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不要想太多
秦桧的声音有如恶魔的低语，充满着诱惑与迷人的气息。
一个听话的小皇帝，听起来不赖。
只是，秦桧说的话又有多大效力？
“赵构你如何解决？还有，新皇帝的人选是谁？究竟有多少人支持你？”萧毅连珠炮似的询问，因为紧张而整个脸绷的很紧。
秦桧不置可否，“赵构跟着岳飞往武昌去了，别人难说，但岳飞此人，绝不会不顾局势强行起兵的。”
“至于新皇帝，赵构在民间收养了两名太祖的后代，收为养子，也是时候发挥些作用了。”
萧毅紧绷着的脸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垮，整个人变得有些放松。他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议和罢了。至于与谁议和，宋朝皇帝是赵构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份签好的合约罢了。
“那有谁支持你这么干？秦大人。”
秦桧站起身来，双手背到身后，身体微微后仰。
萧毅觉得有些刺目，微微眯起双眼，从缝中观察起秦桧。
明明是个又瘦又小的老头，怎么看着如此高大？
黑夜寂静，雨已经停歇。
秦桧脸上带着雨水，却不动手去擦。
“在临安，我就是规矩。”
一道冰冷的声音自秦桧口中吐出，不带一丝感情。
萧毅自嘲一笑，满头的细辫随风摇动，好似海中的八爪鱼。
是啊，秦桧都把皇帝给赶出临安城了，有没有别人的支持，又有什么重要的？
...
...
天亮了。
暌违已久的太阳自东边升起。
无论是临安，还是武昌，都经历了一场连绵的阴雨天。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又凉了几分。
赵国苗坐在元帅府的正厅里，眉头紧锁。
李东伺候在一旁，不敢搭话。昨夜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
比如，和官家划拳，连赢官家五场。再比如，和杨殿前，哦，现在应该改叫杨中军统制了，一起躺倒在元帅府的大厅里，互相枕着彼此的大腿，呼呼大睡，好不销魂。
杨存中倒是洒脱，酒醒之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拍醒李东，说了一句让李东终生难忘的话，“咳，小子，你压住我头发了。”
吓得李东赶紧跳起来，很不幸，跳起来的过程中又扯到了杨存中的头发，还扯断了好些根。
杨存中痛心疾首的说着，你知道你扯断的这些头发对一个中年男性意味着什么嘛！
李东哪里敢回话，只在一旁瑟瑟发抖。
杨存中捧着那缕扯断的头发离开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句话，他要去祭奠他这些逝去的头发。
“给我泡壶茶去，要浓些。”赵国苗忽然抬起头，语气平淡。
这个世界只有茶，没有咖啡。宿醉之后，头痛欲裂，最重要的是，脑子不太清楚，浓茶正好可以解酒。
李东如蒙大赦，抢出门去。
有事情做，总要好过在此处面对着凝固的空气发愣要好得多。
果然是浓茶，黑铁壶中倒出的茶汤呈墨绿色，像是一锅，嗯，绿豆汤。
赵国苗端起茶碗，猛灌了一大口。
李东抬起的手缓缓放下，嘴里有句话没能说出来。
官家，这是放了好大一把西湖龙井的，苦的很。
看来是不用说了。
赵国苗的眉头皱的像个干枯的橘子，拧在一起。一口茶汤在口腔中回荡，苦而腥的味道刺激着舌头。
他想要吐出来，低头看着眼前的沙盘，忍住没吐，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一股青草的味道自喉咙向上涌起，直冲颅顶而去，倒是清醒了许多。
“果然是浓茶。”赵国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着。
李东的脸苦的像是那碗茶是自己喝下去的。
岳飞进来，没有通报。
赵国苗站起身，像是知道一样。
明明两人没有相约，可一个知道他要来，一个知道他在等，这就是默契。
“鹏举，你来了。”赵国苗率先开口。
岳飞点点头。
“你先下去吧。”
赵国苗声音响起，没有对着任何人说。
李东心领神会，此间只有自己是多余的人，那便是说与自己听的。
“官家，有事您叫我，我就在门外候着。”李东躬身行礼，关上门，退到庭院中。
院子里阳光正好，积水映着日光，亮晶晶的。空气中透着一股令人心胸开阔的味道，大概是秋高气爽吧。
“坐。”赵国苗指着身前的矮凳，不动声色的说着，“李东这茶泡的极好，鹏举可以尝尝。”
岳飞坐下来，却只见一个茶杯，那显然是官家自己用的。只是官家赏茶，又岂能不喝？
他拎起铁壶，嘴对准壶嘴，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茶汤，如牛饮水。
赵国苗看的呆住，这人不怕苦的吗？
不消片刻，一大铁壶茶水，便被岳飞喝的一干二净，就连茶叶，也被岳飞大口大口的嚼吃了。
“官家，茶叶可是好东西，败火。”岳飞眉飞色舞的说道。
“何苦如此。”赵国苗叹息一声，忽然想明白了岳飞为什么要这么做。
岳飞见赵国苗如此反应，吐出一口茶沫，灿然一笑，“茶是好茶，苦了些。”
赵国苗也不接话，自顾自的说道，“朕在此处等你很久了。”
这里赵国苗用的是朕，不是我，表明了他的态度。
岳飞显然是注意到了这点小小的变化，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官家，臣在家中也想了很久。”
“朕还以为你想明白了不会再来。”
“正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才来。”岳飞从矮凳上站起身，抱拳行礼，身上环甲叮铃作响，像是演奏乐器。
“那你是来阻止朕的？”赵国苗盯着岳飞的眼睛，想从那双大小眼中看出些什么，他失败了。
岳飞的眼底澄澈的如同深井，一双黑眸像是好看的玻璃珠子，让人猜不出心思。
“臣知道官家是想壮大国库，地权归公是好事。”岳飞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只是，神宗皇帝都没能做到的事，官家您做起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岳飞说的，乃是一桩旧事。