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福寿烟
张公羽端详起纸条,兀地想到了西域进贡的贡品:“这与那西域贡品福寿膏是什么关系?”
“张公到底是在京城待过的人,见识就是不一般。”邵方唤来随从递上烟枪,将福寿烟装好塞入其中,随即双手奉上,“请张公品鉴。”
张公羽听着两眼放光,他知道此物是贡品,既然能称上贡品那自然不是寻常之物,听说是西域神药包治百病,无论什么病症只要一丁点儿福寿膏就痛楚全消。
随着邵方将烟枪点燃,张公羽立刻便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他只觉得脑中意识逐渐飘荡,全身犹如浮在云端,滋味妙不可言。
“妙啊,确实是神物。”
一边称赞,张公羽一边抽烟。
此时邵方的眼神中划过一抹狡黠,连忙接话道:“张公明鉴,此物叫福寿烟,是次侯大人于西洋商人处购得,由来自万里之外的福寿膏与烟草混合而成,福寿膏是贡品,自然是不能在外售卖,但是这个福寿烟则不然,而且相比于福寿膏价格更便宜,普通的大户都买得起。”
话到此处,邵方观察着张公羽的神色表情,见对方已经完全沉浸,这才说接下来的话:“希望张公能准许此物在南直隶销售,并允许番商商船靠岸太仓港卸货。”
是的,这才是邵方此行来的最终目的。
此前他曾代表李言俭向多地销售福寿膏(也就是阿芙蓉),建州女真、朝鲜、日本,能卖的地方他统统卖了一个遍,但始终是不敢涉及大明本土。
可话说回来,女真、日本、还有朝鲜是真的穷,想来想去,他还是建议李言俭到大明朝本土售卖。
可在大明朝,福寿膏是贡品,贡品是严禁在民间私售的,所以他千辛万苦找到佛郎机(此处的佛郎机人指西班牙人)番商处买来普通烟草,再混以福寿膏做成福寿烟售卖。
这属于一个擦边球,所以肯定是需要一个官方背书的。
同时因为此物供应全赖番商进口,所以只要番商不能在大明本地停船,那福寿膏和烟草的供应量与成本就始终下不来。
只是对于邵方的话,张公羽此时没有回答,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虚幻的愉悦之中。
邵方也不急,干脆出门上个厕所慢慢等。
待出了偏厅,那名随从跟了上来,不禁低声道:“邵大哥,看那厮抽的也太带劲,我都有些馋了,为什么大哥你不准兄弟们自己享用啊,俺们也不是不给钱。”
邵方瞪了那人一眼,骂道:“你知道个甚,那劳什子福寿膏,抽多了是会中毒的,一旦中毒,你不抽的时候便会如百爪挠心的难受,这是卖咱们福寿膏的红夷人自己说的,不然你以为为啥那些个红夷人大部分都是只卖不抽?”
随从听后一滞,不禁汗毛倒竖起来:“真的假的,邵大哥,恁个害人的东西咱们也卖吗?”
邵方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阴狠的戾气:“有啥不能卖?这玩意贵得很,你以为寻常百姓小民能吃得起?吃的起的全是那些贪官污吏、王公大臣,就该让他们抽,抽死他们才好,抽死他们还给咱们送钱,等到他们破落了,咱兄弟们拿他们的钱去睡他们的婆娘,打他们的儿孙,那才叫一个痛快。”
“所以你小子收敛起你那点小心思,管好手下人,跟着你邵大哥好好干,吃香喝辣少不了你。嘴巴严实点,刚才说的话你自己知道就行,千万不可以泄漏出去,还有,记得约束好你手底下人,谁沾上了毒瘾,我可不救他们。”
那随从是跟了邵方快二十年的镖客,也是老练的江湖人,他登时便点头如捣蒜道:“要得,邵大哥你就放心吧。”
等到邵方解了个手回来,张公羽已是回过神来,意犹未尽般放下烟枪,这才道:“果然是神物,抽上去如羽化登仙、腾云驾雾,难怪能做得贡品。不过你刚才说此物能充盈太仓银库,怎么说来。”
“回张公,此物金贵,海外转运不便,而且转运后换我们自己的小船来运风险很高,海上风浪大,一旦打翻一船就损失惨重。”
“所以我才想张公能网开一面,允许装载福寿烟的番商商船往太仓直接停靠,临淮次侯说了,每一箱福寿烟在码头落地,他就缴税钱三百两,张公,只要一百箱福寿烟就可以为太仓银库利税三万两,一千箱就是三十万两,几快赶上一个临清钞关了。”
张公羽攥着下巴上的胡须心中琢磨。
如此一来不仅能给太仓利税不少,还能让如此神物普及民间,也算是大功德一件了。
“次侯还说了,每箱落地张公您还有一百两的辛苦钱,明年一年次侯打算从番商那先买个两千箱试试水。”
张公羽心里发笑,这邵方终究只是个江湖人,根本不懂官府里的操作。这种偏门的路子究竟多少进太仓库还不是他张公羽说的算。
“哈哈哈哈,这都是小事,次侯太客气了,我即为户部官员,此举主要还是为国丰盈太仓,义不容辞。”
“既然次侯此法本心是为国纳财,那本官就网开一面,允许装载福寿烟的番商帆船入太仓港舶货,不过我有言在先,只有福寿烟可以舶入太仓港货舱,其余番商货物一律不许下船,而且必须保证卸完货既走。”
真是让番商船只靠岸,那接下来能做的操作可就多了去了。
听着张公羽一口应承下来,邵方不觉大喜,遂是抱拳拜道:“张公公忠体国,以民为先,邵某佩服,也代次侯谢过张公通融。”
两件事情谈妥,邵方也不在对方府邸多做停留,随即便是拜别,临走时其又忍不住再说了一遍:
“清丈田亩之事与福寿烟之事,就多赖张公了。”
张公羽此时又是装了一烟锅的福寿烟,打算美美地再抽上一锅,所以只是摆摆手赶紧打发邵方离开。
等到邵方走后,登时张公羽又开始吞云吐雾了起来,一旁跑进来通传的管家见着这满屋子带香气的云雾,也是不禁举着拇指朝张公羽奉承道:
“老爷抽这福寿烟,吞吐云雾之中还真有几股仙意,不如奴婢给老爷去找几位真人求点修行之法,辅以这灵药说不定还真能羽化登仙呢。”
“哈哈哈哈。”张公羽含了一口云雾吐到那管家脸上,呛的对方够呛,自己却是一脸得意,“你这张破嘴咋就这么能说会道呢,倒是把老爷我都给比下去了。”
“奴婢哪里能跟老爷您比呐,老爷您现在可是人仙之姿呐!”
虽然张公羽知道自家管家只是在奉承,可是听得仍旧是舒坦,他坐下来随即问道:“有事说事吧,是不是又有谁人找上们来了?”
“老爷明鉴,来人自报家门是华亭县的邱知县派的,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管家将信件奉上,张公羽却是爽的不愿放下烟枪,那头管家赶紧是上前两步接过烟枪托在对方嘴边给张公羽喂烟。
张公羽那边则是腾出了双手,开始读起信来,边读,边是眉头紧皱,嘬烟枪的频率也随之加快。
“华亭县恁的弄到如此田地,徐阶堂堂阁老就这么甘心束手就擒?唉,到底是甘草阁老,胆小怕事。”
将信扔到一边,张公羽朝管家询问起来,管家不仅是管家,同时也是他的私人师爷:“苏松道是归谁管来着?”
“禀老爷,苏松道的道员是刚从京城那边调过来的,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邹绍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