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姜姜,抱我一下
朱宪平服毒自杀,按照邓澜琪提供的证词,几起案子都是朱宪平做的,他还杀了马一诚。
周岭带上人和警犬,在工地方圆几公里、山上、河道,能搜的地方,全都搜了个遍,一无所获,最后一天搜寻时,雁鸣下起暴雨。
黑云遮山,骤雨抽打着地面,到处都是腐朽的铁锈味儿。
警犬咆哮穿梭在雨水泥水奔流的废工地,天气不好,搜寻工作艰难,况且这块地方,已经摸排过多次。
老高提议先收队:“再想想别的办法,雨势越来越大,今天不会有结果了。”
说是想想别的办法,无非是缓兵之计。
周岭双脚陷进泥泞,大雨顺着雨衣帽檐淌到脸上,绝望且不甘的看向一片荒芜,缓缓吐出两个字:“收队。”
让黄毛做线人探听情况的是他,如果说谁该为他的死负上责任,也是他。
没理由让整支警队无休止的搜寻。
周岭双拳紧握,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遥遥看见迎面一个穿红色雨披雨鞋的小小身影向他奔跑。
好像又看见许多年前,从刘记甜食店跑过来的小姑娘。
沉寂已久的眼眸在这一刻有了希冀,他快步迎她过去,工地废料多,路不好走,眼看她踮着脚尖踉踉跄跄踩过地上的碎沙石,他伸手一把扶住,拦腰抱起,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到这来了?”周岭低头看着。
女孩长发垂在外面,湿漉漉淌水,白净的小脸被冻得瑟瑟发抖,明眸看他:“我担心你啊。”
这些天她都没见他。
邓澜琪被救回后,在医院住了两天,邓妈身体不好,这件事没敢详细对她说,医院是苗姜和邓爸轮流值守,好在邓澜琪身体无大碍,两天后顺利出院。
周岭一直没回家,苗姜给他发信息,也只得到诸如“我很好”,“不用担心”这一类只言片语的回复。
但她从舅舅那里打听到,周岭情绪很糟。
苗书达说,他把马一诚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活在自责里,这些天不断搜寻,彻夜未眠,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一圈。
今天暴雨,原本取消搜寻任务,苗姜听说他又跑到工地,就坐不住了,如舅舅所说,周岭眼里全是血丝,下巴冒出青茬,状态很差。
她看得心疼,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没找到是好事,只要一天没看到小马哥尸体,就说明他也许还活着,就像我虽然也找不到姜柠,但我只要想到,她可能在另一个地方,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我就觉得也是能接受的。”
周岭眼睫微湿,蹙眉凝视她良久:“邓澜琪没告诉你吗。”
苗姜被他语气震慑,呆滞半刻,心不断往下沉:“告诉我什么。”
邓澜琪情绪稳定后,配合警方做了笔录,但对她只是避重就轻,有所隐瞒。
苗姜是看得出的,之所以没问,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一再提那些让她惧怕之事。
周岭缓了好几秒才回神,轻语带过:“没什么。”
苗姜不想刨根问底,去捉他手,余光见他指尖有血,惊得低头去看。
他十个指头都磨烂,手背也有不少划痕,右手食指的指甲裂开,还在渗血,是扒那些砂石废料扒的。
她心里揪紧,忙问:“你手都不疼吗,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去包扎一下,再严重的话伤口感染化脓是要截肢的,你想以后只用拳头吗,像机器猫一样,机器猫好歹占了可爱两个字,可是你又不可爱。”
一担心就乱七八糟说了很多。
周岭极轻的挑眉,苍白薄唇几日来头一次牵出一缕浅笑,一把将人狠狠拥进怀里。
苗姜撞进他如钢板坚硬的胸膛,两只手空荡荡的悬在半空,整个人半僵怔住:“周岭,你……”
她话未出口,他头埋进她的脖领,下巴的青茬霸道的蹭她细细滑滑的皮肤,索求安慰似的在她耳边低喃:“姜姜,抱我一下。”
……
晚上,周岭和她一起回合欢西街。
黄毛那屋锁着,他另租了房,已经好久没回来过。
周岭收回视线,推门进屋,门板发出吱呀一声,他抬头看看旧屋,扯唇,是该拆了。
苗姜换了身干净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来不及洗,立刻蹲在柜子旁,从里面翻出碘伏和棉签:“你去洗洗手,擦破的地方得上药,”扭头看他:“指甲用不用去医院处理下?”
“不用,一点小伤。”周岭回神,拔腿去厕所洗手。
哗哗水声持续了很久。
苗姜等半天不见人,站在门口张望,见他看着镜中自己,好像心里装了太多事情。
她抿抿唇,不知当不当叫他,周岭刚好朝她看过来,关上水龙头,甩干两手回屋。
他坐下,任由她捏着手指涂药。
苗姜动作很轻:“疼不疼?”
