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期待你把她拉下来
琴微生念咒掐诀，周围剑意腾升，最终化为一柄又一柄的剑绕在她的周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漱玉催动卜算盘，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在琴府周围。
剑影流转。
漱玉将卜算盘扔至中央，自己飞身而去立在卜算盘顶端，咒印自卜算盘飞出，围绕在他的身边。
琴微生念咒，数道剑影快速转动，形成钟罩护着她。
嗡鸣声渐息。
灵力在此间悄然流转。
琴微生和漱玉同时盘腿而坐，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
鬼魂齐哭，不绝于耳。
“我爹前两日才摔断了腿，我得回去照顾他。”
“我不想死，我娘还在等我。”
“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屈曲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发光。”
鬼魂被咒语牵扯，幻成迷雾，其间有人脸挣扎。
“姑娘，救救我们吧姑娘！”
“莫要超度我！”
“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难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恶意迎面而起，骷髅鬼影挣扎不休，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逼向琴微生。
“一定是你，是你带来了灾祸！姑娘，你害得我们好惨啊。”
“琴府一百余人，唯有你与怜儿姑娘逃此灾祸，我们却避无可避！”
“凭何我们要死？为何死的是我！”
鬼影有欲伤琴微生者，皆被剑影逼退。漱玉身旁金光大盛，无人敢靠近。
“敕敕等众，急急超生。敕敕等众，急急超生！”
琴微生和漱玉同时掐诀，眼里金光大盛。
与此同时，迷雾被驱散，琴府上下一百多人的灵消散于世间。
唯有琴道远夫妇还停在原地。
琴微生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夫人倒是眼含热泪，靠在琴道远身上。
夫人问：“怜儿可还好？可有吓着她？”
琴微生急急回应：“未曾。阿母可会怪——”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夫人点点头，泪从眼眶中落下，“那我们也便能安心去了。”
——阿母可会怪我？
琴微生在心里默默又说了一遍。
琴道远安抚着夫人，而后叮嘱道：“我们走了，怜儿便只有你照顾了。莫要放到栾城琴氏去，我们不在，他们定会欺负怜儿。”
“微生，你向来懂事听话。我们死了，你便是她唯一的亲人。要好好照顾她。”
二人的身影逐渐淡化。
夫人用手捂住嘴，似是感觉到自己真的要离开了，泪流不止。
“我还未曾亲眼见到怜儿，没能听她唤声阿母，没能好好抱抱她……”
“阿母！”
夫人愣了一下，回头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正朝她跑来——那是她的宝贝女儿，是和她分离了十二年的骨肉至亲。
但一切都晚了。
琴微絮跑过来想抱住阿母，但后者的灵已经随风飘去了。
她抱住了空气。
她嘶声痛哭。
而处在一切之外的漱玉则偏了下头。
他明明已经设了结界，这人是怎么跑进来的。
他向大门处看去，明厌正守在那里。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很明显是因为进不来才守门的。
漱玉眯了下眼，转了个身，不再看这副悲情的场面。
但琴微絮，绝不简单。
琴微生抿着唇，只看着琴道远夫妇站过的那块地砖上，滴泪未流。
她也任凭琴微絮打她。
琴微絮骂她，喊她，打她，最后力竭抱着她哭。
但琴微生突然很不解。
琴微絮哭什么？
他们的遗言字字关心琴微絮，字字叮嘱她照顾琴微絮。没有人安慰她，明明她也是失去了双亲的人。
明明她才更应该哭。
琴微絮哭什么？
可她缓过神来，又想：她不应该哭，是她亲手杀了父母——不，那是邪魔。
她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错了。
琴微絮哭到力竭，最后欧晕了过去。琴微生一把抱住她，扭头和漱玉说：“走吧，先出去。”
漱玉解了结界，明厌迅速跑进来，看着她怀里的琴微絮，低下了头。
而外面看热闹的人已经全被秦扈添的人拦下，他本人则进了院子，开门见山道：“微生姑娘，请带我一个。”
琴微生低着头默不作声，漱玉眼波流转，自作主张地带上了他，施了法术转移到郊外。
——
夜晚降临，秦扈添已经生起了火，去不远处摘了些野果回来。
其实琴微生是不愿意秦扈添跟着他们的，但后者已经从族谱除名了。
简而言之，他也和她一样，没有家了。
琴微生出于同病相怜的微妙心理，没有多说什么。
明厌看了眼还在昏睡的琴微絮，主动走到琴微生旁边坐下，解释道：“本来她还好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了疯地往城里跑，我拦不住……”
在琴微生质疑的目光下，他更加急迫地解释：“我没有偷懒！但她真的很奇怪，什么法术都拦不住她！噢对，师兄布的结界她也畅通无阻地闯进去了。”
害得他以为没有结界，结果撞得鼻子生疼。
漱玉也应和。
琴微生又主动说起林乳娘的事：“你们是如何被转移的？可有打斗？”
漱玉说：“我们本来在里面聊天，应该是被下了药，不仅不能用法术，还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郊外。”
明厌补充道：“还花费了些时间补充灵力，这才能使用法术回来支援。”
琴微生应了一声，懒得去计较那么多。
本来打算就待一日，现在要走了，还带了两只拖油瓶。
拖油瓶之一琴微絮已经醒过来了，双眼朦胧，但紧接着脑海里的记忆就涌了上来。
她没有家人了。
琴微生瞥她一眼，说：“我不送你回栾城，你跟我回山脚，我替你找个住处。你想做什么都随意，我每月会定期给你些银两。”
听到部署的秦扈添微微咧开嘴：他是不是能和微生姑娘一起上山了？
“秦公子莫得意，你也一样。虽然不知你为何要跟着我，但既然都是无家的人，我自会将你当弟弟好好安置。”
“我不当弟弟！”
秦扈添连忙反驳，但很快改正：“我的意思是我不在山脚待着，我要和你上山，你去哪我就去哪。”
沉默了半晌的琴微絮也同意：“你杀了阿父阿母，我要给他们报仇。我也要随你上山，我也要学剑。”
琴微生：……
明厌反倒笑了，是那种明晃晃的嘲笑：“师姐，你这下可有累赘了。”
有了累赘，就代表琴微生无法及时回山。等他编排完，戒律堂定然会给琴微生定罪。到时候……他不仅可以不受鞭刑，还能看师姐受罚。
若是编排得不成功，他就说师姐将金丹给了一个凡人。
八鞭能逃过，这板上钉钉的三鞭，她可逃不过。
漱玉的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但他一眼就看穿了明厌心里所想。
去做吧。
我期待你把她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