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锚
苗姜边接电话,边偷瞄着客厅里的动静,电话是苗书达打来的,下午周岭抱她跑出警局奔向医院那一幕,警局好多人都看见,舅舅那自然瞒不过。
提起来,苗书达就心有余悸:“浑小子,我千叮万嘱让他照顾好你,这点事都办不好,这月奖金我看他是不想要了!”
苗姜太阳穴疼,一点都不领情的反驳:“舅舅你不能仗势欺人,就是有你这种周扒皮的领导,才逼得人家都要靠卖……”
话到嘴边,她硬吞回去。
差点把周岭卖货的事兜出来。
苗书达声调一扬:“逼得他卖什么了?他做违法违纪的事了?”
“你是他师父,他是什么人你肯定比我清楚,”苗姜对周岭虽有成见,但有一说一,舅舅拿奖金威胁周岭照顾她,她也看不惯:“反正我今天看他吃面,都只吃十块钱以内的,你再扣钱,他喝西北风都得小口抿着喝。”
苗书达嘿嘿的笑:“你心疼啦?”
苗姜眸光一沉,无奈:“舅舅,你又套路我。”
苗书达又笑她几声,见好就收,在电话里沉思:“对了姜姜,我查到这个向雨桥和姜柠是同学,你写的剧,和她没有关系吧。”
苗姜认真听着,良久道:“有。”
“有?”苗书达吃了一惊:“有什么关系?”
事关紧要,苗姜也想知道背后的阴谋,自然没有隐瞒,把对谢尧和邓澜琪说过的话告诉苗书达:“向雨桥在学校时欺负过姐姐,我们以前视频聊天时,给她取名薇薇安,写进小说里,这部剧就是根据小说改的。”
苗书达惊道:“所以你剧里面的死者,就是向雨桥?你还在剧里透露过她其他信息吗?”
“当然没有,”苗姜保证:“剧本改到最后,人物是为了戏剧冲突重新设定的,身份年龄背景都是杜撰,已经和向雨桥没有关系,至于剧中情节,讲的是校园霸凌,并不只有姐姐经历过的事,也有我遇到的,或者听说过的。”
苗书达又问:“你第一个案子的死者,也和姜柠有关系?”
第一案死者是个男人。
“他和我遇到的事有关。”苗姜不想详细提。
苗书达听说可能有男生欺负过她,顿时紧张。
正想问,话被苗姜堵回去:“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的剧本对现实中的人没有任何指向,更没透露过任何人的信息,我写的事也并不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是一种现象,舅舅,我也希望你能去三中调查向雨桥,当年她有没有带头欺负过姜柠。”
苗书达只答应一半:“只要和这件案子有关,我会派人去问的。”
换言之,倘若当年事与本案无关,向雨桥和姜柠之间那点小矛盾,在舅舅眼里,实在不至于动用警力去调查。
苗姜无奈挂断电话。
客厅里气氛倒算和谐。
邓澜琪接着上个话题说:“姜姜性格只是看起来奔放,她的朋友其实只有两个。”
“你肯定是其中一个,”周岭问:“还有一个是?”
“暴风雪,”邓澜琪笑道:“是她在美国养的短脚猫。”
苗姜正好听见,总觉得话题走向不对,邓澜琪被周岭的问题牵着走?
“澜澜,”她皱皱眉,打断他们的话,冷然看周岭:“时间不早,我给你叫个代驾,你回家吧。”
周岭见状起身:“不麻烦了,车先放在楼下,我明早过来取。”
苗姜:“???”
