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邵大侠与他的两吊三文钱

李如松的声音犹如虎啸，瞬间便是将门口的兵丁给镇住。

随即，两位兵丁看向一旁的李如梅。

李如梅则是鸟也不逗了，走上前歪着头对自己的大哥说道：

“大哥，你没事吧，那码头可是…”

“住嘴！”李如松反手就是一个大逼兜打在了李如梅脸上，李如梅捂着脸倒在地上，两眼此时瞪得巨大无比，其中充满了震惊与不理解。

李如松又是朝门口兵丁重复了遍：“还不快去！”

连李如梅这个亲弟弟都挨了打，这下再也没人敢迟疑了，三下五除二便是点齐人马准备出城去。

一旁的李旦见识了李如松的处理方式，不禁道：“子茂将军好手段呐。”

“哪里，只是家弟年少，许多事情处置起来还不够老练，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当替他善后。”

李旦没有再多接话。

眼下这个李如松，看似龙威虎猛，一副勇力无双脑力不足的模样。

实际上从刚才的处事就不难看出，眼前这人智计也绝非等闲。

估计是担心码头之事牵扯到自己弟弟，便是立即叫人将码头抄没，用的还是巡抚衙门的这块牌子，如此这般走私商背后的人也不会记恨到他李家头上，润物细无声便将此事办妥，不可谓心思不缜密。

翌日，李旦带上亲兵北上返回沈阳，期间他让李二狗与蔡大鸡去召集待在各处堡垒待命的其他人，一起到沈阳会合。

从九连城出发返回沈阳，近五百里的路程，一共耗时五日。

万历二年八月初九，立秋刚过，沈阳城城门大开，敲锣打鼓的人齐齐就位于道路两旁，迎接此次辽东战役的大功臣凯旋而归。

……

至于另一头，从九连城外码头夺路而走的河船沿鸭绿江行至浑江口，再沿浑江直接是开到了五女山下，到了这里，便算是彻底进入了建州女真的腹地。

五女山作为建州女真的圣山，属于少有的中立区域，不隶属于任何部族，但同时又距离各个部族都不算太远。

向西南走是栋鄂部聚居区域，向西北走则是苏克苏浒河部的腹地赫图阿拉城，再往西北走便是喜塔腊部所在的古勒山。

此时走下船的王兀堂总算是心中长舒一口气，向着努尔哈赤不由感激道：“天神保佑，总算是回来了，贤侄，此次多亏有你，以后若有用得上栋鄂部的地方，任凭爱新觉罗氏驱使。”

王兀堂拱手后遂是豪爽一别。

王杲也是带着阿台、阿海向塔克世额真与努尔哈赤告谢，随后先一步启程返回古勒山。

也许是因为忌讳，塔克世额真与努尔哈赤并没有跟王杲一同上路，毕竟王杲返回古勒山要经过赫图阿拉，若是同时走，王杲恐怕还真会担心觉昌安与塔克世是不是要玩出什么猫腻。

所以塔克世与努尔哈赤干脆留了下来，等着王杲一行人先行返回。

等人走后，只剩下努尔哈赤陪同在塔克世身边，与他们同留下的还有十来名自己的亲信卫兵，一行人就在五女山下找了个地方过夜。

塔克世捂着身上的伤口，略带虚弱地道：

“吾儿，此次真是辛苦你了，能安全回来你居功甚伟，只可惜了当初跟咱们父子俩一起出来的弟兄们，现在只剩下这十几人了。”

努尔哈赤看见父亲的模样心中不忍，遂忙是搀扶着塔克世躺下休息。

此前在九连城夺船出港的时候，其父塔克世被明军追击的将领用火枪射中腹部，因此重伤，一路上都十分虚弱。

虽然从肉里剜出的弹丸与传统的铅丸不同，是一个尖型的金属空壳，但就是这打在努尔哈赤父亲身上的一枪，彻底让他明白了火器的可怕。

一杆优秀的火器，可以比弓箭射的更远，射的更准，威力还更大。

训练一位优秀的弓手可能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而一杆火器，只要上手一两个月，便能发挥出比肩优秀弓手的威力。

此时的努尔哈赤心中已经笃定，他觉得自己似乎看清了未来战争的走向，刀枪剑戟将慢慢离战场远去，火器才是唯一的出路。

扶着塔克世额真睡下去以后，努尔哈赤缓缓来到岸边上，与这艘走私船的船主攀谈起来。

“邵大侠，此次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有你帮衬，我们可就都要死在明军手上。”

那位被称作邵大侠的人轻轻摆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江湖游侠的做派，他轻笑道：

“小罕子，你可知我剑上别着的这两吊三文钱是什么意思？”

努尔哈赤坐在石头上，回道：“愿闻其详。”

“我丹阳大侠邵方向来是恩怨分明，受一文钱的恩，还三文钱的情，结一文钱的怨，报三文钱的仇，这便是我为何在剑上别这两吊三文钱的原因。

当初高新郑倒台，我被那张江陵派人追杀，即使逃到了辽东，那些番役仍是三番两次地找机会抓我，若不是你收留我救了我一命，我早就被张江陵给害死了，所以此次我救你们的性命只是行我自己的道义，你也不必过于挂在心上。”

努尔哈赤听了邵方的话也是笑了一声，又是道：“既然邵大侠这么说了，那正好还有一件事我想托你帮忙。

之前我帮你打通了阿芙蓉卖到喜塔腊部的销路，这份情邵大侠总还没忘吧。”

邵方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他确实靠倒卖阿芙蓉在女真人这里挣了不少。

“那是自然，小罕子你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请邵大侠替我们爱新觉罗氏找些火器工匠来。”

邵方神情一滞，虽然他是江湖草莽，但也很敏锐地听出了努尔哈赤藏在这句话背后的野心。

“这个…”

“难道这世上还有能难住丹阳邵大侠的事情？”

邵方遂是嘴角微微一笑，他很清楚努尔哈赤是在吹捧自己，但是对于自己的过往，邵方的确也是充满自信。

早在隆庆年间，张居正的前一任首辅高拱便是这位邵大侠想办法拱其上位的。

他通过各种手段，买通了当时皇贵妃李氏的父亲李伟的管家，最终得有机会结识了那位国舅。

又是通过国舅攀上了皇贵妃的关系，最终成功助力高拱上位。

不得不说，这一段过往经历放在任何年代都是十分炸裂的存在。

所以在丹阳大侠邵方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我试试看吧。”

努尔哈赤对于邵方的回复十分满意，眼见天色晚了，遂是伸了个拦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邵大侠，就此别过，替我给沈老板问声好。”

邵方轻笑一声，随口答道：“不必了，我现在已经不替沈新做事了。”

他回完话，遂是吆喝着手下水手登船起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