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难产
夕阳西下，鸟儿归巢。
明月庄外。
饭饱后的田锣、吴桑、黑夫三人坐在种土豆的地头上，在落日余晖中，你言我语地唠着家常。
“瞧瞧这土豆，长得真快，今日长出了嫩叶了。”
“现在我一日不看着这土豆，就睡不着觉。”
“俺得多堆点肥，到时候得多给土豆施点。”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忽然，晚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喊声。
“黑夫！黑夫！”
吴桑深长脖子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瘦的女子身上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衣奔跑在田野小路上。
“黑夫，好像是在喊你。”
黑夫起身眯着眼看去，来人是他的邻居葛嫂。
等人近了些，黑夫这才听清葛嫂喊得什么：“黑夫，黑夫，你家的要生了，黑夫，你家的要生了。”
黑夫脸色一变，急忙对田锣和吴桑说道：“田老，俺家婆娘要生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不等田锣和吴桑做出反应，黑夫拔腿就跑向赶来的葛嫂。
然后两人简单交流地两句，黑夫不等葛嫂，拔腿继续往家跑。
吴桑看到这一幕，不觉得有些好笑：“师兄，黑夫这家伙也搞笑了，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至于这么激动吗？”
听到这话，田锣伸手在吴桑脑门上敲了一下：“浑说什么，妇人生子，就是闯鬼门关，马虎不得。”
“你去庄子上，去找医者姬卢，请他去黑夫家一趟，以备不时之需。”
“啊？”吴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家生孩子，他带着医者过去，这不是在咒人家嘛。
田锣伸手又在吴桑脑门上又敲了一下：“别愣着了，我在这里看着土豆，你腿脚好，跑得快，赶紧带人过去。”
吴桑捂着额头，有些委屈地看着田锣：“师兄，这是不是不太好？”
“你懂个屁！”田锣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第三次伸手要去敲吴桑的额头，但被吴桑翻身躲开。
“师兄，别生气，我去，我这就去。”说罢，吴桑麻溜地向庄子方向跑去。
看着吴桑远去的背影，田锣长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几十年前，他的细君就是生孩子死的。
一尸两命，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一辈子没有孩子，也不想失去心上人。
可惜没有如果。
……
明月庄。
明悦院。
吃晚饭的嬴阴嫚正在庭院内散步消食，同时伸展一下手脚。
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杏树上有一个鸟窝。
嬴阴嫚放缓放轻了脚步，来到杏树下，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仔细观察。
只见三根较为粗壮的树杈交叉点，有一个碗口大小用细小的树枝和泥土纵横交错编织成的鸟窝。
她没有看到鸟头探出来，估计鸟妈妈和鸟爸爸还没有回来，不知道鸟巢里有没有鸟蛋。
“家主，《神农本草经》装订好了。”
就在嬴阴嫚看得出神之际，耳边响起侍女阿珠的声音。
嬴阴嫚收敛心神，看向侍女阿珠：“阿珠，你刚刚说什么？”
“家主，《神农本草经》装订好了，我放在书房了，您要不要看看？”侍女阿珠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嬴阴嫚听到默写书籍《神农本草经》装订好了，非常高兴：“快走，我去瞧瞧。”
嬴阴嫚和侍女阿珠一前一后走入书房。
进入书房后，嬴阴嫚环视四周，迅速锁定书桌上八寸多高的《神农本草经》。
嬴阴嫚来到书桌前坐下，检查书籍装订的情况。
她是用庄子上造的纸写的，用了尽千张A4纸大小的纸张才写完九万多个字的《神农本草经》。
由于纸张偏厚，让这本《神农本草经》看起来足足有二十四多厘米高。
古代书籍装订有三类，分别是蝴蝶装、包背装、线装。
蝴蝶装简称蝶装，装订方法是将每一页有字的一面向里对折，然后把折缝粘连在一张大纸的中央，最后将大纸折过来就成为书的前后封皮。
包背装具体的装订方法是将书页无字的一面朝里对折，有字的一面朝外，然后把与折缝相对的边缘粘连在一张大的厚纸上，最后将厚纸向内折好成书。
因为纸张质量以及厚度的原因，这两种方法都不适合用来装订大秦的第一本纸质书。
所以嬴阴嫚交给侍女阿珠的方法是第三种线装，也是是华夏传统书籍装订技术演进的最后形式。
装订的方法也比较简单，取一张空白纸张垫在最下面，然后把按顺序把书稿累叠起来，最上方在放一张白纸，左右上下对整齐后打孔穿线。
线装书一般只打四孔，称为“四眼装”，较大的书，在上下两角各多打一眼，就成为六眼装了。
由于这本《神农本草经》纸张过厚页数过多，她让侍女阿珠按照上中下三经分成三份分别进行“六眼装”装订。
侍女阿珠做得非常好，不仅用布帛包裹住了充当书皮的空白纸页，还贴心地包裹住了上下两角。
嬴阴嫚将定装好的《神农本草经》上中下三经，从右到左依次摆开，然后提笔蘸墨依次在包裹书皮的布帛上用小篆写下：
神农本草经之上经、神农本草经之中经、神农本草经之下经。
