辽东，最后被辽东总兵李成梁击败。

这一战也为日后李成梁在大明朝廷的地位打下了基础。

“师兄口中所说的战事，莫不是女真人又不安分了。”

张居正捋动胡须的手此时骤然一停，淡淡飘出一句：“师弟的消息倒还是挺灵通的。”

李旦赶紧解释，“非是朝廷里来的，而是月港南来北往商人不少，倒是有不少道听途说的消息，只是不知真假而已。”

“不错，正是建州女真，十几年前建州右卫的王杲就叩边杀了我大明边将，如今又是来犯，哼，死性不改。”

“但此事与临淮侯有什么关系呢？”李旦不免疑惑。

“此役兵部点了左右京营去辽东助阵，不过也发生了一些意外。”说到这里张居正又叹了口气，“京营久疏训练，难堪大用，兵部决定重整戎政，调李庭竹入京任前府都督同知，总督京营戎政，算算日子估计也要入京了。”

李旦闻言一怔，原来是李庭竹被调入京城了。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

若不是王杲突然起兵，恐怕压根不会有这档子的任命，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此事无异于老天帮了李旦一个大忙，只要李庭竹离开南京，那么李家在南京的话语权必定大打折扣。

难怪沈新态度突然转变，原来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回过头来，李旦看了眼张居正愁虑的神色，恐怕北方战事也是他现在最担忧的事情之一。

“师兄很担心北面战事吗？”

“要说完全不担心那是骗人的。若只是王杲和他的建州女真，我倒还没那么在意，但此次兵部得到消息，王杲还联合了不少蒙古部落，我就怕俺答汗也加入其中，到时候东南夹击，九边危矣。”

“若是师兄担心此事，那么大可宽心。”熟悉后世历史的李旦出言宽慰道。

“噢？师弟是还有什么小道消息吗？说来听听。”

“这…”李旦回忆片刻，随即道，“确实有，听说俺答汗的侄孙切尽黄台吉近日兵败瓦剌，俺答汗应该是班师西征去与瓦剌决战了。”

张居正猛地站起来，“果真如此吗？军国大事师弟切莫儿戏啊！”

李丹随即摆手道：“道听途说，真假曦沐也不得知，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消息放出，师兄不妨派人再去打探一二，或可有收获。”

张居正缓缓坐下，心下深以为然。

“也对，有的放矢的话打探消息就容易多了，没想到师弟你此次来倒是替我解了一桩心病。”张居正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神色。

二人又是议政许久，张居正也是聊的兴起，一时忘了时间，待到有些乏累了张居正才站起来伸个懒腰，推开窗向外看了眼时辰，心下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去一趟内阁，就不留曦沐你用午膳了。”

李旦心想自己也确实耽搁了张居正半个上午，于是赶紧起身道谢。

眼见张居正领着李旦出来，一旁候着的游七可不敢怠慢，赶紧是三两步跟了上去。

张居正领着李旦到内院门口，又突然来了一句：

“对了曦沐，游七把银子退给你了吗？我记得敬修说是两千两对吧。”

游七此时听到张居正的话，顿时身子猛地一僵，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可眼神偏偏不敢乱瞟，深怕被一旁的老爷看出什么破绽来。

完了完了，眼下那李旦若是说了实话，自己黑下两千两银子的事情便曝光了。

吾命休矣！

李旦偷瞄了一眼此时游七惊惧的神色，笑着回道：

“是两千两没错，小钱而已，替师兄修缮一下祠堂，也是师弟该做的。”

张居正听了李旦话，表情顿时缓和了几分，捋须笑道：“难得师弟有心了。”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游七，“以后不可这么莽撞了，还不谢过曦沐师弟。”

游七此时心思已经有点神游天外了。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李旦没有戳穿自己的行径，反而替他遮掩下了罪过，顿时看李旦的眼神都变了，忙是拱手低头道：

“老爷教训的是，老奴以后断然不敢了，谢李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李旦此时摆手，却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张居正，说道：“不过师兄，有些事情，作为师弟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如今师兄家大业大，并不是所有的下人都跟游总管这样可靠，某些位置的人，师兄最好还是亲自过问一下比较好。”

“噢？”张居正猛地眯起了眼睛，“曦沐师弟是何意？”

“师兄家的门房，好像并不老实，他把来过师兄府上的各路大员都记了一遍卖给他人，恐怕背后有人图谋不轨。”

“当真如此？”

“我看这门房蹊跷，就派心腹跟了他一段路，大差不差，总之师兄防范着点儿就是。”

李旦的话引起了张居正的警觉，随即一个眼神给到游七，对方立即心领神会。

“多谢曦沐师弟，那一路走好，在京的这段时间，欢迎你随时来我府上做客。”

别过张居正，李旦跟着游七出府。

路上游七低声对李旦道：

“今日李大人之恩老奴莫不敢忘，多出来的两千两银票，届时会有人送到李大人客栈上。”

此时李旦终于才应下游七的话。

走出张府，李旦留了个心眼回头看了眼回去的游七，他脚都没停，立即便是去了门房，随即便是见两个壮汉将那门房给架进了外院。

对于那人的下场，李旦并不关心，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张居正与他的大总管游七都欠下了自己一个人情，要知道这样大人物的人情，可是非常难得的，说不定日后便能派上用场。

同时李旦也清醒地认识到另一件事，即使强势如张居正，也不是一手遮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几十上百只眼睛盯着他，所谓争斗，一分一秒都不可掉以轻心。

“头人！”牛三木见李旦出了张府，此时快步迎了上来。

“三木，你去叫二狗回来吧，东南的消息不用打听了。”

李旦把事情吩咐下去，转身欲走，可牛三木仍停在原地。

“怎么了三木，有其他事？”

“禀头人，顾宪成那边让我给您传话，沈新要离京了，您得赶紧去见他一面才行。”

“什么！？”李旦一诧。

明明自己这边刚探清情报，怎么沈新又闹出幺蛾子。

“我知道了，就约他今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