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宣旨

万历二年九月初十，霜降。

重阳节刚过，家家户户还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之中。

海道衙门里，此时众人正在加紧时间地收拾行装，胡溪站在衙门口，吩咐着众人打包衙门内的文书材料。

“海道大人，钦差的牌票已经送到了，不日便会抵达月港，等他们的圣旨一送到，咱们就将治所迁往福宁州的霞浦。”

李旦点头，这个事情是他与张居正说好的，虽然漳州月港距离福宁州不算远，走海路最多也就一日多点的时间，但从路程上看，相比于从月港到太仓港，从福宁州到太仓港的航行距离要缩短了接近一半，自福宁州的霞浦港出发去太仓港，实际上的航行时间也就两天，这大大减少了往返路程上的时间消耗。

而且对于李旦来说，他在月港的经营已经很稳固了，码头那边酒舍有萧老帮忙照应，工坊与货行则是有老魏看着，况且郑士表如今手脚愈发干练，在萧老的栽培下估计用不了多久便能独挡一面。

加上凝斋书院那边收留的不少穷困书生与郑士表收留的流民孩童，他们都算是间接从属于李旦的势力。

更别说此时的海澄县仍是县丞徐云主政，其作为大明打工人的代表人物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港的运转几乎不会插手进去。

又过了一日，自京城而来的钦差也是抵达月港。

自船上下来的传旨圣使李旦认识，其人算是李旦为数不多称得上脸熟的两位宫内太监之一了。

其中一位是此前在广州战役担任监军太监，并且事后给他传旨封赏的张鲸。

另一位则是一个月前在辽东担任监军太监，并且今天过来给他传旨的太监，陈矩。

相比于张鲸的人情老练，陈矩此人则是截然相反。

他的沉默不语与张鲸的人情世故不一样，更多的是一种性情使然，即使纵观整个中国历史，像陈矩这样性子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太监，数来数去似乎都只有他这一个，因此他还得了一个不得了的外号，“佛陀”。

一个太监能被冠上这样一个称呼，足以证明陈矩此人的与众不同。

“福建提刑按察使司巡海道佥事李旦，辽东一役筹船运兵有功，且亲率客兵助阵，斩将杀敌，居功甚伟，更有战建匪十八战连捷与卫守抚顺关之壮举，令敌寇丧胆，扬我天朝国威，朕心甚悦。

经兵部与内阁议定，定为此役首功，擢升福建提刑按察使司副使，仍分巡海道，赏银万两、锦五百匹，授麒麟服及冠带，望卿勉之，钦此。”

陈矩念完，将圣旨递到李旦手上，不由地笑道：“恭喜李海宪，不对，现在咱家应该称您为李海道了，不过除了这封圣旨，咱家还有两封口谕要说呢，李海道您受累，再跪一会儿吧。”

李旦心里则是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多半后面的口谕与张居正所说的万历新政有关，随即又是跪下接旨。

“上谕，朕登基已有两年，今四海虽定但国帑空虚，朕的张师傅为朕定了万历新政以开财源，之前福建筹船之海政朕记忆犹新，朕看好李卿，想将此事也嘱托给你，从即日起，你即为万历新政之督察，协助新任操江提督王篆总管南直隶万历新政的河政、海政，若有其他有助于新政推广之事，朕皆赐你督察之权，切莫令朕失望。”

随即，陈矩将一枚刻有督察二字的令牌递到李旦手上，然后又是开始宣读下一段口谕。

“上谕，李卿你先起来接旨。”

李旦听了陈矩的话先是一滞，随即看向满脸淡然的陈矩。

“起来吧李海道，皇上让你起来接旨。”

李旦挠了挠头，站起了身，陈矩却是一步上来凑到李旦耳边，小声道：

“朕这话只有李卿能听，之前你送来的八音盒朕很喜欢，若是得了空闲，再替朕寻觅几个有意思的西洋玩意过来，千万不要让张师傅和冯大伴知道了，朕赐你一件信物，到时候你可以直接进皇城找陈矩公公。

还有，这次回京你没进宫来看朕，朕很不满意，下次回京必须进宫来看朕，不然朕便治你欺君。”

陈矩在李旦耳边小声说完，面上的神色依旧不动如山。

相比之下，李旦则是嘴巴张大大，完全一副被这第二封口谕给说懵了的模样。

“陈公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陈矩随即将一块吊坠塞到李旦手中，平淡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东西你收好，若是遗失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咱家也没法替你遮掩。”

李旦收下那枚吊坠小心塞入怀里，心想小皇帝要自己替他在外面物色玩具，本来历史上万历皇帝就够不靠谱了，现在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收敛当下的心思，李旦命旁人给陈矩送上谢礼。

与张鲸不一样，陈矩直截了当地便是拒绝了李旦的礼物，甚至都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反而是直接回头上了船，返京去了。

不过其刚走上栈桥，却又退了回来，面色平淡地对李旦道：“对了李海道，咱家给你说个事儿，若是有时间，你早点去一趟福州，此次来福建宣旨，我是先去了福州再来的漳州。”

一说福州，李旦立即明白了陈矩的意思，“是刘抚台那里有什么旨意吗？”

陈矩笑着颔首道：“刘抚台好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得力干将，他也是沾了你的光，此次他加副都御史巡抚江西去了，福建这边新来的巡抚叫庞尚鹏，无论是去与刘巡抚道别，还是与庞巡抚见个面，你都该去一趟福州。”

面对陈矩的善意，李旦当然是恭敬接受。对方的话也确实提醒到了李旦。

在送走了陈矩之后，李旦立即便是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前往福州。

说起庞尚鹏，李旦一开始在码头送陈矩的时候还没想起来，但是回来之后确实是想到了此人的一些过往之事。

而且准确来说，庞尚鹏此人历史上的来头还真不小。

因为张居正所要推行的万历新政中最有名的一条鞭法，其中借鉴的便是庞尚鹏的经验。

虽然说一条鞭法并不是庞尚鹏首创，但其确实是在一条鞭法的推广上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

此次庞尚鹏顶替刘尧诲出任福建巡抚很显然不是一个随机的任命，而是张居正有意为之。

所以李旦眼下更是需要赶紧去福州见一见这位新任的庞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