*
警局那边暂无新的线索,周岭不用回去,在路边拦辆出租:“去合欢西街。”
“合欢西街?”司机闲聊:“那地方快拆了吧。”
周岭未答,合欢街分东西两条,被一条荒凉的市场隔开,名字虽然寓意美满,但在瞬息万变,飞速发展的雁鸣,这条位于城南的老旧街区早已经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除了名字好听,没别的优点。
早几年被列为市政拆迁重建的重点项目后,街道的路面、设施自然不再重新修缮,居民渐渐搬走。
入夜后,仅剩的两盏路灯眨眼,又熄了一盏。
合欢西街靠窄路那边有几家营生,皮革作坊对面是家洗车店,往里是肉铺,门口堆着破破烂烂的杂物,地上存水,排水不行,一下雨,能积上一个礼拜。
出租只送到路口,周岭下车后,轻车熟路的钻进七扭八歪的街巷,拐了个弯,走到一家小饭馆门口,旁边凹进去的那块,白底红字写着“成|人情|趣”,掉漆的门上还挂了块警示牌“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再往下还一行小字“24小时自动售货”。
里面灯还亮,周岭推门进去。
柜台没人,挂门帘的隔断窸窸窣窣有动静,周岭扫一眼门帘上男\/女\/交\/融的图案,向后面喊:“小马?”
窸窣声戛然而止,短暂骚动后,一个发丝凌乱,衣着不整的女人仓促掀开门帘跑走,一同带走的还有一缕劣质浓香。
黄毛跟在她后面出来,提着拉链,一脸讪讪:“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我还能看好戏,”周岭被小屋里的劣质香呛得太阳穴直跳,摸出烟盒,咬根烟点燃,瞥一眼灌着夜风的门:“心够大的,这回又是哪个。”
“燕燕,”黄毛个头不低,打小号称街口刘德华,但是和周岭一比,体型偏瘦,再加上习惯性驼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俩在梦菲斯认识的,正吧。”
周岭额角一抽,恶骂:“屁。”
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怂像。
什么叫正,最起码长着张白皙细腻的鹅蛋脸,长发柔软及腰,骨肉匀称,一双明眸红唇,伶牙俐齿,娇娇气气,偶尔还藏点小九九,心思被戳破就装无辜,装可怜。
那才叫正。
周岭咬着烟出神。
黄毛自认在女人堆里游刃有余,周岭这模样,一看就是对谁走心思,胳膊肘捅他:“瞅上哪个了?小马哥帮你?”他自称小马哥。
周岭敛神,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压着眉头:“上礼拜莺莺,这礼拜燕燕,下礼拜是不是该轮到花花柳柳?”
黄毛讨好的咧嘴乐,嘴角还是那天被周岭揍的淤青,一笑就疼:“你情我愿,自由恋爱。”
“你他妈给我收敛点,惹身骚,我把你那玩意剁了!”周岭懒得管他这些烂事,他来是为上回黄毛被人撺掇卖健补丸的事。
那药没有生产厂家,成分不明,还暴利,搞不好跟毒品沾边,他在黄毛床底下发现十几盒,得亏没来及放到店里头卖,拿回局里给相关部门一查,果然有非法添加物。
这才有了平安夜傍晚在巷子里打人那一幕,当时急着赶忙去执勤,还有话没问清。
周岭摸出烟盒、打火机和车钥匙放在柜台上,踢了个凳子坐下:“彪子又找过你吗?”
忽悠黄毛进那批药的人叫彪子,是夜总会的内保,药既然有问题,肯定会顺藤摸瓜,从彪子这头往上查来路。
周岭怕有人找黄毛的麻烦。
黄毛瞥了瞥柜台上只剩一只的冰糖葫芦钥匙扣,老实交代:“我也没再见过他,听燕燕说,他昨天让人撞了,在医院呢。”
周岭又说:“自己小心点,不行店先关几天,酒吧舞厅那种地少去。”
“行,”黄毛点着头,仍瞥那只冰糖葫芦,絮絮叨叨:“怎么就剩一个了?丢了?不会啊,你平时当宝贝似的,上回面馆老刘家那小孙女看上找你要,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多甜,你就是不给,你说你这狗脾气,三岁小女孩都不懂让着点,注孤生吧。”
周岭嘴上不饶:“她小我就得让她?”
黄毛觉得他没救了,唉声叹气:“这玩意有啥,小女孩喜欢的,你一个大男人,用着掉价。”
小女孩喜欢的。
周岭把玩钥匙扣,若有所思地低喃:“算是爱屋及乌。”
黄毛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岭思绪回笼,不说了,随手抄起打火机丢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