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即秩序

本能寺，织田信长慢悠悠地走回自己休息的禅房，堀秀政也跟了进去，表情跟平时比有些纠结。

“菊千代（堀秀政别名），怎么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堀秀政给织田信长倒上一碗清水，不解道：“主公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答应了那个明国人？而且一口气还答应给他白银十万两，属下…不太理解。”

“哈哈哈哈，你们应该都不理解吧。”织田信长将碗里的水喝完，笑道，“我相信那位明国大人也不理解。”

“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是故意说了一个夸张的数字想借机拒绝此事，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堀秀政追问道：“主公真相信那人能联系到所谓的靖海宣威使？说不定连此事都是对方编造出来的。”

“不会的，人说谎的时候状态跟平时是不一样的，他没有说谎，不仅没有说谎，他说的所有听上去不可思议的话，我觉得都是真的，大明朝廷有数以千万的黎民，有辽阔到不见边际的疆土，有上百万的大军，有每天南蛮人云集的码头，有能轰出千斤炮弹的大号铁炮。”

“这个人很明显不是一个商人，他应该是一个大明朝廷的官员，而且他绝对认识那个什么所谓的靖海宣威使，他收了我的钱，他就一定会去办，因为这么容易赚的钱他一定还想收第二次。”

堀秀政此时反驳：“可是主公，为什么你对明国的人那么在意呢？那边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有。”织田信长的鹰目缓缓眯了起来，彷佛脑中正在俯瞰整片大地。

“菊千代，如今我已经控制了京都，控制了近畿，那下一步是什么？”

“自然是控制更多的地方，最终‘天下布武’！”

“对啊，天下才是我们的目的，那么我问你，就算最终我织田家的大军攻入了全日本最后的一座城池，然后呢？这个天下就是我的了吗？”

“这…”

织田信长的问题逐渐深奥起来，堀秀政不敢回答。

“答案是否定的，即使我征服了天下，不代表我统治了这个天下，我要统治，就需要名与器，我需要一个天下人认可我的身份。”

“主公可以成为将军！”堀秀政的回答显得激动。

“哼，将军，成为了将军又怎么样，你看看足利义辉，再看看足利义昭，他们的身世还不够显赫吗？可最终结果呢？义辉死在了叛逆者的刀下，义昭被我这个他看不上的乡下大名废黜。”

“所以自己的力量大于一切，你明白吗菊千代，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你觉得为什么室町幕府会破败于此呢？难道是因为起初他们缺乏力量吗？”

“不是！是将军之名害的他们失去了力量，将军不仅不是护身符，反而是一条束缚住了自己手脚的枷锁，一旦成为了将军，建立了幕府，那么我就必须按照前人留下的规则前行，我就必须遵守这些规则，而这些规则，你知道有多少是后来者为了打破幕府而设立的吗？这些陈规就是毒药。”

“所以我要的不是幕府，不是关白，也不是太政大臣，我要的是一个有别之前所有统治者的全新的‘名与器’，没有了前人留下的规则束缚，那我就是规则！我就是秩序！这才是真正的统治了天下！”

“你可能在想，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吗？”

“确实，很少，能给我这份全新的‘名与器’的人很少，但是我今天找到了，当年在足利义持手上丢掉的这份‘名与器’，如今我要全部拿回来。”

“然后，我要让成百上千的明国商船涌入堺港，让这些商船载满丝绸、瓷器还有烟土，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看看，我织田信长的决定到底有多么正确，我的‘名与器’不止来源于手上的刀剑，与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其他人想都无法想象的巨大国度，然后我就能踢开那些如蛀虫一般的公卿与世家，建立属于织田家的新的日本！”

堀秀政听着织田信长的宏伟蓝图不禁叹服，原来自己的主公居然是想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作为一名从斋藤家发迹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越来越发肯定自己跟随的主公，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

另一头，李旦带着三十多名近卫搬运钱粮。

仓库里的白银当然是不够，但是加上铜钱与粮食，李旦居然真的凑到了十万白银的东西。

这让李旦自己都感到十分梦幻。

织田信长这样的怪人他简直第一次见，该说他是天真，还是说他有识人之明呢？

他究竟看穿了自己多少？

不知道，李旦觉得这整件事情愈发诡异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白捡的十万两，这绝对是大赚一笔。

李旦在本地花了两千贯铜钱雇佣民夫与车辆，押解着从京都往堺町而去。

登上自己的货船，原本空空如也的船被新到的银子、铜钱、粮食给塞得满满当当。

津田宗及与松井友闲特意来到码头向李旦送别，眼见李旦带走了这么多钱粮，他们二人都在背后猜测织田信长究竟与这位明国大人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

李旦的船队来到与岛津家船队约定的地点，并由对方护送着返回萨摩贡港，经萨摩贡港中转，李旦重回太仓七浦塘码头。

本来李旦还想着此次贩卖烟土因为时间紧迫，也许价格上未必能满足那些南直隶权贵的要求，可现在有了织田信长给出的十万两，无论如何这笔钱都能满足对方的需求了。

当然，李旦也不用贴太多，对于那些意图倒戈的墙头草而言，他们的预期其实不高，保本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纵使最后小亏一点，他们也可以接受。

其实在他们决定将货物的处置权交给李旦的时候，他们就没有退路了。

但这一笔交易，足够提振对方的信心。

当李言恭得知李旦的船队返回太仓，第一时间便是派人将他请回府上，对于他来说，李旦的这一趟日本之行无疑是帮了他大忙。

因为这将很大程度上提高自己在南京现有利益集团中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