嬴阴嫚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侍女阿珠：“阿珠，书装订得不错，当赏，明日去祥伯那儿走账，领取黄金一镒。”
“多谢家主。”侍女阿珠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嬴阴嫚笑着点点头，而后又低头看向大秦第一本纸质书。
发现书上的墨迹已经干了，便起身亲手将其收纳于阴凉、通风、干燥的书柜内。
做好这一切之后，嬴阴嫚重新落座在书桌前。
“阿珠，你去多准备一些油灯，今晚我可能要晚点睡。”
“是，家主。”侍女阿珠拱手俯身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
明月庄外。
一家农户内，时不时传来女子生产的痛呼声，还时不时夹杂安抚声。
“啊~”
“儿啊，先别喊，现在还不是用力时候。”
“阿姑，我肚子好疼，啊~”
“……”
黑夫满脸着急地一边在厨房内烧热水，一边时不时往外张望。
正在生产的是他第二婆娘，他第一个婆娘就是因为生孩子而丢掉性命，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一个月也夭折去世了。
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能做的事情，就在灶台前不停地烧热水。
“黑夫，黑夫，我把姬医师给你请来了。”
听到院外响起吴桑的声音，黑夫往灶膛了又塞了几根木材，才起身出了厨房。
“吴桑，姬医师，你们怎么来了？”黑夫疑惑地看着两人。
吴桑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田老让我去请的姬医师的，说是可能帮上忙。”
话音未落，院内再次响起女子的惨叫声：“啊~”
没有经验的吴桑被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看屋门被打开，黑瘦的葛嫂端着一盆血水走了来，然后随手泼在院内地上，又回到屋内。
看到这景象，吴桑连连退后了两步。
医者姬卢嫌弃地看了吴桑一眼，而后看向黑夫：“是第一个孩子吗？开始多久了？”
“是第一个孩子，大约一个时辰了。”黑夫直言道。
话音刚落，屋内再一次响起女子的惨叫声：“啊~”。
医者姬卢神色淡然道：“时间尚早，快快多去备些热水送进去。”
“哎！吴桑替俺照顾好姬医师。”说罢，黑夫又进了厨房。
“姬医师，这妇人生孩子，烧热水又什么用啊？”吴桑好奇地问道。
医者姬卢瞧了吴桑一眼，这次倒是没有嫌弃，而是耐心地解释道：
“妇人在生孩子时，身体的热度会下降。”
“热水可以给产妇保温，有助于生产。”
吴桑脸上恍然明白的神色：“原来是这样。”
“怎么？想要婆娘了？”医者姬卢笑着调侃道。
吴桑摇摇头：“不想，我现在一无所无，那个女子会愿意嫁给我。”
“哈哈哈，你这还不是想婆娘。”医者姬卢打趣道。
不等吴桑反驳，屋内又一次传来女子的惨叫声：“啊~”。
吴桑下意识地捂住了双耳，太可怕了，若是有天他真的娶婆娘了，绝对不要生孩子。
一盆盆热水送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一直从酉时持续到了戌时，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
屋内已经没有惨叫声，只能听到呜呜呜地低泣声。
吴桑一脸担忧地看着产房的方向，低声问道：“姬医师，这孩子还能生出来吗？”
听到这话，姬医师脸色一肃，刚要呵斥其不要胡言，就见屋门推开，黑瘦的葛嫂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是横胎，孩子的手先出来了！”
闻言，姬医师脸色大变，手足先出，这是难产，他无能为力，转身就要走。
吴桑赶紧拦住医者姬卢，不解问道：“姬医师，你这是干什么？”
“妇人生产，手足先出，这是难产，我救治不了。”医者姬卢坦言道。
听到这话，吴桑一脸无措地看向呆愣在厨房门口的黑夫。
此刻黑夫一脸苍白，又是难产，又是难产，难道老天爷真的要让他断了香火吗？
“黑夫，黑夫，你说句话啊！”吴桑一边拉住医者姬卢不让其离开，一边焦急地催促着黑夫。
见黑夫不应答，吴桑拉着医者姬卢衣袖哀求道：“姬医师，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医者姬卢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无能为力，若是他师父在可能还有办法，但他真的救不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嬴阴嫚的身影，对方能救下没有脉搏的铁蛋，是不是也有能力解决这难产？
“去找女公子，你们去找女公子。”
“女公子？”吴桑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医者姬卢重重地点头道：“没错，就是女公子，她救了没有脉搏的铁蛋，说不定有办法能救这生产的妇人。”
吴桑眼睛一亮，对啊，女公子救铁蛋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大家都说女公子定然会仙法，人死了都能救活。
“黑夫，你听到了吗？女公子能救，女公子能救，我这就去请女公子。”
说罢，不等黑夫做出反应，吴桑就匆忙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