“不疼。”周岭疲倦的靠在沙发里,两条长腿松散的伸展,黑眸落在她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苗姜被他看得发毛,堂而皇之的垂眸不与对视,手上加快了速度,剪了块纱布,包扎好他裂开的指甲:“要想保住手指,最近就别再沾水了。”
周岭乖乖答应:“好。”
她收拾起桌上的东西:“你睡一会儿吧。”
“你陪我。”周岭扯住她不让走。
她头发还湿着,他只好放人先去洗澡,等她回来,他拖了把椅子,按她坐下,帮她吹头发。
苗姜斥他:“刚说过你的手不能沾水。”
“不会截肢的,”周岭逗笑,成功把女孩惹得皱眉,方才弹了弹她额头:“别把你男朋友想那么脆弱,我心理承受能力一直过硬。”
苗姜悠悠白他,心知肚明戳破:“你就是把话都闷在肚子里,不相信别人能帮你分忧解难,说白了就还是不够信任。”
周岭粗粝的手指挑起她一缕缕发丝,吹风机的轰声中,轻笑了下:“那你会把心事都告诉我吗。”
苗姜认真思考:“我现在就有心事想问你。”
这些天邓澜琪瞒她,刚才在工地,周岭起了头,又一语带过,她心里就猜到几分,仰头看他:“我姐姐失踪和朱宪平有关系吧?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朱宪平杀了她。”
这个结果,她早就在心里过滤多次,以前还抱着侥幸,慢慢就接受现实。
见识过朱宪平凶残的手段,她和姜柠重逢,怕是无望了。
周岭迟疑,知道这些不应该瞒她,把朱宪平和姜柠的来龙去脉慢慢解释给她听。
苗姜听出疑惑:“什么叫,这些年姜柠想要的,朱宪平都满足她,这些年姜柠都和他在一起吗?”
这只是从邓澜琪那里问来的,朱宪平原话,周岭也无法解释:“他也许一直囚|禁姜柠。”
苗姜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喃喃自语:“他是什么时候杀了她呢,在他喜欢上澜澜以后吗?不对,他对姜柠谈不上爱情,谈不上爱情就谈不上背叛,他为什么要杀姜柠。”
她想不通:“那方妮可和向雨桥呢?她们和朱宪平也没有关系,怎么就背叛他了?”
向雨桥的被杀原因,周岭和老高他们分析过:“向雨桥背叛的可能不是朱宪平,是前男友曹竭,从表面上看,她嫌贫爱富,抛弃曹竭,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刺激了朱宪平。”
“这样的人又不是向雨桥一个,为什么偏偏就把她杀了,”苗姜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这个原因,方妮可没谈恋爱,更谈不上背叛,还有彭灿,她虽然没遇害,但好像撇不清关系,而且她们几个都和姜柠认识。”
苗姜捋着思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记得彭灿说过,姜柠平安夜当晚去谢文山家,她看见过,会不会她们几个,都看见了朱宪平带走姜柠?”
周岭眸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
这两天光沉浸在黄毛被杀的悲痛中,差点忘了彭灿妈妈那条线索查到一半,还晾着,不能坐以待毙,立刻抓起件外套,说走就走:“我回趟警局,”他看苗姜保证:“姜柠无论生死,我一定会查到一个真相给你。”
苗姜没能叫住他,又叹了口气。
都不用睡觉的吗。
周岭回警局,立刻通过内网调查彭母去棘城打工一事,朱宪平的暴露,让调查变得顺利起来。
宋柯查到三人之间的账务往来:“朱宪平每个月会定期给彭母一笔钱,这笔钱数额不大,但足够她生活,彭灿母女二人也有过频繁的通话记录,另外和彭灿联系过的陌生号码,和梦红楼售楼处联系郭磊的,是同一个,也就是朱宪平。”
得到线索,周岭立刻带人逮捕彭灿,呈报上级单位后,苗姜被安置在观察室,通过单向玻璃,聆听彭灿的审讯过程。
已经过去十一年。
一二年平安夜,如往常一样,纷纷扬扬的下了场小雪,高中校园里,节日气氛浓厚,几个要好的伙伴之间有互赠贺卡和小礼物的习惯。
向雨桥给全班同学每人送一颗包装精致的平安果,唯独没给姜柠。
姜柠不稀罕,她那天约好和“周岭”见面,书包里藏着写给他的情书和一颗平安果,和向雨桥送的那颗是一样的。
晚自习时,彭灿弄丢了平安果,在班级一通嚷嚷,姜柠同桌说看到她书包里有一颗,彭灿于是认为是姜柠偷的,争执中扯住她的书包,里面的书本文具都被倒了出来。
情书随即掉出来。
班级调皮的男生抢走,任姜柠怎么追都不给,男生甚至拆开情书念。
姜柠羞愤不已,抱书包跑走。
向雨桥听见情书是给周岭的,一把夺下,气得不行,她刚刚喜欢上高三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很闷、很冷,也不太合群,孤傲得像一匹狼,关键是他长得比那些爱出风头的男生都帅,他不是不发光,而是太低调了。
她喜欢的是真正的周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